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六祖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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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六祖坛经》原文及优美白话译文(1)

南宗顿教最上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

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 一卷

惠能大师于大梵寺讲堂中,升高座,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授无相戒。

其时,座下僧尼、道俗一万余人,韶州刺史韦璩及诸官僚三十余人,儒士三十余人,同时请大师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刺史遂令门人僧法海集记,流行后代与学道者,承此宗旨,递相传受,有所依约,以为秉承,说此《坛经》。

【白话译文】

惠能大师在大梵寺讲堂里,端端正正地坐在法坛上,讲授那深广而博大的如何超越尘世抵达彼岸的智慧,以及于相而离相的无相戒。

当时,在下面聆听的有和尚、尼姑以及其他普通百姓一万余人,其中韶州刺史韦璩和地方官员三十多人,儒士三十多人,一起恭请大师讲授深广而博大的抵达彼岸的智慧。刺史安排门人法海和尚做详尽的记录,以便于流传后代,指引那些学道的人,继承大师所讲的宗旨,一代一代地传授下去,以这本《坛经》作为一种共同的依约。

能大师言:善知识,净心念摩诃般若波罗蜜法。

大师不语,自净心神。良久乃言:善知识,静听:

惠能慈父,本贯范阳,左降迁流岭南,作新州百姓。惠能幼少,父又早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艰辛贫乏,于市卖柴。忽有一客买柴,遂领惠能至于官店。客将柴去,惠能得钱,却向门前,忽见一客读《金刚经》。惠能一闻,心明便悟。乃问客曰:“从何处来,持此经典?”

客答曰:“我于蕲州黄梅县东冯墓山,礼拜五祖弘忍和尚,见今在彼门人有千余众。我于彼听见大师劝道俗,但持《金刚经》一卷,即得见性,直了成佛。”

惠能闻说,宿业有缘,便即辞亲,往黄梅冯墓山礼拜五祖弘忍和尚。

【白话译文】

惠能大师说:各位,先把心安定下来,只想着抵达彼岸的大智慧。

大师立即静默不语,自己把心沉静下来,过了很久才说:各位,请静静地听:

我的父亲,本来是河南范阳人,曾经做过官,后来被贬官流放到岭南,在新州做普通老百姓。我年纪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搬到南海去住,日子很艰苦,靠在市集卖柴为生。有一天,一位客人想买柴,把我带到客店里,正当我要把柴给客人,拿了钱走到门前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读《金刚经》。一听,我就领悟了。便问那位读经的客人:“你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样一部经书?”

客人回答:“我到蕲州黄梅县东边的冯墓山,去礼拜五祖弘忍和尚,看到他的门下有几千人。我在那里听到大师教导出家的或在家的人,只要守持《金刚经》一卷,就可以发现自己的佛性,直接觉悟成佛。”

我听了以后,觉得也许是命中有缘,立即就辞别老母,到黄梅冯墓山去礼拜五祖弘忍和尚。

弘忍和尚问惠能曰:“汝何方人?来此山礼拜吾?汝今向吾边,复求何物?”

惠能答曰:“弟子岭南人,新州百姓,今故远来礼拜和尚,不求余物,唯求作佛法。”

大师遂责惠能曰:“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

惠能答曰:“人即有南北,佛性即无南北;獠身与和尚身不同,佛性有何差别?”

大师欲更共议,见左右在旁边,大师更便不言。遂发谴惠能令随众作务。时有一行者,遂差惠能于碓坊踏碓八个余月。

【白话译文】

弘忍和尚问惠能:“你是哪里人,为什么来这里礼拜我?你如今来找我,想寻求什么东西呢?”

惠能回答:“弟子是岭南新州的老百姓,大老远地跑来礼拜和尚,不求什么,只求成佛的法门。”

大师有意为难惠能说:“你是岭南人,又是野蛮的打猎人,怎么能够作佛呢?”

惠能回答:“人有南北的分别,但佛性并没有南北的差异;打猎蛮子的身形确实与和尚的不同,但佛性又有什么差别呢?”

大师听了,想和惠能再说点什么,看到旁边有人,就沉默不语,只是吩咐派遣惠能去做点杂务。当时正好有一位刚刚入寺而没有正式落发的行者,负责寺里的杂役,就让惠能去碓坊踏碓,一踏就是八个多月。

五祖忽于一日唤门人尽来。门人集已,五祖曰:“吾向汝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门人终日供养,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汝等自性迷,福门何可求?汝等总且归房自看,有智慧者自取本性般若之智,各作一偈呈吾。吾看汝偈,若悟只大意者,付汝衣法,禀为六代。火急作!”

门人得处分,却来各至自房,递相谓言:“我等不须澄心用意作偈,将呈和尚。神秀上座是教授师,秀上座得法后自可依止。偈不用作。”诸人息心,尽不敢呈偈。

【白话译文】

有一天,五祖忽然把门人全部叫集过来,对大家说:“我想要说的是,我们活在这个世间,生死是大事。你们每天供养佛、法、僧三宝,只为了求福,不是为了摆脱生死的轮回。假如你们的自性迷失了,又有什么福可求呢?请大家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思量,有智慧的人把你本性的智慧呈现出来,作一首偈给我看看。要是哪一个人悟到了佛法的根本,我就把衣法传给他,继承为第六祖。快快去想。”

门人得到吩咐,各自回房,相互议论,都说:“我们没有必要费心思去作偈,拿去给师父看。神秀上座已经是教授师,肯定比我们领悟得要深。如果他已经得法了,我们只要照着他的偈修炼就可以了。我们实在不必再去作偈。”这样一说,众人的心都平息了,谁都不敢作一首偈给和尚看。

大师堂前有三间房廊,于此廊下供养,欲画楞伽变相,并画五祖大师传授衣法,流行后代为记。画人卢珍看壁了,明日下手。

上座神秀思维(古作“惟”)诸人不呈心偈,缘我为教授师。我若不呈心偈,五祖如何得见我心中见解深浅?我将心偈上五祖呈意,求法即善;觅祖不善,却同凡心夺其圣位。若不呈心中偈,终不得法。良久思维,甚难甚难。夜至三更,不令人见,遂向南廊下中间壁上题作呈心偈,欲求衣法。若五祖见偈,言此偈语,若访觅我,我见和尚,即云是秀作。五祖见偈,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业障重,不合得法。圣意难测,我心自息。秀上座三更于南廊中间壁上,秉烛题作偈。人尽不知。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若尘埃。

神秀上座题此偈毕,却归房卧,并无人见。

【白话译文】

五祖居处的厅堂前有三间房廊,在廊下供养佛法,打算把《楞伽经》的故事画下来,同时画上禅宗自达摩以来五位祖师传法的情景,以便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画家卢珍察看了墙壁以后,准备第二天就动手画画。

神秀上座明白大家不肯献偈,是因为自己已经是教授师。但他想到:如果我也不去作偈呈给师父看,师父又怎么知道我觉悟的程度如何呢?我把自己真实的领悟写成偈呈给师父,是为了寻求佛法,而不是为了争取祖师的地位;如果为了争取祖师的地位,就和俗世争名夺利一样了;假如不把心中的领悟写出来给大家看,终究得不到佛法。这样想来想去,觉得难以决定。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深夜悄悄地走出房间,不被人看见,去南廊中间的墙壁上题写一首偈,为求得衣法。他的考虑是,如果五祖见到偈,觉得还可以,问起是谁写的,我就告诉师父是自己写的。如果五祖觉得这首偈根本没有入门,那么就说明我还在迷失之中,不应该得到衣法。师父如何评判,很难推测,不如写完就不去想它了。

于是,神秀就在深夜去了南廊,拿着蜡烛,在中间的墙壁上题写了一首偈。大家都在睡觉,谁也不知道。偈是这样的: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若尘埃。

神秀写完后就回房了,没有一个人见到他。

五祖平旦,遂唤卢供奉来南廊下画楞伽变。五祖忽见此偈,请记。乃谓供奉曰:“弘忍与供奉钱三十千,深劳远来,不画变相也。《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如留此偈,令迷人诵。依此修行,不堕三恶道。依法修行,有大利益。”大师遂唤门人尽来,焚香偈前。众人见已,皆生敬心,(大师曰)。唤言:“善哉!”

五祖遂唤秀上座于堂内问:“是汝作偈否?若是汝作,应得我法。”

秀上座言:“罪过,实是神秀作。不敢求祖,但愿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识大意否?”

五祖曰:“汝作此偈见解,只到门前,尚未得入。凡夫依此偈修行,即不堕落。作此见解,若觅无上菩提,即不可得。要入得门,见自本性。汝且去,一两日思维,更作一偈来呈吾。若入得门,见自本性,当付汝衣法。”秀上座去数日,作偈不得。

【白话译文】

天亮以后,五祖叫来卢珍,去南廊下画《楞伽经》的故事。忽然见到神秀的偈,就对卢珍说:“我给了你三万钱,劳动你大老远地过来,本来想让你画《楞伽经》,但我现在不想画了。《金刚经》说:一切的名相,都是虚妄。不如留下这首偈,让迷失的人诵读。按照这首偈所说的修行,就不会堕入‘三恶道’,也就是不会下地狱,不会变成饿鬼,不会转世成人以外的其他动物。依照这个方法修行,可以得到很大的收获。”大师把门人全部召集起来,在这个偈前焚香礼拜。众人读后,都生发出敬畏之心,赞叹说:“真好!”

五祖把神秀叫到屋内,问:“是你写的吧。如果是你写的,应该说已经得到我的法门了。”

神秀回答:“实在惭愧,的确是我写的。不敢求取祖师的地位,只希望师父慈悲,看看弟子是否有一点的智慧,领悟了大概的意思没有?”

五祖说:“你这首偈所包含的领会,只是到了门前,还没有到达最终究处。一般人按照这个修行,可以不致堕落。但凭借这样的领会,想要寻求最高的佛法,就不可能。进了门后,还要发现自己的本性。你先回去,想一两天,再作一首偈来,假如能够发现自己的本性,到达最终的觉悟,我就把代表着法的衣袍传给你。”神秀回去,想了几天,没有想出新的偈。

有一童子于碓坊边过,唱诵此偈。惠能及一闻,知未见性,即识大意。能问童子:“适来诵者为何偈?”

童子答:“你不知大师言生死事大,欲传衣法,令门人等各作一偈,来呈吾看,悟大意即付衣法,禀为六代祖。有一上座名神秀,忽于南廊下画无相偈一首,五祖令诸门人尽诵。悟此偈者即见自性,依此修行,即得出离。”

惠能答曰:“我此踏碓八个月余,未至堂前。望上人引惠能至南廊下见此偈礼拜。亦愿诵取,结来生缘,愿生佛地。”

童子引能至南廊下。能即礼拜此偈,为不识字,请一人读。惠能闻已,即识大意。惠能亦作一偈,又请得一解书人于西间壁上题注,呈自本心。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识心见性,即悟大意。惠能偈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净(后作“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又偈曰:

心是菩提树,身是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院内徒众见能作此偈,尽怪。惠能却入碓坊。

【白话译文】

有一个小和尚经过碓坊时,吟诵着神秀的偈。惠能一听,便觉得还没有真正觉悟。惠能就问小和尚:“你刚才吟诵的是什么偈?”

小和尚说:“你不知道吗?大师说生死是大事,想要传授衣法,让门人各自作偈,看看谁真正明白了佛法。谁明白了就让谁做第六祖。神秀上座在南廊下,题写了一首无相偈。五祖让我们大家都来背诵这首偈。理解了这首偈就能发现自性,按照这个方法修行,可以超脱生死轮回。”

惠能说:“我在碓坊干了八个多月活,还没有去过厅堂前。你带我到南廊那里去看看那首偈并礼拜它,好吗?我也非常希望好好诵读,为来生结个善缘,可以往生佛的国度。”

小和尚领着惠能到了南廊下。惠能立即向神秀的那首偈礼拜。因为不识字,就请人读给他听。惠能听完,知道了它的意思。自己也作了一首偈,请了别人题写在西边的墙壁上,写出来的偈发自他的本心。如果不能把握自己的本心,学习佛法也只是表面工夫,并无益处,认识到自己的本心并发现成佛的可能性,才算明白了佛法的根本。惠能的偈是: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净(后作“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又写了一首:

心是菩提树,身是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寺院里的人见到惠能写了这样的偈,都有点奇怪。惠能写完后仍回碓坊干杂活去了。

五祖忽来廊下,见惠能偈,即知识大意。恐众人知,五祖乃谓众人曰:“此亦未得了。”

五祖夜至三更,唤惠能堂内说《金刚经》。惠能一闻,言下便悟。其夜受法,人尽不知,便传顿教及衣,以为六代祖。将衣为信禀,代代相传,法即以心传心,当令自悟。五祖言:“惠能,自古传法,气如悬丝,若住此间,有人害汝,即须速去!”

能得衣法,三更发去。五祖自送能至九江驿,登时便别。五祖处分:“汝去努力!将法向南,三年勿弘此法。难起已后,弘化善诱,迷人若得心开,与悟无别。”辞违已了,便发向南。

【白话译文】

五祖忽然来到回廊,见到惠能的偈,知道惠能已经悟到了佛法的根本。但怕众人知道,就仍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说:“这首偈也没有得到最终的觉悟。”

到了三更半夜,五祖把惠能叫到屋里,向他讲授《金刚经》。惠能听后,立即就明白了。当天夜里,便接受五祖的教授。大家都不知道,五祖传给惠能顿教的法门和代表宗门的法衣,成为第六代的祖师。衣服作为一种信物,一代一代相传,用以心传心的方法,使得每个人自己觉悟,延续禅宗的法门。五祖说:“惠能,自古以来,传法的人,生命都像悬着的丝,随时有危险。如果你住在这里,恐怕有人会害你,还是快快离开!”

惠能得到法衣,连夜出发。五祖一直送他到九江驿站,等惠能登船后才相互道别,又交代:“好好努力,把顿教的宗旨传向南方,三年内不要在这里宣扬。等到灾难过去后,再出来弘法。如果你善于诱导,能迷失的人心开悟解,那么他们也就达到悟境了。”惠能听了师父的教诲,便一路向南而去。

两月中间,至大庾岭。不知向后有数百人来,欲拟捉惠能,夺衣法。来至半路,尽总却回。唯有一僧,姓陈名惠顺,先是三品将军,性行粗恶,直至岭上,来趁把著。惠能即还法衣。又不肯取,言:“我故远来求法,不要其衣。”能于岭上便传法惠顺。惠顺得闻,言下心开。能使惠顺即却向北化人。

【白话译文】

走了两个月,到了大庾岭。他不知道后面有几百人正在追来,想抓住他,夺得衣钵。追到一半路,许多人就不追了,掉头回去。其中只有一个和尚,叫陈惠顺,原先是三品将军,性格和行为都十分粗鲁凶恶,一直追到了山岭上,截住了惠能。惠能便把衣钵给他,他却不肯拿,说:“我大老远地追来,是为了寻求真理,不是为了衣钵。”惠能就在山岭上向惠顺讲授顿教的道理。惠顺听了,一下子就开启了心灵。惠能让他往北方去度化众生。

惠能来于此地,与诸官僚道俗,亦有累劫之因。教是先圣所传,不是惠能自知。愿闻先圣教者,各须净心闻了,愿自除迷,如先代悟。(下是法)

【白话译文】

惠能来到此地,与各位官员百姓、出家的、在家的同道,也算是累积劫难后的因缘。道理是先圣传下来的,不是我惠能自己知道的。愿意聆听先圣教诲的,请先清净自己的心,希望先圣的教诲能够引导我们大家去掉迷误,那么,也就能够达到先圣所具有的觉悟了。

惠能大师唤言:善知识,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即缘心迷,不能自悟,须求大善知识示道见性。善知识,愚人智人,佛性本亦无差别,只缘迷悟;迷即为愚,悟即成智。

【白话译文】

惠能大师用召唤的口气对大家说:各位,我们每个人本来都具备最终解脱的智慧,只不过因为心灵迷失了,自己无法觉悟,才需要已经觉悟的人引导提示。各位,愚笨的人和智慧的人,佛性上本来并没有什么差别,之所以有人愚笨,有人智慧,只因为迷失和觉悟。迷失了,就是愚笨,觉悟了,就是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