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六祖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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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抑郁的活法:六祖坛经修心课(5)

你看见了这些,然而,并没有看见这些,看见的只是生命在那一刻的生动姿势,来自身体线条的简单韵律。在那么一种天气,那么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些生命在呈现,那里面或许有悲哀与喜悦,或许有……但在最终极的点上,他们都只是一种生命的姿态,无所谓喜与悲,无所谓好与坏。

虚妄的源头在哪里

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

人在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这是傅大士(中国维摩禅祖师)的诗作。日本现代著名禅学思想家铃木大拙认为这是对《金刚经》中“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的通俗化解释。空手怎么能把住锄头?步行怎么能骑水牛?而桥怎么能流,水反而不流了?好像是痴人在呓语。

然而,当你静下来,细细体味,你就会慢慢领悟到,这样的呓语或胡思乱想,其实为我们揭开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更为本真的世界:没有逻辑、没有分别的世界。

当你感觉到空手把锄头,感觉到桥流水不流,你就会真正地涌现一种禅的喜悦,因为你抓住了一种最透彻的自在,一切的围墙、界限都骤然消失,你正徜徉在无边的旷野,你的视线没有尽头,你所处的位置既不在东也不在西,既不是南也不是北,也就是说,你和环境,你和存在,融为一体。

由此,我们也许会明白到禅宗式的问答方式所包含的意义。禅师们常常蛮横地棒喝,或者莫名其妙地重复对方的问话,或者不说一句就走开。这些举止就像傅大士的诗,十分怪诞,然而,目的却是清晰的:将发问者从逻辑推理的思维状态里拉回来,回到当下,回到生命本身的直接感受。

许多徒弟会问:什么是佛法大义?什么是空无等等。但是,他们从来得不到确切的正面回答。并非他们的师父不能解答,他们完全有能力按照经书上的解释条分缕析,但他们不愿意这样,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果他们这样的话,就会让徒弟们离真实的世界更远。

所以,当有人问:什么是佛法大义?马祖道一的法嗣继承人法常禅师就回答:蒲华柳絮,竹针麻线。而马祖的回答更为奇特,他对提问者说:小声一点,走近来我向你说。提问者真的走近他,他却猛地打了提问者一巴掌,说:人多不便说话,你先回去,明天再来。第二天,提问者独自一人进了法堂,说:请您为我解释。马祖回答:你先回去,等我上堂时再出来问,我会给你引证。

杭州灵隐寺的清耸禅师的答案是:雪落茫茫。他还附了一首偈:摩诃般若,非取非舍;若人不会,风寒雪下。

无论马祖的巴掌、戏弄,还是法常、清耸的具体意象,都是要切断提问者的思路,质疑问题的本身。对于问题的追索是徒劳的,而且,对于“佛性”、“空无”之类的追索,在惠能看来,恰恰是分别心的作用。他说:不明白本性的纯净,却起了心要去追问、求索它,徒然使心变得僵直,徒然产生了纯净与虚妄的分别。虚妄从何而来?并非虚妄有一个自己的来处,它就是从分别心来的。因此,起了纯净与虚妄之分的心念就是虚妄的源头,起了心念要追求清净已经是虚妄了。

每次发脾气前,都是你改善心境的最好时机

如何做到不起分别心?改变我们的视点是一种有效的方法。眼睛让我们看到事情,同时又限制了我们对事物的观察;它是光明,又是黑暗。我们习惯于把自己所见的认作是真实的,正如俗语所说:眼见为实。我现在看到桌子、手表、台灯,它们当然存在,就在眼前,而且可以触摸,但是,它们并不只是这样的。如果换了其他人,他所看到的虽然同样是桌子、手表、台灯,但一定与我见到后所描述的不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视界。

当我们摆脱自己的视点,站在别人的视点重新看同一事物,就会发现原来并不像自己看到的或想象的那样。

能不能同时用不同的视点来观照同一事物呢?也许不能,但当我们做这样的假设并沉思时,我们已经在慢慢接近事物的本来样子。至少,我们明白,个人的“看”只不过是一种角度,如果这个角度是圆的,对象就是圆的;如果这个角度是方的,对象就是方的。而对象本身无所谓方与圆,它就在那儿,说而不说,它成为什么完全取决于感应的发生。在某种意义上,它存在于感觉的投射,只有某种感觉投射时,它才变得有形状、有温度、有质地。

人世间的争吵大抵起因于自我无法挣脱个人偏曲的私见,把一己之见当作全部的真相,因而容不得别人,或者,缺乏同情心。这种私见也束缚了生命的展开,让生命在烦恼的轮转中盲目地耗尽宝贵资源。

有个有效的实用方法:当我们愤怒或要发脾气时,如果尝试着从别人的角度去想一下,往往就会压抑情绪,甚至会变得心平气和,这时你会发现人际关系得以改善。

再进一步,让我们不仅体会他人的视角,而且去体会与人同时生存着的其他生物的视角。如果世上没有人,只有小猫、小狗、大象、老虎……它们眼中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再往深处想,如果连生物都不存在,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的“视点”,这个世界又是怎样的呢?难道因为没有东西去感应它,它就不存在吗?如果它在,那它又是怎样的?

观世音菩萨想到了任何“视点”退隐,事物回复到本来样子的情景,这时,他领悟到:一切的事物都是空的。当他传送这样的领悟时,就把我们从暂时的、纷扰的人世一下子牵引到浩茫的、无边无际的太空,他让我们观看,但不用眼睛,不借助任何方向,而是用心,从任何方向去观看。

这时,你看到的是存在,是不起分别的整体,一方面变幻无穷,另一方面又凝定恒在。

盲眼老人过独木桥的启示

有一次,剑术高手反町无格走入深山,到了断崖边。有一条狭窄的独木桥通向对面的山峰,桥下是万丈深渊。他试着走了几步,感到头晕目眩,心惊肉跳,又退回原地。这时,一位盲眼的老人拄着木杖缓缓而来,到了桥边,毫不犹豫地走上去,步态从容,一直走到了对面。

反町无格看着这位老人的身影,突然得到一种启示:当一个人对外界的一切视而不见,甚至根本不去看的时候,才能尽情发挥自我。于是,他把剑插在背后,闭着眼睛,坦然走上独木桥。桥下的万丈深渊不见了,只是一片澄明的心境,他安然走到对面。从这一次的经验中,无格又悟出了一个剑术道理:在格斗中,剑手的眼睛其实是一大障碍。剑道的极致在于“无眼”,不受眼睛所接触到的信息影响,而心无所碍地发挥自己的技能。

当科学家将花生装在玻璃瓶内,放到猴子的面前,猴子会立即盯住花生,乱抓乱摇,却始终开不了瓶子,因为它的眼睛只盯住花生,失去了冷静。

许多时候,当我们越过眼前的那一点,去看更远处的白云、山川时,我们就能不受任何羁绊;当我们离开眼前的那一点,从远处远远地观望过来,就能发现解决的门道。

根本上,我们眼见的一切,全是虚妄,一方面因为不同的视界,而有不同的风姿,另一方面因为时间的流逝它们时时刻刻在变化,在消失。然而,我们的心所见到的一切,却不会改变。

如果你用心灵去观看,就会觉知到荣华的背后其实是荒凉,荒凉的背后其实是荣华,也就会觉知到福与祸的奇妙转换,因而,肯定不会迷惑于眼前的形色,不会因为眼前的所得而喜悦,也不会因为眼前的所失而悲哀。因为你的心灵已经抵达了那形色的最深处,在那最深处,你能够见到什么呢?什么也没有,但你已经什么都见到了。

什么都已见到,对于眼前的一切,当然是见而不见。完全视而不见,有点造作,完全见其所见,有点愚昧。见到了,就见到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像那位走在独木桥上的瞎眼老人一样,从从容容地行走在人世。

什么都已见到,眼前还会有什么可以令我们惧怕呢?只要你稍稍将视线从眼前的那一点移开,内心的许多不安、焦虑、抑郁,都会烟消云散。当你每天在办公室里明争暗斗时,有没有偶尔抬起头来,发现窗外有一抹远山若隐若现,或者,有一片云彩刚好飘过?

世事多变,随遇而安

小时候,爬在高高的窗台上,悠然地看着脚下的行人;长大了,反而不敢再爬上去,更不敢往下面看一眼,因为懂得了害怕,懂得了摔下去会跌死。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当我们懂得了规矩,懂得了分别以后,往往不能做好,而且,烦恼就开始了。

有个人,他每天睡觉都是倒下就睡,从未想过以怎样的姿势睡最好。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像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应当如何睡。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睡安稳过,因为一睡下来,就在考虑往左还是往右,右手是放在上面还是下面,诸如此类。

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说:去他的睡姿,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从此他又能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

你不要刻意控制念头,也不要被念头牵着走

再来说说坐禅。如果你摆出一副架势,说,我要坐禅了,我要回到自己的心,我要达到清净的境界,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惠能不是一直强调要回到自己的心吗?不是一直强调要让自己的心清净下来吗?确实,回到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清净下来,是禅的目标。然而,惠能还认为,要达到这个目标,你必须不把这个作为目标。如果你坐禅的时候,刻意要回到自己的心,刻意要清净,那么,你同样被系缚住了。被清净系缚住,与被烦恼系缚住,其实是一样的,都是烦恼。

就像失眠的时候,如果你想着那些烦恼或兴奋的事情,当然会加重失眠,但是,如果你一心想着要睡觉,一心求着自己快快睡,也多半不会成功,同样睡不着。有效的方法也许是:既不去想睡不着,也不去想要睡着。忘掉睡眠这件事,就在此时此刻,你活着,你在想,无所谓睡,也无所谓不睡。保持一种没有目的的状态,一种生命自然流转的状态。睡得着也好,睡不着也好,都没有什么所谓。你拥有此时此刻,很平和,很充实。

这是一种真正的超越。惠能指示了一条终极的解脱道路,你必须摆脱一切的“妄心”。所谓“妄心”,就是想着要达到一个什么目标,或者,做出一种判断。不论你想着要达到什么目标,不论你做出什么判断,都是你成佛的阻碍。对于清净的追求,就为清净所奴役;对于心的寻求,就为心所奴役。在某种程度上,这与为钱所奴役是一样的。

所以,惠能对于坐禅的解释是:一切自在无碍,一切的现象都不至引起妄念,叫坐;显现自己的本性而不迷乱,叫禅。这样一来,坐禅和坐还有什么关系呢?坐不坐并不关键,关键是你面对外在事相时,能否具有自由的心态。

自由的心态,在于你在每个此时此刻,都不起分别的心念。在每个此时此刻,任由生命盛开,就像草木一样,无目的地、全然地生长。

改善人际关系的必修课

在公共场所,到处可以见到一些人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然而,说的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早在几千年前,孔子就批评过: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当有人问到:如何成为一个君子?孔子回答:只要慢慢地说话就可以了。显然,在孔子的眼里,说话不只是说话那么简单,说话其实折射了我们内心的状态。慢慢地说话,当然是一种策略和技巧,但更多的,是一种格调和境界。至少意味着:从容不迫的优雅,不急于表现的含蓄,不急于评价的稳重。

禅宗给人的感觉是鼓吹沉默。仿佛什么话都不说就是禅了,就是得道了。如果是这样,哑巴和傻子就是最具智慧的人了。

实际上,无论道家还是儒家、佛家,都不排斥说话,关键是说什么以及如何说的问题。说什么呢?你可以说今天天气真好,也可以说今天天气真坏。但有些话我们可以说,有些话我们不能说。

不同的场合要说不同的话,这是文明的规则。野蛮人基本上不说话,所以不存在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的问题。至于如何说,就是同一件事情,用不同的说法,效果完全不一样。归根结底,说什么和如何说,都是要达到好的效果。所谓好的效果,就是别人听了以后感到愉快,感到清爽和平静。用一句老话来说,就是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风轻轻吹拂而过,好像留下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下。好的话就如春风,但好话不等于谀词,阿谀奉承的话引起的并非愉悦,而是厌恶。

生活中琐屑的言辞飞来飞去,张家长李家短,引起不安和紧张,乃至烦恼、痛苦。对于说者本人,以及听者,其实都是伤害。我们既不能像哑巴一样不说,又不能像长舌妇那样乱说。说什么和如何说的技巧在哪里呢?许多所谓的培训课程在教人怎样把话说好,一大堆的技巧在我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心态。

说话不是外在的东西,而是非常内在的东西。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说什么样的话,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就说什么样的话。这是一定的。所以,还是要回到内心。否则,学了一堆技巧,终究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一个人要说好话,在惠能看来,只要做到“不见一切人过患”就可以了,如果不见一切人过患,那么,一开口就不会说人是非了。不见一切人过患,实际上是一种哲学的修为,虽为日常小事,其实包含着不起分别心而达成的慈悲情怀。

当以一种不起分别的心观看人我的世界,对于一切你所喜欢的和厌恶的,就都会宽容地、平等地对待。你的言辞,就真的会变成一种韵律上的轻柔,就像我们走过熟睡中的孩子,会放慢脚步,柔和语音,因为那时候,我们内心充满爱和关心。

你可以试试和花朵聊天

放眼望去,你见到了什么?

天空,大地,街道,人群,树林……这些就在你的眼前。

当你开口,为什么不谈谈这些呢?谈谈你在路上见到的那个小乞丐的脸,谈谈对面马路上的那棵榕树有多少片叶子,谈谈今天你从一本书里读到一句有趣的话,还可以谈谈……天地多么广阔,你的谈资也是如此广阔。

但是,当我们开口,我们何以总是要纠缠到自己,何以总是要纠缠到人我的区分以及是非的评判?鲁迅说:当我开口,我感到空虚。这是一个文学家的透彻。空虚的进一步,应该是豁达,而不是悲观。

当你开口,你要放弃“我”这个主语,这是一个障碍,一个负面的词语。把你引向封闭和烦恼。在真正的言说里,没有人称。云淡风轻。

语词很重,又很轻盈,是那种不执著和不粘滞的轻盈。佛最后说:我说了吗?我其实什么也没有说。法就在那里,静静地在那里。你不必开口,你也可以开口。重要的是无论开口或沉默,你的心都在倾听。如此而已。我想,如果可以用“我”这个词语的话,那“我”就只是在路上,“我”所要告诉你的,只是关于找寻的故事,找寻出口,找寻道路。

如此而已。

当然,连找寻也是徒劳的。为什么要找寻呢?为什么要苦苦地找寻呢?你能够找到什么呢?你找到了你所要找寻的,又会怎么样呢?因而,我能够用“我”这个主语告诉你的,只是我并没什么东西能够告诉你。

如果我正在说话,那个说话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空气或者阳光或者雨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雨落在瓦上和树叶上的声音了,如果你安静下来,你可以和雨点和树叶聊天,可以和夜色里的花朵聊天。

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