书城艺术聊斋志异与川剧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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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晚清以来川剧聊斋戏的兴盛繁衍(4)

其他剧种也多有类似情况,如由《聊斋志异·庚娘》改编的传统戏曲,在山西梆子和川剧中均有所见,山西梆子中此剧名《庚娘》,主人公叫王十八,而川剧中名《打红台》,主人公叫肖方,虽然二者同出一4,但故事发展走向完全不同,艺术风格迥然有别。再如川剧有传统高腔剧目《飞云剑》,又名《宰鬼手》,系由《聂小倩》改编。滇剧中由此改编的剧目仍沿用小说篇名,叫《聂小倩》,以襄阳腔演唱,是滇剧恶旦戏的重头剧目,为滇剧老艺人姜凤鸣的代表剧目之一,其主要情节集中于小旦与恶旦之间。川剧《飞云剑》则突出剧中义士燕赤侠之飞云剑,传说旧时两个戏班打擂,甲戏班上演《红梅阁》,由于表演出色很能吸引观众,乙戏班也千方百计想法应对,此时电光已开始运用于舞台,艺人们用天幕和灯光设计出了宝剑在空中飞舞与老魔搏斗的景象,果然观众趋之若鹜,《飞云剑》之名也由此叫响。可见,传统《飞云剑》在其艺术追求的侧重点上与滇剧《聂小倩》是有差异的。

3.不同剧种中同一题材剧目的相互影响在不同剧种众多的聊斋戏中,有些剧目名称和情节基本相同;有些剧目名称相同而情节有较大差异,这些剧目之间有何渊4关系,孰先孰后,由于掌握资料不足,很难得出准确的结论,现在只能作些大概分析。

如京剧、川剧、辰河戏中都有《荷花配》一剧,京剧叫《荷花三娘子》(又名《荷花配》),说的是荷花三娘子与书生宗湘岩曲折的爱情故事,二人结为夫妻后,荷花三娘子因犯仙规被押莲花山下,产下一子。宗生千辛万苦寻至此处,将子抱回,欲以延嗣。其故事情节与《白蛇传》颇为相似。川剧高腔和辰河弹腔均叫《荷花配》,分上下本,二者故事内容完全相同,书生名杜君才,是一个大团2的喜剧。剧中南海观音得知二人姻5,将荷花仙子的仙根摘除,让她从此长住人间,二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由此看来,川剧与辰河戏《荷花配》的关系非常直接,孰先孰后却不可考。从川剧与辰河戏的形成年代来分析,辰河戏的历史远比川剧悠久,川剧目连戏就明显受到辰河目连戏的影响,也许川剧《荷花配》来自于辰河戏。京剧《荷花配》走的是另一条路子,与《聊斋志异》故事更为接近,但仅从剧目名称上却看不出与川剧、辰河戏的差异。

京剧有《珊瑚传》《孝妇羹》两出大幕剧,故事皆4于《聊斋志异·珊瑚》。《珊瑚传》故事与聊斋原着故事情节基本相同:

安大成之妻珊瑚不为婆母所容,大成被迫休妻,后婆母为次子媳虐待,珊瑚不计前嫌,每日送以食物,后婆媳和睦相处。大成弟媳打骂丫头至死,被罚以千金,大成弟将房地产抵押,夫妻二人无家可归,被珊瑚收留,一家和好。京剧《孝妇羹》为汪笑侬编剧,故事情节为:陈炳顺、陈炳义为同父异母兄弟,父死,继母张氏薄待长子夫妇。张氏寿诞之日,长媳衣着朴素,张氏谓其有意克己,命子休妻。时长媳有孕,炳顺将妻寄居婶娘沈氏处,得沈氏资助,炳顺入京应考。未几,张氏病重,次媳嫌母虐待兄嫂,借机报复。沈氏探病送来羹汤,张氏病渐愈,沈氏告之此羹汤乃长媳臂肉熬制,张氏痛悔前行。炳顺进士及第回乡省亲,张氏备车轿迎回长媳,一家团2。显然,京剧此两剧目皆出自《聊斋志异·珊瑚》,后者改动较大,故事情节更为集中,为突出长媳的孝行,增加了割肉熬羹奉母、炳顺赴考进士及第等情节。

川剧《孝妇羹》一剧为冉樵子所作,系在传统戏基础上改编而成,现整本大戏剧本不全,仅保留三场:逼子出媳,寻闹受辱、别婶投水。故事为:大成母沈氏凶悍,常责打媳妇珊瑚,一日从饭中拣出一根竹签,言媳妇有意坑害自己,以出家为尼威胁儿子休妻。大成无奈将妻送婶娘家暂住。大成母知此事,到婶娘家吵闹,婶娘也不示弱,呼奴婢假扮邻里将其逐出。珊瑚怕连累婶娘,深夜出走,欲投江自尽。恰逢姨母到大成家规劝其妹不成,负气而出,遇珊瑚,将其接到自己家住下。而两出京剧中,都没有《寻闹受辱》一折戏,川剧以戏曲化的表现来强化了由蒲松龄原着提供的一个细节,形成了一折由茶旦主演的喜剧折子戏,塑造了一个主持公道、果敢泼辣的王氏婶娘形象。这位婶娘性情好胜,自称“遇上讲理的人就讲理,遇上不讲理的人就不讲理”。她上场自报家门:

我本妇人家,惯使男儿性。

傲上不傲下,服软不服硬。

要闹闹一场,要打打一顿。

婶娘同情珊瑚遭遇,当沈氏来寻珊瑚闹事之时,她有意要替珊瑚出口气,先故意说笑,插科打诨,讥讽沈氏。沈氏无理取闹,说珊瑚偷了家里东西,王氏一听把自己说成了窝赃犯,气不打一处来,暗向丫头使眼色,丫头心领神会,带来一帮奴婢假扮街坊邻居将沈氏赶出了家门。

从京剧与川剧的比较来看,两者有各自的特点,差异较大,但剧名都叫《孝妇羹》,情节中也有相同的内容,不能说彼此毫无关系。汪笑侬先生1918年去世,中华书局1917年5月出版的《戏考》第十八集中已收入此剧选节,剧前介绍说:“是剧为名伶汪笑侬所演,社会上均极欢迎。仁义节孝,无不具备,可以感悟家庭,可以维持风化。”冉樵子改编川剧《孝妇羹》的具体时间不详,根据梁山文翠石印馆1927年刊行的《梁樵曲本》自序推断,该剧大约写于民国七年(或稍后),从时间上看约晚于汪笑侬先生的《孝妇羹》。再则,川剧的内容比京剧丰富,以此推测,川剧《孝妇羹》借鉴过京剧剧本的可能性较大。

蒲松龄曾将《珊瑚》改编为俚曲《姑妇曲》,共分三段:孝子出妻、孝妇重还、悍妇回头。《珊瑚》中有关于“大成从地里挖出银子,悍妇看时银子变成砖瓦,珊瑚看时又变成银子”的情节,《姑妇曲》第三段着重写了这一情节,因果报应色彩很重。而川剧把故事线索集中到珊瑚与婆母的关系上,去掉了与此关系不大的内容,增加了《寻衅受辱》一场喜剧。从内容来看,冉樵子的改编本与《珊瑚》故事联系更为直接,与俚曲的关系不明显。

清传奇有《陆判》一出,出自《聊斋志异·陆判》,惜未见剧本。京剧《奇异传》即由此改编,又名《十王庙》《如意簪》《奇医传》。秦腔、河北梆子皆有此剧目。川剧名《十王庙》有弹戏、高腔两种演出路子,故事情节颇为复杂。书生朱尔旦一日与书友饮酒打赌,竟至十王庙将面目狰狞的木雕判官背至酒席间,并为之敬酒。夜晚,判官至朱家,朱初大惊,后与之结为金兰,从此二人常在夜间相会,作诗论文饮酒。判官见朱尔旦文思不畅,便从鬼籍中挑选一慧心为之置换,从此朱尔旦文才大增,科考得中解元。朱妻宋飞燕贤良却貌丑,求判官为之易容。吴翰林之女名绛霄,十分美貌,庙会日被县衙班头王十看中,夜晚前往绣楼寻欢不成,竟将绛霄杀害。陆判以绛霄头为朱妻易之。吴翰林初报案女儿被杀、丢头,继又状告朱尔旦拐骗其女,宋飞燕却拒不承认。衙役从朱家搜出朱妻头颅,朱被囚禁。县令无从破此无头案,到十王庙烧香祈求神示,得一签,上书:“只为十王惹祸端,又向十王来求签。若要此案断明白,倒打十王颠倒颠。”惜县令不解此签。村夫华严女巧云病重,亡于路途,绛霄借尸还魂,托梦给父母,被翰林领回家。华严状告翰林拐骗其女,女却不认识华严。这桩糊涂案县令无从理清,请出夫人帮助审案,自己垂帘听政。后房中二女脱衣亮身,终于说清楚各自的复杂身份,并道出真凶王十。案情大白,却狱中起火,朱尔旦失踪。原来得陆判之助,朱尔旦投军边关效力,立下军功,加封兵部侍郎,绛霄、巧云同嫁一夫。

此剧对原着的发展主要在后半部分,增加了华氏父女两个角色,使案情变得格外复杂。县令不得已请出夫人帮助审案,方才真相大白。据黄笙闻先生介绍,此剧由清代乾嘉年间人士李芳桂编剧,在梆子腔系统广为流传。聊斋故事主要是讲述一个传奇故事,而李芳桂却在破案上下功夫,把一个传奇故事变成了一个悬念迭生的公案戏,在较大程度上满足了观众的猎奇、探疑心理,故而得到观众的喜爱。川剧弹戏《十王庙》明显来4于秦腔剧目,主要情节内容没有变动,但在表演艺术上有所丰富,个别情节如《公堂女审》有更为通俗化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