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此刻才觉出胸口处的疼痛来,她颤声问道:“四阿哥,你没事吧?”
四阿哥见她伤成这样却是先问自己如何,心中更是感动,忙摇头道:“我没事。”
晴川松了口气,他没事就好,他可是未来的皇帝,若是有事可了不得了。她这样算不算救了他一命,以后会不会被记载到史书上去呢?这样想着,晴川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心神一松,顿时昏死了过去。
远处,刺客头领已是被四阿哥的随从斩杀,其余的此刻见行刺不成,头头又被杀了,一下子向四下里散去了。随从忙飞身过来,跪倒在四阿哥身前谢罪道:“奴才护主不利,请四爷责罚。”
四阿哥此刻没心思理会这些,晴川身受重伤生死难料,唯有快些进京找了大夫才能救她性命,他抱了晴川飞身上马,冷声道:“立刻回京!”
那随从瞥了一眼四阿哥怀中的晴川,见她胸口出插着短剑,血不断地从伤口上涌出,便出言劝道:“四爷,这姑娘伤势沉重,怕是坚持不到京城,奴才知道这附近的镇上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如先将这位姑娘送到那里去。”
四阿哥看了看怀中面如金纸一般的晴川,略一迟疑,点头道:“走吧!”
那随从便带着四阿哥将晴川送到了临近镇子上的一处医馆,那大夫看了晴川的伤势也是吃了一惊,先用银针护住了她的心脉,这才小心地拔了短剑,与守在一旁的四阿哥叹道:“离心脉只差一点点,伤口再多一寸就难救了,少爷,你依照我的方子每天给她敷药,大概十几日就没事了。”
四阿哥吩咐了人跟着那大夫去拿药,自己则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昏睡中的晴川出神,她不是应该在守陵么,怎么会流落到此处,混入灾民之中?难道说是有什么阴谋?可若是有阴谋,她为何又会不顾生死地去替他挡剑?
他心中一时复杂至极,这样一个女子,他曾在她面前怒过,笑过,曾失落,也曾毫不掩饰地得意,更曾千方百计地要害她性命,不曾想到最后却是她救了他的性命。
他就这样默默地坐了半夜,有心除去晴川一了百了,可听晴川昏迷之中还几次叫到他的名字,那颗早已十分刚硬的心却是怎么也狠不下来了。他又静静地看了晴川半晌,起身出了房间,分了两个随从留下来照顾晴川,自己则打马向京城赶去。
京城之中,早因四阿哥奉旨追查国库亏空一事而闹得人心惶惶。
隆科多赶在四阿哥见康熙之前,在乾清宫之外拦住了他,小心提醒道:“四阿哥此事错了,皇上虽有旨意叫你追讨国库亏空,却不想因此搞的人怨沸腾,现如今好多大臣都上折子说四阿哥你处事鲁莽,令大臣们寒心,就是皇上那里,也是有所不喜。”
四阿哥点头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可是不用些厉害手段,国库的银子根本就追不回来。”
隆科多低声叹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讨皇上欢心有得是办法,千万不能伤害别人的利益,否则只有皇上一个人支持,别人不支持也没有用。”
四阿哥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在京外遭人刺杀,怕也是与此事有关。”
隆科多听了大吃一惊,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八阿哥党势力很大,四阿哥行事还是要谨慎一些,找个机会笼络一下人心吧。好了,赶紧进去吧,别叫皇上等急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与隆科多一同进了乾清宫暖阁。
康熙比以前消瘦了些,但精神尚好,问了四阿哥一些灾区的情况,便又转头问隆科多道:“京城涌入的灾民越来越多,可想出了法子安置?”
隆科多为难道:“国库银两不足,户部心有余而力不足……”
康熙冷哼一声,打断了隆科多的话,怒道:“叫你们去查亏空,你们查了个天怒人怨,也不见追回来多少银子,又说要动员京中大户收留灾民,可一连几日过去也是没了动静,你们就是这样给朕办差的?”
四阿哥与隆科多两人皆不敢出声,跪在地上垂头听训。
李德全胆战心惊地从外面进来,小心地看了康熙一眼,低声禀道:“皇上,八阿哥在外求见。”
康熙发了一通怒火,心里已是平复了许多,淡淡说道:“叫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长身玉立的八阿哥捧了个锦盒进来,交由李德全呈给康熙,道:“皇阿玛,儿臣已经募捐到三十万两白银,正准备在京城建四个收容所,收容所有闲置在京城的难民。”
康熙闻言不禁有些意外,扫了四阿哥与隆科多一眼,诧异道:“哦?”
八阿哥微低了头,恭谨地答道:“儿臣想如今国库亏空,要拿出钱来救济灾民是不可能的,要各大户收留灾民各大户心中又会心存怨恨,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出点钱盖几个收容所来得快。”
康熙听得缓缓点头,问道:“他们愿意出钱么?”
“他们不愿意,所以儿臣答应他们,由户部出文书标明数目,算是国家向他们借的。等到来年国库充裕了,再还给他们,并许以小小的利息。”八阿哥说着,一撩袍角在地上跪了下来,给康熙叩了个头,这才继续说道:“事急从权,老八没禀明皇阿玛就擅自作主,还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下来亲自扶起了八阿哥,笑道:“起来起来,你替朕解决了个大难题,朕怎么会怪你呢?”
八阿哥闻言脸上露出了淳厚的笑容。康熙又夸了他几句,这才叫他同四阿哥、隆科多等人一同下去了。
李德全见康熙心情转好,便壮着胆子端了宫妃侍寝的绿头牌过来,请康熙挑选。康熙随意地扫了一眼,却是挥了挥手,说道:“去德妃那里坐坐吧。”
李德全知道康熙念旧,经常去一些入宫时间长的宫妃那里坐坐,忙招呼了人摆驾永和宫。
永和宫里,翡翠正与德妃说着宫里新近发生的一件怪事,说是尚衣间的一个小太监竟然跑到坤宁宫里吊死了。德妃忽地想到前几日太子到她宫里来请安时误穿了龙袍的事情,便低声问翡翠道:“你偷着去坤宁宫看看,看太子的那件蟒袍可是在里面。”
翡翠答道:“奴婢也想到了此处,已是去看过了,从西暖阁的橱子里找到了太子爷的那件蟒袍,和那日错穿的龙袍十分的相似,显然是有人偷偷地将两件衣服掉了包,故意陷害太子爷的。”
德妃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日太子穿着龙袍来了永和宫,她发现了忙叫太子去换下来,谁知还没来得及去换,皇上却是到了,显然是有人把这事告到了皇上那里,也亏得是翡翠机灵,急切之下把龙袍上的五爪改成了四爪,五爪为龙,四爪为蟒,这才勉强遮掩了过去。
可是,是谁要陷害太子呢?是老四,还是老八?正想着,外面却有小太监传了信过来,说皇上正往这边来了,德妃不敢再想,忙整理了一下妆容迎驾。
康熙来了永和宫却一直无话,只在榻上静静地坐着。德妃小心地打量了他一眼,端了杯参茶递给了康熙,低声问道:“皇上想什么呢?”
康熙接过茶,随手放到了一旁,答道:“朕在想太子、老四和老八……”
德妃听得心中一惊,轻声问道:“他们三个怎么了?”
康熙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太子善良,若在太平盛世当为仁君,只是处事优柔寡断,太无主见,恐怕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老四是个人才,肯吃苦,也有学问,可是为人喜怒无常,太过捉摸不定。若生在乱世,倒可有一番作为。若在太平盛世,怕是杀戮太多,徒损阴德。还是老八不错,进可攻退可守,既有中庸之道,又不拖泥带水……你怎么不说话?”
德妃温柔地笑了笑,“臣妾在听皇上说。”
康熙却是抬眼看向她,问道:“你怎么想?”
德妃猜不透他这样问她是何意,想了想,问道:“太子不是已经定了吗?”
就听康熙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怕他挑不起来。”
德妃轻轻地笑了一笑,柔声问康熙道:“臣妾只是一个后宫的妃嫔,再说这三个阿哥中又有一个是臣妾亲生的,皇上让臣妾怎么说?”
康熙不以为意,只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你向来公正,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德妃稍稍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皇上说的都有道理,不过皇上的阿哥可不止这三个人。且不说三阿哥、五阿哥这些年纪大的,就是十三、十四也个个都是人才。皇上正值春秋鼎盛,有的是时间慢慢看,慢慢观察。倘若太早做决定,立了又废,就会像太子的事一样,伤父子的感情。”
康熙便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爱妃说的甚有道理,看来朕还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德妃想了想,将桌上的参茶端起,重新放入康熙手中,笑道:“老十四惦记着他皇阿玛,特地从新疆稍了些西洋茶来,皇上怎么也得尝一尝。”
康熙听了,一直沉重的面容上便露出些许的笑容来,问德妃道:“老十四最近怎么样?他可过得惯那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