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音乐·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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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音乐审美教育的意蕴(6)

情感是人所独具的心理活动之一,是人对客观事物的反映,而音乐则是通过音组织(音结构)反映现实中的听觉、视觉(通感)现象的。由于人的感情的情绪变化引起人的肌体内部的各种生理变化,且这些变化呈现为一定的运动状态,而且人的情感活动和音乐运动都同是在时间中变化运动,表现为一种时间的运动过程,这使二者在运动的结构和形态上存在着大致的相似性。“在声音和情感的内在本质上,存在着远近不同的相互对应关系。”(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上,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49页)如旋律运动形态上的高低起伏,节奏的张弛,力度的强弱,色彩的浓淡等方面都与人的情感发生有着同构关系。黑格尔也认为只有情感才是音乐所要据为已有的领域。他认为,音乐是精神,是灵魂,它直接为自身发出声音,引起自身注意,从中感到满足。音乐是灵魂的语言,灵魂借助声音抒发自身深邃的喜悦与悲哀,在抒发中取得慰藉,超越于自然情感之上。音乐把内心深处感情世界所特有的激动化为自我倾听的自由自在,使心灵免于压抑和痛苦。黑格尔还认为,音乐是个特殊领域。它能扩充到表现一切各不相同的特殊情感,灵魂中一切深浅程度不同的欢乐、喜悦、谐趣、轻浮、任性和兴高采烈;一切深浅程度不同的焦躁、烦恼、忧愁、哀伤、痛苦和惆怅等,乃至敬畏、崇拜和爱之类情绪都属于音乐所表现的特殊领域。前苏联音乐学家万斯洛夫说:“音乐是一切艺术中最接近抒情的……承认感情在音乐中的特别重要的作用,这是意味着,同其他艺术相比,音乐在表现现实的全部多样性,首先是通过感情的表现。”(张前王次昭:《音乐美学基础》,人民音乐出版社2000年6月版,第119页)美学家苏珊·郎格认为:“艺术品是将情感(指广义的情感,亦即人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呈现出来供人观赏的,是由情感转化成的可见的或可听的形式。它是运用符号的方式把情感转变成诉诸人的知觉的东西,艺术形式与我们的感觉、理智和情感生活所具有的动态形式是同构的形式,正如詹姆斯所说的,艺术品就是‘情感生活’在空间、时间、或诗中的投影,因此,艺术品也就是情感的形式或是能够将内在情感系统呈现出来供我们认识的形式……艺术形式是一种比起我们迄今所知道的其他符号形式更加复杂的形式,我们这里所说的形式,就是人们所说的‘有意味的形式’或‘表现性的形式’,它并不是一种抽象的结构,而是一种幻象。在欣赏者看来,一件优秀的艺术品所表现出来的富有活力的感觉和情绪是直接融合在形式之中的,它看上去不是象征出来的,而是直接呈现出来的。形式和情感在结构上是如此一致,以至于在人们看来符合于符号表现的意义似乎就是同一种东西。正如一位音乐家兼心理学家所说的:‘音乐听上去,事实上就是情感本身’,同样,那些优秀的绘画、建筑、雕塑,还有那些相互达到平衡的形状、色彩、线条和体积等等,看上去也都是情感本身,甚至可以从中感受到生命力的张弛。”(苏珊·郎格:《艺术问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24、25页)作为伟大的音乐家,贝多芬与莫扎特以他们创造出的情感符号征服了全世界。在世界的不同角落,几乎每一分钟都有他们的音符在流淌。不同肤色、不同信仰、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们在他们的音乐之中,内心洋溢着共同的喜悦、共同的痛苦、共同的甜蜜与共同的希冀。在贝多芬与莫扎特的所有音乐中,情感的丰富与复杂,深邃与有力成为征服我们的最大秘诀。贝多芬将凝聚在他身上的痛苦与不幸,压抑与不安,外化为人与命运的搏斗,外化为人与命运搏斗中的寂寞和孤独,表现出人的受难状态和人不屈的生命历程。正因为此,贝多芬的音乐成为一代又一代人前进的动力,成为一代又一代人在困境中昂扬斗志的催化剂。莫扎特音乐的明快、优美是人所共知的,莫扎特的音乐之所以会如此,在于它成功地描摹了人类共同的情感与精神状态,表现了生活中人的本性,符合人的生命与大自然的节奏与韵律。“死亡就是意味着再也听不到莫扎特的音乐了!”当有人问爱因斯坦死亡意味着什么时,这位举世无双的科学家如是说。科学与艺术在这里奇妙地相通相融。正像梁晓声在《人生真相》中所说,“没有艺术的人类,同时也没有了科学。因为从人类的进化史来看,艺术曾经是科学的一种重要基因。没有艺术,也就没有了想象。现代科学的几乎一切成果,既源于人类首先体现艺术的想象,也是科学对艺术的厚重报答。”不论是科学还是艺术,其共同揭示的都是关于人与自然的奥秘,它们的出发点和归宿是一致的。音乐是美的,是最能表达情感的艺术形式之一,也是一个人的素质与修养的体现,它在人们的生活中占有特殊的地位。俄国作家契诃夫说:“歌声是太阳,没有歌声的生活就象没有太阳的生活一样苍白、淡化。”马克思说:“社会的进步就是人类对美的追求的结晶:,人也应当”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转引自《中华读书报》,2003年版,7月16日)

质言之,人—音乐(美)—情感,这三者是三位一体紧密相连的。对于人来说,音乐是生命活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人的情感来说,它的感受与表达,音乐具有责无旁贷的义务,而音乐审美教育活动正是人企图通过音乐来表达感情的一个特殊和必需的通道。因此,人之于音乐,音乐审美教育活动之于人,正体现了人的一种主体能力,体现了人的情感表达交流的必然,体现了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马克思曾说,对于不辨音律的耳朵说来,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音乐对它说来不是对象,因为人的对象只能是人的本质力量之一的确证,从而,它只能像人的本质力量作为一种主体能力而自为地存在着那样,对人说来存在着,因为对他说来任何一个对象的意义(它只是对那个与它相适应的感觉说来才有意义)都以其感觉所能感知的程度为限。音乐审美意识作为人的一种主体能力,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一种确证,人的主观因素是具有决定性的作用的,只有“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音乐的审美意识才会发生。“一方面为了使人之感觉变成人的感觉,而另方面为了创造与人的本质和自然本质的全部丰富性相适应的人的感觉,无论从理论方面来说还是从实践方面来说,人的本质的对象化都是必要的。”(张前王次昭:《音乐美学基础》,人民音乐出版社2000年6月版,第331、332页)

列宁曾无限感慨地说:”我不知道还有比《热情奏鸣曲》更好的东西,我愿每天都听一听,这是绝妙的、人间所没有的音乐。我总带着也许是幼稚的夸耀想:人们能够创造怎样的奇迹啊!”(高尔基《忆列宁》《论文学与艺术》(2)第885页)

《论语·述而第七》记载着孔子听乐后的感受:“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中国古代乐论选辑》人民音乐出版社1987年版,第10页)诗人歌德的话也许会使有些人感到难堪,但确是可以作为那沐浴到音乐美的光泽的人发自内心的话语。他说:“不爱音乐,不配做人。虽然爱音乐,也只配做半个人。只有对音乐倾倒的人,才可完全称做人。”(何乾三选编《西方哲学家、文学家、音乐家论音乐》,人民音乐出版社1986年版,第109页)作家巴尔扎克以他非凡的洞察力深刻的指出:“一直到现在为止,人类都只注意到结果,没有注意到原因!如果他探究原因的话,音乐就会变成一切艺术之中最伟大的一个。它难道不是最深入心灵的艺术吗?……只有音乐有力量使我们回返到我们的本真,而其他的艺术却只能够给我们一些有限的快乐。”(巴尔扎克:《钢巴拉》,上海新文艺出版社1953年版,第29页)科学家爱因斯坦以他睿智的目光探索着音乐与宇宙万物的联系,他说:“我们这个世界可以由音乐的音符组成,也可以由数学公式组成。”(引自《音乐美学问题讨论集》,人民音乐出版社1987年版,第44页)著名的小提琴教育家、演奏家梅纽因在他的著作《人类的音乐》中从人性、人的天性、人体自然的角度,非常有创造性地、深入地探讨和诠释了人类与音乐的因缘,人类为何需要音乐以及音乐与人类须臾不可分离的关系。在梅纽因看来,新生婴儿的啼哭,啄木鸟啄木的断断续续的笃笃声,隆隆的雷声,风刮过麦地的刷刷声,鸽子的咕咕声,豆荚爆炸的劈啦声,金属碰撞的恍嘟声,都是音乐之声。人们难道不正是主要在这些自然之声中找到了创造人类音乐的原始素材吗?加拿大音乐家莫雷·沙弗尔(Mray Schafer)曾经提出了一个概念“声景”(soundscapes),指的是诉诸于人类听觉的“声音图景”(不同于诉诸人类视觉的自然景观)。人类有眼皮,却没有耳盖,这意味着我们无法关闭耳朵而把周围的声音阻挡住。耳朵能够把我们从最沉酣的睡梦里唤醒,而只有聋子(梅纽因觉得他们肯定是最孤独的人)才能把大千世界体味成一片死寂。在人类进化史上,听觉是感官中最后一种完全进化好的感觉,直至原始的大脑形成以后才出现。听觉对于人类的特殊意义,由此可见一斑。而音乐,则是人类世界中最美丽的“声景”。人耳的功能十分神奇,在最佳状态下能听到每秒振动少于30次以及每秒振动超过15000次的声音。梅纽因指出,在我们的体内深处,有一种从不会静止的我们自身的振动声,我们或许会将其忽略,但它却是我们所有人的音乐核心。他还以自己拉小提琴的切身体验谈到,假如你拉得很优美,就能感到连骨头都在震颤。人本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在1967年全美音乐教育者唐哥伍德研讨会上发表的演说中,讨论了高峰体验及它和某些艺术和教育的关系。马斯洛认为,音乐是融合于舞蹈和节奏的。它包括对身体的爱和意识。所有这些都被描述为成长为完善的人和自我实现的人的良好途径。马斯洛认为这是教育的目标。他感觉音乐和艺术能帮助教育达到这个目标。他把完善的人的教学作为内在的教育(完善的人的教学包括:学习成长,学习好与坏、令人愉快的和令人不快的区分):“在内在学习、内在教学、内在教育领域里,我认为艺术,特别是我提到的艺术(音乐、舞蹈),是如此接近本体、生物本质,而不能认为艺术是生奶油或奢侈品。它们一定成为教育中基本的体验。我的意思是这种教育能够瞥见无限和终极价值。”(亚伯拉罕·马斯洛:《音乐、教育与高峰体验(Abraham Maslow,Music,Education,and Peak Experience,")in A Doeumentary Report of the Tanglewood Symposium,ed.Robert hoate(Reston,VA:MENC,1968),第73页.)他在随后进行的调查研究又表明,“人常常说自己有过近乎神秘的体验。这种体验可能是瞬间产生的、压倒一切的敬慕情绪;也可能是转眼即逝的极度强烈的幸福感;或者是欣喜若狂、如醉如痴、欢乐至极的感觉。在这些短暂的时刻里,他们沉浸在一片纯净而完善的幸福之中,摆脱了一切怀疑、恐惧、压抑、紧张和怯懦。他们忘却了自我,不再感到自己与世界之间存在任何距离而相互隔绝,而是紧紧相连、融为一体,仿佛窥见了终极的真理,遮掩知识的帷幕一下子给拉开了,仿佛到达了为之艰苦奋斗的目的地,渴求期盼的理想和愿望变成了现实。产生这种体验的人像突然步入了天堂,发现了奇迹,达到了尽善尽美之境。”(亚伯拉罕·马斯洛:《音乐、教育与高峰体验》(Abraham Maslow,Music,Education,and Peak Experience,")in A Doeumentary Report of theTanglewood Symposium,ed.Robert hoate(Reston,VA:MENC,1968),第97页)马洛斯称之为“高峰体验”。高峰体验在人们中普遍存在。它不仅在健康人中产生,而且在一般常人甚至在心理病态的人身上都会出现。几乎每个人都有这种体验,只不过是人们有时不能认识罢了。这些美好的瞬时体验来自创造冲动和创造激情(伟大的灵感),来自意义重大的顿悟和发现,来自审美感受,来自与大自然的交融(在森林里,在海滩上,在群山中……),来自体育运动,来自翩翩起舞之时,来自爱情和异性结合,来自女性的自然分娩和对孩子的慈爱……总之,高峰体验可以在任何一种行业的任何常人身上发生,而不仅仅是为那些在特殊的幽雅环境中深居简出的人所专有。但高峰体验是不受意志控制的,它是以毫无预料、突如其来的方式发生的,是“喜出望外”。高峰体验本身是一种“同一性的感受”,在这样的时刻,人有一种回归自然或与自然合一的欢乐情绪。自我实现作为人的本性的实现是人与自然的合一,个人天赋的表现也是人与自然的合一。因此,自我实现者能更多的感受到高峰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