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阴半阳是月亮,月有阴晴圆缺。
假阴假阳是人类,人类完全够不上资格,天人合一是春秋大梦。天绝不会与人合一,只会把人灭掉。人定胜天也好,天人合一也好,都是一厢情愿。人之所为是“伪”。老子说“绝智弃圣”,就是这个道理。要想做真人,就要有真道。什么是真道?纯阳,做太阳。你说你不会发光,但我说你会发黑,而且又会发冷又会发热。我不是说你感冒了,而是说你本来有更多的“非常道”可以发挥。假阴为阳,假阳为阴,假阴假阳假到底就纯粹了。你假装到底,就成了“真人”。婴儿不知道自己是“人”,慢慢长大才知道,这一知道就不可逆转了,于是他永远是人。其实也不是永远是人,而是永远做人。人是做出来的,你强调“我是人”,就很有“人”的感觉。一个傻瓜如果天天想“我是花”,当然他就变成花了。你说他并不是花,但需知:万物本无名,名乃赋之而成物。老子说:“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即是。这个问题需要深入,在此先说到这儿。
老子曰:“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都是讲一组性质相反事物的变化相随,由曲线第三态推动发展。这条曲线就是阴阳鱼中的那道“S”,是构成阴阳三态的关键。
这条曲线它的功能是补充旧的系统(阴、阳)成为新的系统(阴、阳、中间),以便三选一,以非常道进入更高级状态。
一般人认为事物发展是阴阳两极对冲而形成的,其实关键是由第三极带动的。第三极(中间线)带动了整个世界从小到大,其生长的轨迹清晰可见。
事物的发展取决于两要素:
一是阴阳两极的对冲势态,
二是第三极的生长势态。
第三极的生长势态决定新事物的产生,当然阴阳两极对冲也可能冲得第三极变化生长,阴阳中间的那条中间线的伸长即可视为是阴阳两边着力挤压的结果。
简明地讲,事物发展的根本在内部,即阴阳两极的运动;形成新事物的关键在外部,即中间态的运动。这内外运动相加,匀速而变力,即可实现诸多构想。云将去东面游玩,经过神木的枝头遇见鸿蒙,鸿蒙像小雀一样跳跃着玩耍。
云将见此情形,知道遇上了高人,便向鸿蒙请教:“天气不和谐,地气郁结了,四时变化不合节令,我想融合天气的精华来养育万物,应该怎么办?”
鸿蒙不回答。
又过三年,云将又向东游玩,经过宋国的原野,又遇上鸿蒙。
云将高兴极了,叩头行礼,想听鸿蒙的指点。
鸿蒙说:“自在遨游,随心所欲,不扰乱自然常规,不违背事物真情。摒弃思虑,清心静神,顺应自然无为,万物就会自化,把伦理和万物一并忘掉,和混混茫茫的自然之气相合为一。”
云将叩头于地,拜毕告辞而去。
云将东游,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鸿蒙方将拊脾雀跃而游。云将曰:“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今我愿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为之奈何?”鸿蒙拊脾雀跃掉头曰:“吾弗知,吾弗知!”云将不得问。
又三年,东游,过有宋之野,而适遭鸿蒙。云将大喜,再拜稽首,愿闻于鸿蒙。
鸿蒙曰:“意!心养。汝徒处无为,而物自化。堕尔形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大同乎滓溟。解心释神,莫然无魂。万物云云,各复其根。各复其根而不知,浑浑沌沌,终身不离。若彼知之,乃是离之。无问其名,无窥其情,物故自生。”
《庄子》中这个好玩的故事借鸿蒙之口讲了一个道理——人要“无为而物自化”,意思就是你什么也不用做,外物自然会朝你想的方向变化。
为何天地之道如此神奇?这是因为你无为之后,就回到自然,就加入了自然的变化。这个时候,万物随自然变化,也可以说随你而变化。
这就是你不想改变人了,人却因你而改变。你不想做事了,事情却因你而成。
你千辛万苦想做一件事,又想明白原本不用去做。于是你放弃,就在你放弃之时或稍后,事情自动就成了。
你千辛万苦追一个人,最终放弃。但过不久她却主动来找你。
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你没做什么,你才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出世品有用与无用
世上没有无用之物,一切都有用处,关键在于你会不会用。一旦进入物我合一的境界,就可以与物融为一体,知其用、悟其妙,并且深知它的来历。从而明白物、我与一切的往昔、现在与将在,就可以借一切的妙用实现自我。
《庄子》中讲了一个“大葫芦”的故事。
魏王送惠子一种大葫芦的种子,惠子把它种在地里,长出容量为五石的大葫芦,用来盛水坚硬程度不够,锯开做瓢又没有容下它的水缸,惠子认为大而无用,就把葫芦砸碎了。
庄子对惠子说:“这是你不会使用大的东西,宋国有一个世世代代以漂洗为业的人,制造了一种不龟裂手的药物。有个客人愿出百金收买他的药方,这个宋人视这药物用处不大而卖给客人。客人拿了药方游说吴王,率兵与越国作战,因有这药而大败越国,这个客人得以封侯。这个客人便懂得事物的大用,你有五石容量的葫芦,为何不把它作为轻舟而浮游于江湖,可见你心如茅塞还未开通。”
庄子揭示:世上没有无用之物,一切都有用处,关键在于你会不会用。
越是无用之物,越可以大用。因为大用之物都会以无用的面貌示人,它不符合规范,别成一格,有明眼人识之。
在高明的画家看来,败墙枯木,都可以入画。
在高明的琴家看来,流水风声,都可以谱成曲。
在高明的诗人看来,街头争吵,房中大闹,都饱含浓浓诗意,可以入诗。
为什么有时我们会觉得某物无用,这是因为那时我们没进入物我合一的境界,物是物,我是我,毫不相干,因此不能理解此物的用处、妙处,更不知道此物大有来头。
《圣经》里的魔鬼撒旦是个大坏蛋,但它也有用,因为它可以试出一个人信用的程度、爱的真伪。比如《马太福音》讲:
撒旦试探耶稣,趁他饿了,说:“你若是神的儿子,可以吩咐这些石头变成食物。”
耶稣不吃他这一套,拒绝点石成食。
撒旦又试探耶稣,带耶稣到圣殿顶上,说:“你如果是神的儿子,就跳下去,因为神会托着你。”
耶稣又不吃他这一套,说:“不可试探主你的神!”
撒旦又把耶稣带到一座最高的山,将山下一切繁华指给他看,说:“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赐给你。”
耶稣怒了,说:“撒旦退去吧!”
在这里,耶稣因为撒旦的三次试探而坚定了信心。
在这里,魔鬼是有用的,而且用处巨大。
由此相推,世上一切试探、磨难、忧患、痛苦都是有用的,因为它助我成长。
老子说:“贵大患若身。”意思是大患难、大忧患是宝贵的,我要珍惜它像珍惜自己的身体一样。
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道家、儒家、基督教都向我们明示了一切皆有用处,旨在最后指出:我们自身当然也是有用的。
这样,就从根本上杜绝了我们成为厌世者与自厌者的可能。
一般人误以为老庄消极厌世,其实大谬不然。
老子是个积极用世的思想家,指导人们以内心的柔克外面世界的刚,保全自身,并因无为而获大为,因无功而成大功。
庄子则为我们指出了人们重获自由的现实途径,那就是如鲲化为鹏般的逍遥游。
圣人爱世人,所以要用种种圣贤书来启迪我们,心之所至,用之所至,怎么能说是无意义的、无用的呢?
按《圣经》的说法,人是神的奴仆,即使如此,我们也要做好奴仆的事。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通过敬畏、爱己爱人来荣耀我们创新的神,从而创新自我,优先取得进入天堂的绿卡,成为乐土中的永住民。
庄子说:“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无用就是自用,那是杜绝一切杂念,专注自我的高级修炼形态,必有大用。
《易经》开篇就说:“潜龙勿用。”意思是龙要飞腾,就不能见风就起,必须有所待,要少安毋躁,他日才能真飞。个中道理,我们在上一章已讲明,龙之飞与鲲之跃道理相同。
总述本章要旨:一切都有用处,都可以助我修炼。当我本身无用于世时,就是即将大用于天道时,要积极善待自身。
庄子曰:“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