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不由一怔,想历史上的年羹尧是何等的英雄,如今竟会不知该往何处,这世间的事情可真是千变万化。她想了想,说道:“去投军吧!”
年羹尧闻言一怔,好奇地看向晴川。
晴川笑道:“你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她这样一说,倒也激起了年羹尧的雄心,他略一沉吟,爽朗笑道:“也好,我学一身武功,本来就是要报效朝廷,谢谢你的指点,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抱拳与晴川拱了拱手,捂着脖子处的伤口转身离去了。
晴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感慨万千,短短不过几月时间,她从一个乾清宫的御前宫女,到孝陵妃园寝守陵的宫女,再到现在孑然一身的逃犯。而年羹尧,却要从一个小小的守陵的禁卫军统领踏上了他的从军之路,从此以后叱咤风云,成为雍正的左膀右臂,雍正一朝首屈一指的权臣。
晴川默默地在山林之中跪坐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几声,这个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还不如想想如何掩饰了身份逃走的好。年羹尧还能去投军,她又能去做什么呢?京城显然是不能回了,可除了京城,她还能去哪里呢?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晴川思量一番,将头上的旗头散开编成了辫子,又将衣衫上明显的宫女标记都撕去了,这才摸索着向山下走了去。也不知走了多远,直到东方天色渐亮,她这才寻到一条山路,沿着那山路向下行了片刻,便看到了一座农家小院,显然是住在这山中的人家。
晴川并未冒然上前,而是绕着那小院看了看,见院中还晾着女子的粗布衣衫,这才走到院门外,高声叫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家吗?”
“谁呀?”有人从屋里应声,紧接着简陋的木板门被人从内里推开,一个老妇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晴川不由一愣,停在院门前几步远的地方细细打量她,问道:“你有什么事?”
晴川说辞早在路上的时候已是想好了,听她问便语气凄苦地说道:“大娘,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因家中没了双亲,便带着仆人去京城投奔亲友,谁知半路上恶仆欺主,卷了我的钱财衣物跑了,还要将我也卖了。我趁他不备才逃了出来,走到此处再也走不动了,求大娘可怜可怜我,让我歇歇脚,给我点吃的。”
她说着,褪了手腕上的玉镯递了过去。
那妇人见晴川虽然形容狼狈,可身上的衣裙却是绸制的,看样子是竟还是满人衣衫,便信了七八分,又听她说得可怜,忍不住也骂道:“那人的良心叫狗吃了,竟然敢这样对待旧主,当真可恨,姑娘,你快进来歇一歇吧。”
说着就上前给晴川开了远门,引了她进来。晴川见她对自己如此热情,心中难免有些内疚,可转念一想这也是形势所迫,便去了那几分因撒谎而生的愧疚之心,只将玉镯塞到了那妇人的手里,说道:“多谢大娘好心。”
那妇人却不好意思收,一连地退让,晴川便又说道:“大娘,我身上的这身衣衫见不得人,劳烦大娘给我拿身衣衫来穿,这镯子就当酬金了。”
那妇人这才勉强收下了,领了晴川进屋,给她送来了饭食,又拿了身粗布衣裙给她,颇为歉意地说道:“乡野山村,没好衣裳,姑娘将就着穿吧。”
晴川却巴不得能换上一身粗布衣服,连忙谢过了,吃了饭食,又要了些干粮就要走。那妇人好心劝道:“山中路不好走,我家那口子一大早就山里去了,你等一会,等他回来我叫他送你一程。”
晴川却怕妃园寝那边有人追了过来,一刻不敢耽误,只又向妇人要了把砍柴刀傍身,便从她家里出来了。
一条山路蜿蜒地延向远方,晴川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想了想便向南而行,京城既然无法回了,不如下江南的好,既然穿越到了这清朝,能够游历一番也不算白来一场。既定下了注意,晴川便一路问着向南而来。
一路上倒是也遇到几个行人,但因此时民风淳朴,她又穿的破旧,所以倒没人注意她,到后来,为了行路安全,她索性与几个行人结伴而行。待绕过京津向南到了直隶界内,由南向北而来的行人却是陡然多了起来,很多都是拖家带口,穿的十分破烂,竟似逃难一般。
晴川看得奇怪,傍晚停下来休息时便忍不住打听了几句,这才知道是黄河两岸遭了水灾,许多百姓在家乡活不下去了,便干脆出来逃饥荒。晴川看看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心中十分难受,将自己行囊中的干粮分了大部分出来给了几个小孩子。灾民中的一个老者看了看她,出言问道:“姑娘,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晴川想了想,答道:“我想往南边走。”
那老者却是劝道:“我劝你还是往回走吧,黄河两岸都是灾区,你独身一人是过不去的,听说连巴蜀那边都遭灾了,不是山崩就是地裂的,眼下各地都不太平,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往回走吧。”
晴川沉默下来,史书上曾记载过黄河水灾、巴蜀地震,可几百年后她看到眼中的不过是几段短短的文字,倒不觉如何,现如今这些灾民活生生地就在她眼前,叫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年代,百姓生活贫苦,风调雨顺之年能吃饱穿暖已属不易,若是遇上灾年,更是要有很多人冻饿致死。
晴川问那老者道:“大爷,朝廷没有赈灾么?”
老者混黯的眼珠中一片茫然之色,“朝廷?朝廷顾不上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吧。”
正说着,前面远远地又来了一队旅客,却是均骑了高头大马,显然不是逃难的灾民。晴川忍不住也随着灾民望了过去,就见那当头那人穿一身青绸长衫,身姿笔直,面容坚毅,眉宇之间略带着几分清冷之意,竟是四阿哥胤禛!
晴川骇了一跳,慌忙低着头弯下腰去,心中却暗暗思量道:四阿哥怎地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是在京城么?
四阿哥缓缓地扫视了一圈灾民,转头低声吩咐随从道:“把带着干粮都拿出来给大伙分分吧。”
那随从却是有些为难,低声道:“四爷,没了干粮,咱们怎么办?”
四阿哥面沉如水,只冷声说道:“分了!”
那随从不敢违抗,忙从马上卸下了行囊来,将其中的干粮都掏了出来。众人一看有吃的可分,顿时围了上去,倒是一下子把躲在一边的晴川显了出来。晴川一愣,想要再混入人群之中,可又怕这行为太过显眼,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坐在那里,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四阿哥倒是并未留意她,只随意地扫了她一眼,便向着刚刚和晴川说话的那位老者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问了他几句家乡的情况,然后走到一旁无人处找了处空地坐了下来。
晴川暗暗地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留意着四阿哥那边动静,就听得他身边的随从低声劝他道:“四爷,您也别太着急了,十三爷不是还留在南边呢吗,他那里定能再追回些银两回来的。”
四阿哥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偌大的国库竟然亏空成如此地步,连赈灾的银两都拿不出来,难怪皇阿玛决心要清理户部的亏空了。”
那随从又说道:“四阿哥容小人多句嘴,这分明就是费力不讨好还要得罪人的事,大伙躲都躲不及,您偏偏要自己站出来主动请缨,敢拖欠国库银子的人,背后谁没个靠山,您向他们追银子,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他们吗?这是何苦呢?”
四阿哥闻言便淡淡地笑了笑,答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都这个时候了,黎民苍生为重,哪里还能计较那许多。”
两人正说着,一队黑衣人从北面纵马而来,在灾民中扫视了一眼,挥刀直扑向四阿哥等人。四阿哥的几个随从慌忙拔剑迎敌,两帮人顿时缠斗到了一起。晴川离得四阿哥处颇近,正好处于打斗中心,吓得她忙趴伏到了地上,尽量地躲着那些刺客,小心地向圈外爬去。
四阿哥会武,身手颇为利落,见刺客挥剑刺过来也不惊慌,闪身避过之后脚尖一踢正中那名刺客的手腕,刺客惨叫一声,长剑失手,四阿哥脚尖一挑,那剑便落到了他的手中,紧随着剑光一闪,又刺向了另外一名刺客的胸前。
黑衣刺客人数虽多,可一时之间却也耐四阿哥不得。那刺客首领不由得大急,见近不了四阿哥的身,索性对着躲闪的灾民砍杀起来。人群中顿时传出惊叫连连,更有受了惊的灾民向着四阿哥及其随从撞了过去。
一个年轻的女子被刺客吓得急了,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竟直冲着四阿哥身上撞了过去,晴川有心拉她一把避一避,抬眼间却见她袖中精光一闪,竟似藏了利刃在内。电闪火花间,晴川顾不上许多,只从地上跃起拦到了四阿哥身前,然后就觉得胸口一凉,那女子袖中突然刺出的短剑,直直地插入了她的胸口。
四阿哥也被这情景惊住了,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飞起一脚踢飞了那女刺客,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晴川,直到此时,他才看清了晴川的面容,惊愕道:“晴川?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