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笑着一一答了。康熙又与她闲谈了几句,这才起驾回了乾清宫。待康熙走了,翡翠这才轻轻地走到了德妃身边,小声问道:“娘娘,皇上为何要在咱们这里说太子与四阿哥、八阿哥的事情?”
德妃沉默了片刻,并未答话,却是问道:“你说太子误穿龙袍之事,到底是老四还是老八动的手脚?”
翡翠想了想,摇头道:“奴婢不知。”
德妃轻声道:“本宫看这事十有八九是老四暗中派人做的。”
翡翠听了十分惊讶,疑惑道:“不会吧?四阿哥前一阵子根本就不在京中啊,怎么会是他做的。”
德妃却是笑了,“本宫生的儿子,本宫最了解,翡翠,你安排一下,明天本宫要请太子和老四到宫里来吃顿便饭。”
翡翠不懂德妃的心思,低低地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第二日,德妃便借着给四阿哥洗尘的由头在永和宫中设宴,请了太子与四阿哥过来。因太子从小丧母,虽跟在康熙身边长大,但德妃为人宽厚细心,对其多有照拂,所以太子与德妃的感情也比与其他庶母也深了些,但凡节日或是德妃生辰,都要到永和宫来与她请安。所以这次德妃宴请,太子并未多想,只带了贴身的小太监便来了。
酒过三巡之后,德妃便说道:“小时候,你们每次吃饭都喜欢一左一右地坐在本宫身边,现在大了,这样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太子听了笑道:“德妃娘娘哪里的话,只要您吩咐一声,我们马上就过来了,老四,你说是不是?”
四阿哥不知母亲为何要请太子与他两个人来,闻言只是淡淡点头,“二哥说的是。”
德妃笑了笑,若有深意地看了四阿哥一眼,说道:“昨儿皇上来了我这儿,他说,老八如今出息了,什么事都赶在你们兄弟俩前面,本宫想,咱们不跟人家攀比,但也不能差太多是不是?所以特地办了这桌酒席,要你们兄弟同心,其力断金。”
太子为人简单,也没做多想,只是点头道:“德妃娘娘放心吧,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再说,老四也会帮我的。”
德妃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叫翡翠取了个信封出来,当着四阿哥的面交到太子手中,笑道:“本宫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过太子素来敦厚,老四你的鬼主意比较多,小时候开开玩笑无所谓,长大了还是要懂的尊卑之分。”
太子翻看了那信封一眼,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德妃含笑瞥了一眼四阿哥,看似玩笑地答道:“是老四犯错的证据,他要是哪天不敬重你这个哥哥,对你不好,你尽管拿这个找你皇阿玛惩治他。”
太子一时不觉有些意外:“这……”
旁边的四阿哥却是突然起身,走到德妃身前跪下了,问道:“老四究竟犯了什么错,还请额娘明示。”
太子也是不解地看向德妃,德妃却是笑了笑,扶起了四阿哥,温声说道:“别紧张,也没什么特别的,昨儿早上听说有个叫小五子的小太监吊死在了坤宁宫,额娘就顺道去那里转了一圈,在那里想起了你们小时候的一些事。老四啊,额娘没别的想法,只希望你们兄弟俩能够把手握得紧紧的。不要鹬蚌相争,让渔翁得了利,明白吗?”
四阿哥心中已是明白必然是他设计陷害太子,把蟒袍换成龙袍的事情已经被德妃知道,德妃是在故意敲打自己,他顿了顿,恭声答道:“儿臣明白了。”
德妃笑着夹菜给太子与四阿哥,欣慰道:“那就好,吃饭吃饭,一起吃饭。”
四阿哥目光在太子手中的信封上扫过,眼中却闪过一丝黯然。
吃了饭从德妃宫里出来,太子随意地扫了扫手上的信封,不由得笑了,道:“凭我们兄弟俩的交情,你怎么会对我不利呢?德妃娘娘真奇怪,居然给我这么个东西。”
话音未落,四阿哥却是转到他身前跪了下来,太子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他,问道:“哎,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
四阿哥却是恳声说道:“二哥,老四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请你相信,老四对你绝对一片忠诚,天地可鉴。”
太子听他如此表明心迹,心中十分感动,忙扶了他起来,解释道:“我当然相信你,本来我应该把这个信封还给你才对。但是既然德妃娘娘这么慎重地交给我,我要是还给你,就显得对她老人家不恭了。这样好了,我先保管着,等哪一天找个合适的时机,我再让德妃娘娘还给你。”
四阿哥闻言昂然道:“老四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怕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二哥尽管放着就是了。”
太子却怕因这事寒了这个兄弟的心,又不放心地问道:“你生气了?”
四阿哥却是笑了,“没有。”
太子这才放了心,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没有就好。我们是亲兄弟,两个人一条命,我可不想让你有任何不舒服……对了,你最近去过东陵吗?”
四阿哥没想到太子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不由微微一怔,这才答道:“没有。”
太子听了脸上便有些失落之色,低声说道:“也不知道仙姑怎么样了?最近我老是做梦梦到她。希望她没有什么事才好。”
四阿哥心中暗惊,晴川身受重伤,此刻怕还在那小镇上养伤,太子怎会突然提到了她?难不成是太子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晴川在他手中?这样一想,再看太子的笑容便也觉得其中含了些深意。
太子见四阿哥久无回应,忍不住拍了他下,奇道:“喂,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四阿哥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听到了,听到了,不就是见仙姑吗?等那天我有空,我一定帮你去看她行了吧?”
太子不知四阿哥腹中的百转心思,闻言只是喜道:“这才是好兄弟,走,到我那再喝几杯去!”
说着又拉了四阿哥去了他的毓庆宫。
四阿哥再从毓庆宫里出来的时候已过了晌午,贴身长随赵安还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见他从宫里出来忙迎了上去,说道:“四爷,您总算出来了,福晋已经派人来问过几次了。”
四阿哥闻言便不由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上马行了片刻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调转了马头向城外驰去。赵安看得一惊,生怕四阿哥出事,忙招呼了旁边的几个随从侍卫在后面紧追了上去。
出了京城向南百余里便到了晴川暂居的那个小镇,四阿哥一路打马飞奔,待到了镇外时时天色已经黑透,从山坡上望下去,小镇上亮起点点的灯火,在夜色中散出昏黄的光。四阿哥勒停了马,静静地看着夜色中的小镇出神。
四阿哥的几个在后面紧追了过来,见自己主子到了小镇外却又不肯进镇,不觉都有些奇怪,可又不敢问,只好默默地在不远处守着。四阿哥默默地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却是调转了马头,沿着原路按辔缓行。
赵安心中不解,在后面跟了上去,忍不住出声问道:“四爷,既然到了这里了,为何不进去看看那位姑娘?”
四阿哥轻轻地摇了摇头,既然无望,何必要再生牵连。今日太子突然提到了晴川,不管是不是在试探他,总之却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太子对晴川一直念念不忘,既然如此,不如就把晴川送与太子,许是能修补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他张了张口,终是涩声吩咐赵安道:“待她伤势稳定之后,便叫那两人带着她回京吧。”
话一出口,他的心里突似空了一块般,将晴川送给太子,以此联合太子打击老八,这明明是最为理智的做法,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还会这样的怅然若失?只是因为她曾舍身救他么?若只是如此,为何他来了这里却不敢去看她一眼?一时间,四阿哥只觉得心中复杂之极,自己竟然也是有些迷茫了。
雍王府中,金枝也是彻夜不眠,四阿哥入宫一天,她派人去问了几次,开始只说是德妃设宴相留,后来又说是太子叫了他去,可为什么现在了还不回来?
自从南苑之事后,四阿哥虽然说原谅了她,可对她的感情却是冷淡了许多,她心中早已有所觉察,生怕四阿哥就此厌弃了她,可他那样的人,她从来不懂得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所以为了留住他,她只能把他看得更紧。
上次他从宫里回来,身上多了个绣功精美的荷包,她偷偷地取了下来,见他并未察觉,心中这才宽慰了些,不管是哪些狐狸精送给他的,只要他不曾放在心上就好,可这次呢,他又是为了谁彻夜不归?
就这样胡乱想着,一直熬到天亮也不见四阿哥的身影,再派人去问,却说四阿哥已是上朝去了。金枝心中暗恨,有心叫了四阿哥的贴身长随赵安来问,又知那人一向嘴严,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便又派自己身旁的刘妈暗中去打听昨日里谁跟在四阿哥身边伺候,问问四阿哥昨夜里去了哪里。
刘妈是金枝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之人,听自家主子吩咐,忙出去了,到了中午才回来,回金枝道:“福晋,已经打听清楚了,昨天四爷从宫里出来后直接出了京,去了京南的五柳镇,却没进镇子,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就连夜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