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看得开,放得下:本焕长老最后的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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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气要和,性要缓,春来草自清(1)

多年古镜要磨功,垢尽尘消始得融;

静念投于乱念里,乱心全入静心中。

——清·普能嵩

世界上从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叫烦恼,叫怨恨,只是因为人们的心性难免浮躁、焦虑,常常被身边不顺的事、不理想的事引爆,如此心中才会落满烦人的尘埃。佛说:“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生活的路从来不会平坦,那就把心先放平,纷扰中把心安在静处。

内心安定,何处惹尘埃

一个人问禅师:“在修禅之前,山是山,水是水;在修禅宗之时,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修成之后,山仍是山,水仍是水,为什么同样的山水会在人眼中有不同的呈现?”

禅师说:“修行之前,我们的脚步很少停下来,所以心灵很少去揣摩事物背后的东西,此时遇见山水也无非惊鸿一瞥,所以山不过是山,水不过是水;修行时,刻意地探求事物背后的意义,难免会把一些矫情的东西强加给平凡的山水,所以山水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心平了,世界静了,遮盖事物本来面目的思绪、烦恼等像云雨初霁一般放晴,此时蓦然回首,山仍是山,水仍是水。”

这个人若有所悟,刚要开口时,禅师说:“凡夫俗子和开悟者没有区别,只不过开悟者离地六寸。”

山本苍翠,水本清冽,可是匆忙的脚步总是一刻不得闲地催促人们你追我赶,于是烦恼伴随着必然出现的快慢先后侵入人心,遮蔽了可以和美景相遇的视线。禅家说“开悟者离地六寸”,不是说开悟者疏离俗世,而是说他们能比普通人看得远一些。因为看得远,所以不拘泥于眼下,不为一时的先后紧追慢赶,进而在喧嚣纷乱的世界中收获一份虚空的内心安定。

“虚空”不是不想、不做,而是在把心灵放空的前提下心平气和地看待人生的起起落落,从容地走人生的路。本焕长老说:“人的思想都是复杂的。每个念头,念念都不停,思想也不停,所以首先要思想安定。”欲求思想安定,其实就是修持一种闲看花开活落的淡定。花开时,且去欣赏,让花之芬芳熏染灵魂深处的软骨;花落时,且看残花随风飘逝、暗香残留,让曾经的绚烂留在冬天的记忆里。

以花之开落喻人事物理,人生如花苞开合,有烂漫的得意,有萧索的失意,以安定之心静看落英缤纷,得意中不忘形,失意时不委靡,能在功名加身时保持心境淡然,能在诸事不顺时理清思路。不期然间,思想深处已经结出青涩的果实。

内心真正安定的人能在喧嚣繁华中不生浮躁,不起烦恼,拥有一颗无分别的心,从容面对任何境遇。诚如唐朝懒瓒禅师诗中所说:

世事悠悠,不如山岳,卧藤萝下,块石枕头。

不朝天子,岂羡王侯?生死无虑,更复何忧?

当时,唐德宗闻得此诗,钦慕诗中流露出的洒脱之气,便派手下的臣子去迎请懒瓒禅师。臣子在懒瓒禅师隐居的山洞前大喊:“圣旨驾到,赶快下跪接旨!”洞中的懒瓒禅师不做回应,毫不理睬。大臣探头进去,见一个邋遢和尚正在烤地瓜。整个洞中烟雾弥漫,熏得老和尚鼻涕纵横,眼泪直流。大臣忍不住说:“和尚,看你脏的!你的鼻涕流下来了,赶紧擦一擦吧!”

懒瓒禅师头也不回地答道:“我才没工夫为俗人擦鼻涕呢!”边说边夹起炙热的地瓜往嘴里送,并连声赞道:“好吃,好吃!”

大臣们凑近一看,惊得目瞪口呆,懒瓒禅师吃的东西哪是地瓜,分明是像地瓜一样的石头!懒瓒禅师顺手捡了两块递给大臣,并说:“请趁热吃吧!世事都是由心生的,所有东西都源于知识。贫富贵贱,生熟软硬,你在心里把它看做一样不就行了吗?”

大臣看不惯禅师这些奇异的举动,也听不懂那些深奥的佛法,不敢回答,只好赶回朝廷,添油加醋地把懒瓒禅师的古怪和肮脏禀告皇帝。德宗听后并不生气,反而赞叹地说道:“我们国内能有这样的禅师,真是我们大家的福气啊!”

懒瓒禅师是真正达到佛的境界的人,他的眼中没有富贵贫贱,没有生熟软硬,万物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他的心是真正清净的,是没有分别的。就像六祖慧能的禅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一个人的安定,不是寂静无声,而是看透繁华后的欢喜。当落英成泥,漫天的白雪便是最美的景色;当地瓜不在,周围的石头也能在心中散发出地瓜的香甜。一心清净,即使是冰天雪地、万物沉眠,心里的莲花也能处处开遍。所以本焕长老才说,念头和思想都停下来,思想才得安定。

对事对物,失之不忧,得之不喜,不要自己找事,不要自寻烦恼,心湖本来平静,何必错失驻足湖畔看日出日落的闲暇?在喧嚣处为自己留一分清闲,不时从热闹的俗世中退回来,调和内心,在纷扰中把心安顿好。

凡事要自然而然

本焕长老在一次开示中向信众讲解用功修行的方法,其中有一句:“无心用功并不是说没有心,像木头一样,它只是不起‘去用功’的念头,它的用功是自然而然的,不需要有意着念,它往往是不参自参,不疑自疑,不照而照的。”这种不起用功的念头实则是一种习惯,一种自动自发的习惯。

这种习惯的发生就像植物生长、四季轮换一般,不需要特别的决心,刻意地努力,因为自动自发地生长、轮换就是生活、生命本身。本焕长老要人用功,却要人不起“去用功”的念头,其实就是要人把用功当成生活的一部分,让人能在一言一行中自然而然地踩在用功的点上,从心底由衷地流露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天性。在他看来,这种自然而然地用功才算是符合人之本性的。

人本是自然之子,但在社会进程中,人一方面得以升华,以文化区别于动物,同时也被社会所异化,从而表现出许多非自然的属性,在商业社会中,这种异化尤为明显。在这种情况下,要回到自然,遇到最本真、最真实的自己,首先要在心态上回到自然。

停下工于心计、追逐名利的脚步,习惯悠然漫步,习惯以单纯自在的心态,乐享自然中最原始的一切,从每一种花草身上看见美丽,从每一阵清风中听到时光的低吟浅唱,让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回归自然的淳朴,便能超脱现实的烦恼之上。因此那些超脱红尘之外的得道者,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反而是以天为盖、以地为席的自然之子。

当有人问在山中居住、以野果果腹的高峰妙禅师为什么喜欢吃野果,为什么不梳头发时,他反问道:“山珍海味能比野果好吃到哪里去?我连烦恼都没有,还需要梳理什么头发呢?”

“你一年到头就这身衣服,为什么不备一套换洗的呢?”

“佛法慈悲、道德这身衣服就足够。”

“你总要洗洗澡吧?”

“我的心一干二净,不需要洗澡。”

“你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不觉得孤单吗?”

高峰妙禅师指指外头说:“大自然的一切都是我的朋友。”

俗人以为高峰妙禅师的修行是徒然,高峰妙禅师却笑俗人忽视自然的愚钝。花香沁醒心灵,草绿清亮视线,绿荫山峦放松心境,一野果、一掬泉都是原生态的营养。一心参禅,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享受清静、新鲜的生活滋味,实在是难能可贵。自然开启人的心灵、陶冶人的情操,久居闹市,心久系名利,人实际上活得很累。荣华富贵、名声赞誉都是表面的东西,月明风清时,人立于月下,会突然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可笑、很荒唐。整日费尽心思与人争斗,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烦恼,何必要这样为难自己?

不如将争强好胜的心放下来,到自然的怀抱中沐浴清风,攀登高山,放歌旷野,这种看似休闲、放松的方式,其实是在修心上用功夫。功夫用得不着痕迹,却轻松自然地让心灵放松了戒备,感受到了欣悦。

相比于这种不刻意、不起念的修行,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求取,反而会流于表面、形式,致使努力的人和真正的开悟擦肩而过。

唐朝龙潭崇信禅师,跟随天皇道悟禅师出家,数年之中,打柴炊爨,挑水作羹,不曾得到道悟禅师一句半语的法要。自认为一无所获的他问禅师:“弟子自从跟您出家以来,为什么不曾得到您的开示?”

道悟禅师听后回答道:“自从你出家以来,我未尝一日不在向你传授修道心要。”

“弟子愚笨,不知您传授给我什么。”崇信讶异地问。

师父并没有理会他的诧异,只是淡淡地问:“吃过早粥了吗?”

崇信说:“吃过了。”

师父又问:“钵盂洗干净了吗?”

崇信说:“洗干净了。”

师父于是说:“去扫地吧。”

崇信疑惑地问:“难道除了洗碗扫地,师父就没有别的禅法教给我了吗?”

师父厉声道:“我不知道除了洗碗扫地之外,还有什么禅法!”

崇信禅师听了,当下开悟:禅就是生活,能够自然而然地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参禅悟道的修行。吃粥、打扫,看似平常,却像正中靶心的箭矢一样,无限接近修禅之道。能用心静静地聆听生活的不语,领悟其中微妙的禅机,何尝不需要一种功夫呢?

现实生活中的禅法,是将佛法“生活化”,又用佛法“化生活”,在生活中实现禅悦,在禅悦中享受人生,保持一颗本色之心,遇山则高,遇水则低,随顺自然。

迎着每天八九点的阳光,站在窗边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看着匆忙的脚步路过街边,有条不紊地开始一天的工作,自是一种徐生慢活的践行;工作八小时中抽一点时间,伸伸懒腰,看看探入房间的嫩绿枝条,放眼被风放牧的天边云朵,紧张的心松弛下来,然后以一种全新的开始继续投入工作,何尝不是一种自然的领悟;工作结束后,不在电视虚像中放空思想,而是手捧书卷,靠于窗边,轻松温读,早早入眠……

以上这些没有任何养生理论的指导,只是佛说“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似乎有迹可循,却又如月穿潭底,了无痕迹”,所谓修禅、用功,不过是还原生活的原貌,规律、简单地安排自己的生活起居、工作学习。果真这样做了,不经意间遇到花开,微笑会悄然攀上嘴角。

心常在静处,不浮躁不焦虑

一位居士问本焕长老:“什么是禅?”

本焕长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禅就是“禅那”,翻译成“静虑”,就是我们思想清净地去来回思虑。

把心安在静处,让思想像清澈的溪水一般过滤是非杂念,收获一份清明,即是本焕长老口中所说的“静虑”。修禅的功夫贵在一个“静”字。《华严经》中有一首偈语:“菩萨清凉月,常游毕竟空。众生心垢净,菩提月现前。”意思是说:如果我们能保持心灵平静,那么佛性自显不会难。

静,是一种大知大觉的灵机,是高山野云般的空灵智慧,是修佛之人必持的禅定智慧。“宁静即释迦”,我们的心若能常常清静,没有贪、嗔、痴,遇到什么境界都不受影响——不论外在的利诱或是险恶的威胁,内心都不受其影响,这就叫做宁静。

本焕长老在高旻寺修行时,拜佛教大师来果老和尚为师,修静悟心,曾在近一百天的时间内不躺不睡,参悟“不倒禅”的修行经典。在这九十一天里,曾有各种各样的念头像春之柳絮一般骚动内心痒处,本焕长老挡之、挥之,最后任之。后来人们问他,为什么可以做到不为其所动,本焕长老援引佛家语说:“打得念头死,法神方能活。”

他所说的“死”不是将各种念头死死地按住,而是让那些思想不能在自己的心里发挥作用。柳絮自是飞它的、扬它的,我们还是欣赏春光烂漫,看一分尘土、三分流水、七分春意。当人们慨叹本焕长老的定力时,他却云淡风轻地说:“都是人为的,那时就是一个凳子,没有床,当然不会倒。”

只有一条板凳的时候,不为没有床而焦虑,所以能修一份定力。从本焕大师说话的语气中可以看出,这份定力并不是难以修成,反而是人人可以拥有的。天下事,事在人为,环境也许不算清幽,但无碍于人们在嘈杂中品味静的清芬与恬愉。

这个世界上,财富可能不属于我们,权势也不可能为一人所有,但即使失去一切,至少还有一颗心是完完全全属于一个人的。所以当小和尚对老和尚抱怨一无所有时,老和尚开导他说:“属于我们的太多太多了,自由的身心、超脱的意念,以及蓝天白云、这山那水。当一个人四大皆空时,这世间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了。”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其实被所有人拥有,可是有钱的人,心中只拥有钱;有宅第的人,心中只惦记宅第;有权势的人,心中只关注权势……人们常常为名誉、钱财等身外之物奔忙劳碌,两眼一睁想的就是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心中不免烦乱,可当他们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时,也就失去了享受这件东西的心境。

心中的欲念愈多,身外的堆积愈多,离生活最本真的清静就愈远。心浮气躁、患得患失之间,人往往很难得到沉静的安宁。与其让这些欲念、堆积影响我们正常的思维,不如放开胸怀,静下心来,默享生活的原味。

这种静享生活原味的过程,没有人心喧嚷、灯红酒绿,在有些人看来甚至有些寂寞、枯燥。但是谁又能确定不寂寞、不枯燥的时候,人会感到快乐呢?正如席慕容诗中所言:“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许多得道禅师远离了世俗,选择了一个人的狂欢,并不是为了和寂寞、枯燥相伴,而是为了在佛法中寻得内心的宁静,使曾经寂寞如雪的内心绽放出芬芳的莲花,给荒凉如沙漠的灵魂注入一股清泉。青灯古佛旁,他们独自一人,却并不寂寞,因为满心清静,能听到落叶的声音,明白时光的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