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六祖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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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抑郁的活法:六祖坛经修心课(4)

说到杂事,还记不记得坛经开始的时候,惠能讲自己到弘忍那里去求法。弘忍初见惠能,就对他这个南蛮子有所不屑,却不想惠能讲了一番佛性不分南北的道理,深得弘忍的心。但弘忍并没有安排惠能去做什么主管之类,而是安排他打杂,而且一打就打了好久。关键是惠能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像他从前打柴一样,既然做了,就只是做好眼前的事。如果是你我,也许会不满,为什么让我打杂呢?为什么我做了那么久还不提拔我呢?

对惠能而言,他从不忌讳展示自己的见识和才华,就像花要盛开一样。但是,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才华一定要别人重视,一定要别人重用自己。完全没有,他只是随遇而安;打柴的时候,他只是好好地做一个樵夫,他只是从打柴这件事里享受生活的乐趣。不是吗?上山打柴或者送柴到别人家里,是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再小的事情,也不会妨碍你看看沿途的风景,也不会阻碍你感受季节的变幻,不会阻碍你去体验人情世故。到了弘忍的寺庙,为着修行佛法而来,弘忍却让自己打杂,惠能也没有任何质疑或不满,打杂就打杂,打杂有打杂的乐趣,打杂有打杂带来的感悟。

其实,世界上的事,并没有什么大小,只是社会分别了大小,只是我们自己分别了大小。然后,我们总是渴望着要做大事,不愿意去做小事。然而,这个世界上大事很少,遍地是小事;很少的大事,其实也是小事累积而成。如果不愿意做小事,就往往失落,往往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觉得怀才不遇,就很郁闷。郁闷了,就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一旦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旦我们寄希望于别人来重视自己,那么,我们就是把自己的生活交给了别人。别人是我们没有办法控制的,我们能够控制的只是我们自己,因此,我们应当学习着把生活交给自己,把自己的生活控制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那么,你就不会担心,不会恐惧,不会再有怀才不遇的郁闷,你只是安心做你自己能够做的,而不关心别人怎么对待自己。

经常看到网上有人在说:幸福就是你敲门的时候有人为你开门。如果你这样想的话,你期待的那个幸福是在别人手上;你的幸福取决于别人的心情如何。

不妨把幸福看作是:当别人敲门的时候你为他(她)开门,那这个幸福就在你自己手上。别人敲门了,你去开门,这是很小的事,生活里每天都是这样无数的微小的事,如果你安心于这样的事,安心于做一点小而美的事,那么,你的幸福,你的命运,都在自己的手上,还有什么值得你忧虑的呢?又怎么会有怀才不遇的郁闷?

跳出思维的陷阱

有一次,灵祐禅师问智闲:“我不问你的学问,只想问你,你没有出生、不辨东西时的本来面目是什么,用一句话说说看。”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惠能“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的变体,问者的目的和旨趣是一样的,都是要把人带向终极性的澄明境界。但智闲显然从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想了半天,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得不到灵祐的认可。智闲只好请求说:“请和尚为我说说吧。”

灵祐说:“我说了只不过是我的见解,对你的认识并没有什么益处。”

智闲回到房间,把以前收集的各地禅林的语录都翻阅了一遍,却找不出一句话可以应对。他感到完全绝望,便把这些语录都烧了,并发誓今生不学佛法,做个行脚的粥饭僧算了。于是,他哭着告别灵祐,去了南阳慧忠国师的遗迹处,住了下来。

有一天,智闲在山中割除草木,用瓦片碎石掷击竹子,发出清脆的声音,使他内心所思所想瞬间消散。哑然失笑间,他恍然醒悟,明白灵祐的苦心。如果当时灵祐真的说了,又哪会有今天听到石击竹子的声音而发生的领悟呢?

禅师永远不告诉你答案,因为答案必须你自己去领悟,而且,不是靠读书去领悟,而是从平常的生活中去领悟。

几乎所有禅师的觉悟,都源于生活中的某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其实,当生命处于饱满的状态,真正地活着之时,关于意义,关于真理,是无须讨论的,只有在平实的行动中,意义才能显现。

还是那个智闲,提过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假设:“如果有人在千尺悬崖,口里咬着树枝,脚没有地方可以踩踏,手没有地方可以攀附,忽然有人问他:什么是祖师西来意?如果他开口,就会丧失性命,如果不回答,又违逆那人的提问。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当时有个和尚走出来反问道:“上树的时候就不问,没有上树的时候怎样呢?”

智闲听了,笑笑,没有出声。智闲假定在一个绝境里人怎么回答“佛祖西来意”。怎么办?回答会死掉,不回答好像又不礼貌。好像逼到了一个死角,你怎么回答都是有问题的。

也许智闲所要指引的是恰恰是不能回答,让你放弃回答。那个和尚明白这是不能回答的,所以说上树的时候就不问。这是一个聪明的回答,答而不答。既然他在树上,为什么要去问他祖师西来意呢?祖师西来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好好在树上就咬住树枝叶自己找到下来的办法就可以了。但这个聪明的和尚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没有上树的时候怎么样?

智闲笑笑。确实,他只能笑笑,他能说什么呢?就算不在树上,祖师西来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自己的事跟祖师西来意有什么关系呢?

面对不想做又必须要做的事,如何调整情绪

一些人一辈子浮在生活的面上,他们不断地寻求着什么,有时候也悟到了什么,然而,永远不愿安安静静地沉下来,全身心地去做一件事、去完成一个过程。

不必等到明天,甚至不必等到下一刻,你现在就可以走出房间,沿着林中的小路,去享受月色与夜的清静,或者,就在房间里,你可以抹去桌上的灰尘,坐下来写一封一直想写却总被杂务耽搁的信,你可以打开音响听一首一直想听的乐曲,也可以躺在地板上,什么都不做……

你可以做一切,或者,一切都不做。但是,你必须在做或不做之中成为你自己,而不是相反,在做或不做之中剥离了自己。

不要让自己生活在戏论(佛教语,指违背真理,不能增进善法而无意义的言论)的境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所要求的生活,知道自己应当如何生活,却仍然年复一年地陷于自己所厌恶的事务里。一位哲学家甚至觉得“大家所努力的、所用心的、所做的都是不重要的事,都在把那些不重要的事拿来当作重要的事做。”

很多人我非常厌恶自己当下不得不做的工作,却总想着:做完这一件就赶紧结束,去做我自己喜欢的事。然而,做完了这一件,还会有另一件,没完没了。最后终于明白,不能等待,如果已经觉悟,哪怕手头上有成堆的工作,也要毫不犹豫地丢弃。当年弘一法师就是如此,当他明白了人生的究竟,就不再有丝毫的留恋,立即了却尘缘,出家修行。

生命十分短暂。在夜深人静之际,不妨算算有多少时间可以供自己自由自在地做事、思考。

常识一定是对的吗

对于常识,我们常常不假思索地加以接受,如果我们进一步探究,就会发现常识可能包含着许多谬误,至少,常识可能阻碍了我们的视野。

牛头宗的慧忠禅师有一次故意提了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城外的草是什么颜色?”被问者马上回答:“黄色。”

慧忠立即叫来一个小童子,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小童回答:“黄色。”

于是,慧忠对那些被问者说:“你们都是解经解论的座主,见识怎么同小孩子一样?”那些人反问慧忠:“那么,城外的草到底是什么颜色?”慧忠反问了一句:“看见天上的鸟了吗?”那些人说:“您说得不着边际,请教导怎样理解才对?”慧忠却叫唤道:“座主,向前来!”那些人一齐上前,慧忠见他们没有领会,便笑笑说:“你们先回去,改天再来吧。”

第二天,那些人又去请教慧忠,希望他能解说昨天的问题,慧忠告诉他们:“领悟了就是领悟了,如果没有领悟,纵然解说出来,也还是不领悟。”

在此,慧忠是想引导那些人越过常识,把握到更深远的实在。城外的草现在当然是黄色的,但到了春天,又是什么颜色呢?天上的鸟,飞过后留下了什么踪迹呢?沿着这样的思路,最终能感悟到空性的意义,但那些座主们钻牛角尖,不能跳出来,因而也就不得觉悟。

说到草,想起另外一则公案。

有一次,洞山和尚门下的一位僧人去访问庆诸禅师,庆诸问那僧人:“洞山和尚有什么言语告示你们呢?”僧人说:“夏安居结束后,和尚上堂说:秋初夏末,兄弟们有的往东去,有的往西去,只要往万里无草的地方去就行了。过了一会儿,和尚又问:只是万里无草的地方怎么去呢?”

庆诸问:“有人应答了吗?”僧人说:“没有。”庆诸说:“为什么不回答:‘出门就是草’?”

庆诸的意思是清楚的,当心向外追逐时,就处于杂草丛生中了,如果心守于自性,那么,门槛就消失了,一跨步,就是万里无寸草的地方,又何须向东向西?

惠能的独特智慧

先天元年(公元712年)七月六日。惠能派弟子去新州国恩寺建造报恩塔,有一个叫方辩的四川和尚前来拜见,自我介绍说善于塑造人像。惠能说,那么你塑塑看吧。方辩不明白其中的禅机,真的动手捏造了惠能的人像,非常逼真。惠能看了以后,淡淡地说:你善于领会塑性,却不善于领悟佛性。就送了一些衣物作为报酬,方辩礼谢而去。

惠能给了方辩一个契机,然而,他错过了。

当惠能说塑塑看,其实是想引导他进入一个问题,然后从那个问题中觉悟。

人能够被塑造出来吗?人的本性能够被塑造出来吗?外形的逼真是否就是那一个人呢?方辩却以为这是一句普通的话,是让他去干活,真的去泥塑,而且,他还塑得很像。但惠能认为他不通佛性,把他打发走了。

在此,惠能开创了一种独特的教育方法,不是在讲堂上长篇累牍地讲解经义,而是抓住日常生活里的某个情景,突然点拨,刹那间唤起徒弟的悟性。这需要一个优秀的、善于启发的师父,同时,也需要一个能够领悟的徒弟。

第4课 你不要刻意控制念头,也不要被念头牵着走

回到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清净下来,是禅的目标。然而,惠能还认为,要达到这个目标,你必须不把这个作为目标。如果你坐禅的时候,刻意要回到自己的心,刻意要清净,那么,你同样被系缚住了。被清净系缚住,与被烦恼系缚住,其实是一样的,都是烦恼。

两种不同的觉悟方法

惠能在世的年代,所谓顿、渐的区分,并非对立的,只不过是两种不同的觉悟方法。惠能并没有否定渐的修炼,他反对的只是流于形式的修炼。所以,他说:佛法没有顿、渐的分别,但是,人确实有敏锐、愚钝的差异。因此,如果遇到愚钝的人,那么,就用渐修的方法劝导他,如果遇到敏锐的人,就可以用顿悟的方法。

从根本上讲,如果觉悟了,就没有什么差别;如果没有觉悟,那么,无论你打坐、冥想,都没有用,仍然在生死烦恼间轮回。所以,惠能特别强调,不论顿悟的方法,还是渐修的方法,只要是佛法,都是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

所谓无相,当然不是没有了形相,形相就如此地存在于那里,怎么可能没有呢?

风在吹,幡在飘摇,你不可能视而不见,也就是说,你在感觉上并不能消除它们。但是,你可以主宰你自己的态度,你可以用一种空无的态度去看待它们,它们就会变得在那里又不在那里,不对你的心境造成一丝的扰乱。

这就是无相,感觉到了形相,同时又超越了形相。形相本身就在那里,风在吹,幡在飘,你无法控制,但是,看待它们的态度是你可以决定的,是喜悦还是愤怒,是你自己决定的。同样是风吹,对于这个人而言,是扰乱;对于那个人而言,是平静。因而,无相的达成,并不是我们借助某种力量去消除外在的形相。这不能最终解决问题。

比如,为了摆脱夏天的炎热,我们发明了空调,但是,实际的后果是,我们获得了室内的清凉,却使得外面广大的空间越来越炎热。如果你的心是平静的,无论怎样的天气,都是一种自然的享受。因此,如果你具备了一种无住的心态,也就是自在无碍的心态,那么,风无论怎样动,幡无论怎样动,都不会扰乱你的心,你的心仍然按它的本性在动。

于是,终极的问题来了:如何达到无住的心灵状态呢?或者说得再明白一点,如何觉悟呢?

惠能的答案是:无念。

无念字面上的意思给人一种误解,以为是没有念头。然而,人怎么可能没有念头呢?只有死亡的人才没有念头。只要生命还在,念头就不会停止。也就是说,我们的心总是在动,关键看你如何动。迷妄的人看到外在的形相,就会产生妄念,例如看到一个美女,就想着去追求、占有,于是,就引出一系列的烦恼。无念的方法是,你看到了,你在想,同时,你并没有看到,也没有在想。你的心觉知到了事物,但不会停留在任何事物之上,不会被任何事物所系缚。

你的心始终在动,同时,始终停留在自己的本性上。

普通人如何去除分别心

怎样才能看到了又没有看到,想了又没有想?惠能的答案是,只要你不起分别心,你就可以做到。用他自己的话说:无者无何事,念者念何物?无者离二相诸尘劳;念者念真如本性。无并非真的没有,只是没有掉那些引起我们烦恼的二元分别相,念头是必然有的,但只能有真如本性的念头。

后来,神会这样解释无念:不念有无,不念善恶。这应该是契合惠能的本意的。所谓无念,其实就是“不起分别心”,或者说,就是当下即是的直观。当我们面对一种事物,我们当下的观照是:它是一种事物,同时又不是这一种事物。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思想处于最饱满的那一点上,既蕴涵着未分别前的情状,又包容了分别的过程及完成后的清澈。

如果你超越了美丑的分别,那么,你就不会受到一个美女的迷惑,你会觉得她的美,同时你又会觉得这不是美。她就不过一个女子,一个生命,一个众生。如果你超越了冷热的分别,当然就不会烦躁于某一天的炎热,你会觉得很热,同时又会觉得这不过一种炎热,不过一种状态,一种感觉。

冰心有一篇小说《分》,讲的是妇婴医院常见的现象,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赤条条的,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到了出院那一天,有的进了富贵之家,有的进了贫穷之家,从此就有了身份、地位等等的分别。

有一次,灵祐禅师叫唤院主,院主应声而答。禅师却责怪他说:“我叫的是院主,你来干什么?”是的,叫的是院主,你来干什么呢?

本来,大家都是人,都是赤条条而来,最终赤条条而去,哪有什么贵贱之分?看着周围的面影:科长、局长、门房、拾荒者、富人、穷人、上流社会、下流社会、男人、女人……想一想:未有这样分别之前的世界是怎样的?

透过这千姿百态的身份、容貌、肤色,如果你凝神观看,看到的是生命本身,看到的是来自同一个源头的生命本身。

门外行走着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他们拥有着不同的地位,有的正步态从容地跨进轿车,有的正在捡别人丢下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