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青闺爱巧:中国女子的古典巧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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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乐舞之艺

歌乐舞蹈,是女性的自娱,也是动人心魄的妙艺。历代的音乐、舞蹈历史自有专书,这里不可能一一列举。只说女歌唱家们,有《列子》里记的韩娥,她的哀歌能使人悲泣,欢歌能使人欢乐,余音三日、绕梁不绝。南北朝时则有吴地的子夜,相传为她所唱的《子夜吴歌》留下了清新的歌词,至今还能打动人。

还有唐代的念奴。元稹《连昌宫词》自注:“念奴,天宝中名倡,善歌。每岁楼下囗宴,累日之后,万众喧隘,严安之、韦黄裳辈辟易不能禁,众乐为之罢奏。玄宗遣高力士大呼于楼上曰:‘欲遣念奴唱歌,二十五郎吹小管逐,看人能听否囗’未尝不悄然奉诏。”宫中举行大宴会,人数太多,声音喧哗,玄宗便叫高力士宣布让念奴来唱歌,王李承宁吹管子伴奏,人们一下子就安静了,可见对她的歌声是何等倾慕。宋词中《念奴娇》这个词牌就是因她而得名。

《乐府杂录》载唐代的记曲娘子张红红,能用小豆迅速记下歌谱,歌曲听一次就能记住。又记歌女永新:“遇高秋朗月,台殿清虚,喉啭一声,响传九陌。”

古代有位歌女绛树,据说她能同时发两声唱两支歌,一声在喉,一声在鼻,大概和今天蒙古族歌手能同时发两个音差不多。《琅记》说:“绛树一声能歌两曲,二人细听,各闻一曲,一字不乱。人疑其一声在鼻,竟不测其何术。当时有黄华者,双手能写二牍,或楷或草,挥毫不辍,各自有意。余谓绛树两歌、黄华二牍,是确对也。”

善于弹奏乐器的,则有汉代才女蔡文姬,其父亲蔡邕是著名的音乐家,她受到熏陶,从小就显露了杰出的音乐天分。年仅七岁,蔡邕在夜里鼓琴,有一弦断了,文姬说:“这是第二弦断了。”蔡邕故意断一弦,文姬又曰:“是第四弦断了。”蔡邕以为她是偶然碰巧说对了,文姬却引经据典地回答说:“吴札观化,知兴亡之国,师旷吹律,识南风之不竞,由此观之,何足不知。”(《艺文类聚》卷四四引)吴札即春秋时吴国公子季札,以博闻著称,《左传》记载他听周朝与各个诸侯国的音乐,能知道其国的兴亡;师旷为著名的乐师,《左传》记载他能从南方的音乐声衰弱中知道楚国军队必败的迹象。这番见识引得父亲为之惊叹。文姬辨琴也成为有名的故事,绘画中常见到描绘。后来她在战乱中为匈奴掳去,居匈奴十二年,受尽苦楚,因作《胡笳十八拍》琴曲歌辞,抒发胸臆,成为名曲。

《西京杂记》说:“赵后有宝琴曰凤凰。皆以金玉隐起为龙凤、螭鸾、古贤、列女之象。”这是一具用金玉装饰花纹的琴,以金、银、玉石薄片裁制成各种纹样,用胶漆粘贴再髹漆,研磨,使花纹脱露。拥有这凤凰宝琴的飞燕当也弹奏得一手好琴。

唐代的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善奏《绿腰》《羽衣霓裳》等琵琶大曲。《琵琶行》千古名篇因她而来。五代十国时,南唐李后主的大周后,善弹琵琶,曾经整理了《羽衣霓裳》这支名曲。又有吴国杨行密之长女寻阳公主,擅长音律,在扬州的公主墓内出土有拍板,以及珍贵的木雕琵琶,尚存唐代曲颈琵琶之形制,全国仅此一件。

元代伊世珍的《眘记》里,记述一位陈郡庄氏女,精于女红,好弄琴,有琴一张,名曰“驻电”。每弄梅花曲,闻者皆云有暗香。人遂籍籍称女曰“庄暗香女”,更以“暗香”名琴。这梅花曲当是著名的《梅花三弄》,描述梅花的清高之韵。庄女擅长此曲,使人仿佛闻到了梅花的暗香浮动。

明代的崇祯皇帝的田贵妃,多才多艺,文武双全,在音乐方面也深有造诣,能弹琵琶、吹笛,更能奏古琴,《崇祯宫词注》说:“金徽轻拨圣颜开,敕赐瑶琴号小雷。自道谱从阿母授,新声漫讶教坊来。注:‘田贵妃好鼓乐,上尝赐小雷琴,令弹。忽一日,询曰:‘何师得之囗’妃以母授对。既而,妃请召母至,伺上见幸时,无意间令母弹《广陵散》曲。上闻之,颇忆其语,大悦,赏赉甚厚。妃母多技,尝教妃。妃恐上见疑,故令母入宫,以实其语。”《甲申朝事小纪》还说“上雅好鼓琴,尝制访道五曲,曰崆峒引,曰敲爻歌,曰据桐吟,曰参同契,曰烂柯游,令田贵妃操之”。

在文学作品中,大家闺秀的形象常可见到她们精通音律的描写,借着乐声勾勒人物心理,渲染意境。尤其是古琴,深为闺人喜爱。汉代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就是因为琴声而相知相爱的。传为仇英作的《十美图》中就有“文君琴心”一幅,画的是文君抱琴而思。

在文士手下琴声多抒发高洁隐逸之情,女子们却也用以表达悲欢离合。大概是这个故事隐隐的影响吧,使得唐代《莺莺传》写莺莺弹琴与张生告别,别增凄怆:“因命拂琴,鼓《霓裳羽衣序》,不数声,哀音怨乱,不复知其是曲也。左右皆唏嘘,张亦遽止之。投琴,泣下流连,趋归郑所,遂不复至。明旦而张行。”戏曲里也常有此类描写。如《张羽煮海》《西厢记》《玉簪记》等,借琴声表述爱韵。

《聊斋志异·粉蝶》一篇,写奏琴高手十娘,随手弹来,便成新曲。“随意命题,皆可成调。”“以意谱之耳。”文中写到“飓风操”,“天女谪降之操”,恰是全文纲目。

《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善于鼓琴。她在第八十六回中说到古琴的弹奏十分清高,若无知音,宁可对着清风明月、苍松怪石、野猿老鹤来弹奏。当然规矩也太大了些。

清末《老残游记》里写的姑等几位姑娘,都善于奏乐。她们弹琴、鼓瑟、吹角、奏箜篌,令人领略到庄严弘阔的万般情味。先以角声为引,呜咽悲壮。然后摇铃,奏箜篌,苍苍凉凉,“箜篌丁东断续,与角声相合,如狂风吹沙,屋瓦欲震”,“耳中但听得风声、水声、人马蹙踏声、旌旗熠鐀声、干戈击轧声、金鼓薄伐声”。

郭则禨《红楼真梦》第二十七回写黛玉:“见月色如银,对着那几棵古松盘桓了一会儿,心想,古来高人逸士,都爱松树。原来一棵都有一棵的姿态,越是峭瘦,越有画意。又听得松梢上一阵风过,发出涛声,真像在船沿上听那风涛澎湃,不知古人怎么捉摸出来的。等到大家睡下,她歪在锦枕上又谱了琴曲四章,取名曰:‘松风操。’”是因景生情而作曲。

《红楼真梦》第二十七回,也谈到琴学:“妙玉见壁上古琴,拿下来抚摩一回。宝玉央她弹了一曲普安咒,倾耳听去,宛然是一片梵声。”这和今天金庸的武侠小说《笑傲江湖》所写聆听《清心普善咒》是有点相似的。

仕女画中,常见对女郎们奏乐的描绘,女子们在闺阁内演乐清歌,抒写情怀。音乐是高雅生活的标志。在宋代李嵩仕女画《观灯图》中,就可见到元宵节日时的灯棚、各式花灯,女子们有逗弄小孩子的,有吹箫、奏琵琶、敲击拍板的,尽情欢乐。清代金庭标的画作,绘女郎们持笙、箫、月琴等悠然而奏。

女子是舞蹈艺术的主要载体。历代著名女舞蹈家极多,不要说身处下层的许多舞姬,就是汉代跳掌上舞的赵飞燕、唐代跳霓裳羽衣舞的贵妃杨玉环、跳金莲舞的南唐李后主的妃子囗娘,也无不留下千古佳名。唐代之前,舞蹈是女子所应具备的基本修养,父母亲要为女儿请来舞蹈教师学习。左思《娇女篇》写到女儿“从容好赵舞,延袖像飞翮”。沈亚之《异梦录》记父母为女儿聘请舞蹈教师:“‘妾昔年父母使教妾此舞。’美人乃起,整衣张袖,舞数拍,为弯弓状以示凤。”唐代《游仙窟》描写当时的女子翩然起舞之状。皇族女子如太平公主幼时也能表演舞蹈。

宋代,也有妃子是熟悉舞蹈的名师。如宋高宗的小刘婉容,亲自作曲、教舞。《武林旧事》载:“小刘婉容进自制《十色菊》《千秋岁》曲破,内人琼琼、柔柔对舞。”有位魏夫人,女诗人朱淑真见到她家的歌舞赞叹不已,作《会魏夫人席上,命小鬟妙舞,曲终,求诗于予,以‘飞雪满群山’为韵作五绝》诗歌赞美。其中一首说:“柳腰不被春拘管,风转鸾回霞袖管。舞彻伊州力不禁,囗前扑簌花飞满。”

可惜后来封建礼教渐趋森严,女子缠了足,很少能起舞自娱了。但是在民间,舞蹈的发展仍是生机勃勃的。在仕女画中偶尔能见到闺中舞蹈的情景。如清代焦秉贞的一幅仕女画作,画柳绿春暖,侍女卷帘,一女郎坐在榻上,欣赏一位舞姬举袖作舞蹈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