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来癸水
“奶娘,我饿了。”刚刚被送入洞房,苏莹便迫不及待的掀开了盖头。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啊,哪有人自己掀盖头的,多不吉利。”被唤作奶娘的老嬷嬷急忙上前为她重新盖上了喜帕。
这老嬷嬷夫家姓徐,为人十分的精明,苏府的人都习惯称她为徐嬷嬷。是苏大小姐的奶娘,是从小看着苏莹长大的,苏莹对她也十分的依赖,所以即便是出嫁,也带上了她。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掀开啊,又累又饿的。”苏莹不满的说道。
“自然要等到王爷回来了,不然王妃要和谁洞房花烛夜啊。”徐嬷嬷调笑。
“奶娘……”苏莹娇憨的唤道,盖头下的小脸早已羞红一片。
门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一袭红装的俊美男子走入了屋内,喜娘们纷纷屈膝跪倒。
“奴婢参见王爷。”徐嬷嬷亦俯身施礼。
“都起来吧。”南宫澈淡淡回应,转向苏莹的方向。
随着男子脚步声的临近,端坐在喜床上的女子,心跳越发的快速。
感觉到女子的紧张,南宫澈随意的一笑,伸手预掀开女子头上的喜帕。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喜帕的刹那,门外响起了红梅焦急的声音。
“回禀王爷,落溪小姐在院中昏倒了,高烧不退……”
听完此话,南宫澈好看的剑眉微拧,思索片刻,终是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转身走出了喜房。
伴随着门声的一开一合,男子的脚步声消失在房中的那刻,苏莹的心亦跌入谷底。而南宫澈这一走,便是一夜未归。
“落溪,落溪。”苏莹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手臂轻扬,挥开了头顶的喜帕。
落溪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中有姐姐、有爹娘、还有宁静的丽江小村。耳边不时想着男子焦虑的声音,她想仔细的听清他在说着什么,而他的话却越来越模糊。
“晨时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南宫澈抱着全身滚烫的落溪,不悦的训斥。
“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已经派人去宫中请成御医了,他很快就到。”红梅站在一侧,小心翼翼的回答着。整日忙着王爷大婚的事,自然就忽略了落溪,谁知她会在此刻生病呢。
“臣成君扬见过瑾王爷。”门外,成君扬的声音响起。
“君扬,快来看看溪儿,她已经烧了一夜了。”南宫澈焦急的开口。
成君扬不敢怠慢,急忙走到床榻前,两指搭上落溪的手腕。眉头紧皱,显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没关系,只是感染了风寒,落溪的体质不好,才会高烧不退。我开副药给她,喝完药,好好休息便没事了。王爷不必担忧。”成君扬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笔墨开了药方,交给红梅去熬药。
南宫澈又是喂水、又是喂药的,整整折腾了一夜,清晨的时候,落溪的烧终于退下。南宫澈才放心的放开她,悄声的离开了她的房间,并吩咐红梅好好照顾落溪。
落溪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只是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静的可怕,她在乎的人并没有守护在她身边。眼中是隐藏不住的落寞。
“小姐,你终于醒了。”红梅推门而入,见到苏醒的落溪,喜笑颜开道。
“我没事,让红梅姐担心了。”落溪淡然的一笑,虚弱的从床榻上起身。
“起来做什么,身体还虚弱着呢,要多休息才是。”红梅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落溪。
“是上朝的时辰了,我要去服侍王爷更衣了。”落溪柔弱的开口。
“傻丫头,王爷与王妃昨日洞房花烛,现在还未起身呢。即便王爷要更衣,也有王妃服侍,哪里还要你操心啊。”红梅随口说道。
是啊,他已经有王妃了,不在需要她了。落溪苦涩的一笑,娇柔的模样让人心疼。
“红梅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忙吧,不用分神照顾我了。”
“恩,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再唤我。”红梅为落溪拉紧了被子,悄声退了出去。
红梅走后,落溪掀开被子,起身走下了床榻,她不需要静养,而是需要新鲜的空气。屋内沉闷的气氛让她窒息。
寂寞的秋千上,落溪一身单薄的纱衣随风轻轻的晃动着,春风入骨,她的双唇冻成淡紫色,却依旧倔强的坐在院中。
病了一夜,痛了一夜。而那个男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是心疼吗?还是不甘?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呢,他又不是她的谁,没有呵护她的责任。
手轻轻的扶上心口,干净的脸上染满了落寞。南宫澈,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痛。落溪在心中不断的问着。
或许是感应到了她的呼唤,身后一双有力的双臂将她环住。顿时,落溪冰冷的身体陷入了一具温暖的怀抱。
“不冷吗?就这样坐在这里,还嫌昨夜病的不够是不是。”男子的语气带着微怒。
落溪依旧沉默不语着。冷,自然是冷。而正因为冷她才坐在这里,因为只有寒冷才能冰封人心。
“王爷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半响后,落溪才淡淡的开口。
“不在这里,那溪儿说我该在哪里?”南宫澈戏谑的一笑。
“芙蓉帐暖,王爷此刻该是在芙蓉园与王妃温纯才是。”
“温纯?”南宫澈的语调刻意的提高了几分。“溪儿还真是长大了呢,竟然知道什么是温纯了。”
“我……”落溪一时语塞,才知道自己失言了。脸颊羞红一片。
“天凉了,回屋吧。”温热的手臂再次收紧,强行的将她抱下秋千。却在转身的那刻看到呆愣在门口的苏莹与徐嬷嬷主仆二人。
落溪眼角的余光随意的扫了眼苏莹,不知是任性、是示威、还是炫耀,落溪柔软的双臂轻轻的环上南宫澈的颈项,侧脸紧贴在他的胸膛,娇柔的窝在男子怀中。
苏莹脸色微变,紧咬住下唇,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端庄。莲步轻移的来到南宫澈身前俯身施礼。“臣妾见过王爷。”
“恩。”南宫澈淡然回应。“天色还早,莹儿怎么不多睡一会。”
“王爷不在,莹儿也睡不着了。”苏莹羞怯的一笑,想起天明时与南宫澈的缠绵,不由得双颊绯红。
“王爷怀中的小丫头是……”苏莹再次将视线放在了落溪身上。
“她是本王的贴身侍女,名叫落溪。”南宫澈随意的说道。
“落溪见过王妃。”南宫澈怀中的落溪不冷不热的开口。
“哎呦,还真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难怪王爷心疼的紧呢。”苏莹大胆的说道。
“苏莹,你嫁入瑾王府,做了本王的侧妃,就要懂得本王的规矩。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好好思量,小心祸从口出。”南宫澈的语气不由得冰冷了几分。
“是,是臣妾一时失言,还请王爷恕罪。”苏莹识趣的说道。
“好了,你先回芙蓉园吧,本王一会儿就去你那里陪你一同用膳。”
“是,那臣妾先告退了。”苏莹俯身施礼,带着徐嬷嬷离开。
“莹儿。”她人还未走出沁馨园,便被南宫澈唤住。
“王爷还有何吩咐?”苏莹喜出望外的转身问道。
“以后不要再来沁馨园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南宫澈冷淡的说道。
“是,臣妾记得了。”苏莹的脸色再次暗淡了下来,牙关紧咬。
芙蓉园内,侍从侍女跪了一地,苏莹的屋内不时的发出乒乓的响声和这位新王妃的咆哮声。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而已,竟然敢当着本王妃的面与王爷卿卿我我。看本王妃以后怎么收拾她。”苏莹阴冷的说道。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啊。”徐嬷嬷急忙阻止。
“我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妃子,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
“我的傻王妃啊,这年轻可就是资本,王爷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她长大。王妃不可掉以轻心啊。”
“奶娘,那我要如何啊?”听了徐嬷嬷的话,苏莹一时也没了主意。
“来日方长,此事急不得,还是先打听清楚这小丫头的底细吧。”徐嬷嬷精明的说道,然后推开房门,叫进了一个王府中的丫头。
“奴婢紫兰见过王妃,不知王妃有何吩咐?”被叫进来的侍女胆战心惊的问道。
徐嬷嬷在苏莹的示意下走到紫兰面前,将一定金子放在紫兰的手中。
“徐嬷嬷这是何意?”紫兰不解的问道,急忙将金子推了出去,好像那金灿灿的金子烫手般。
“你放心,本王妃初来王府,对府中的事物都不太懂得,只是有些事想请教而已。”苏莹妩媚一笑。
“是啊,你放心,我们王妃的金子可是不咬手的,你就放心收着吧。”徐嬷嬷再次将金钉子塞入了紫兰手中。
“不知王妃想知道何事?”紫兰思索再三,还是将金子收入了怀中。
“那个沁馨园中叫做落溪的丫头,本王妃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这落溪小姐,还真是不太好说。”紫兰为难的开口。
“此话怎讲?”苏莹不解。
“落溪小姐是两年多以前,被王爷抱入府中的,当时小姐好像得了很重的病,是王爷救了她。听人说落溪小姐是从江南来的,还有个姐姐是宁远侯爷的侍妾。若说她只是王爷的贴身丫头吧,她与王爷之间又多了些暧昧。若说她是侍妾吧,王爷又从未让落溪小姐侍寝过。所以她的身份,奴婢不好多说。”
“她还有个侍妾姐姐?这就更好玩了。”苏莹冷冷一笑。
“王妃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了。”
“恩,你下去吧,记得今日的事不要和他人提起,否则本王妃要你好看。”苏莹威胁道。
“是,奴婢知道。”紫兰终于松了口气,急忙退了出去。
晨起,阳光明媚的池塘边,落溪一个人惬意的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微闭着双眼,嘴角上扬成完美的弧度,细密的发丝随风轻扬,一袭湖蓝色纱衣的落溪美得像误入凡间的天使。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王爷面前的大红人啊。”苏莹与徐嬷嬷正巧经过池塘边,徐嬷嬷开口讽刺。
“一大早就见着不想见的人,真是扫兴。”苏莹愤恨的看着落溪。
“落溪见过王妃。”落溪倒是平静,不卑不亢的俯身施礼。
“你的大礼,本王妃可承受不起。”苏莹走到落溪身前,上下的打量着她,当看到她头上的沧海明珠时脸色不由得阴冷了下来。她知道那是西凉国的贡品,价值连城。当初入宫时曾有幸见过一次。没想到,南宫澈竟然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了一个小丫头。
“王妃严重了,落溪只是王爷的侍女而已。”
“是吗?本王妃从未听过低贱的侍女也配带如此贵重的发簪。”苏莹手臂扬起,粗鲁的扯下落溪头上的沧海明珠。
“将沧海明珠还给我。”落溪绣眉微拧,冷声道。
“还?它是你的吗?你也说了你只是一个侍女而已,怎么有如此贵重的东西,定然是偷来的。”苏莹冷哼。
“王爷送给我,便是我的,请王妃将它还给我。”落溪伸手预夺回发簪,苏莹情急之下竟然将发簪丢入池塘。她得不到的,明落溪也休想得到。
精美的沧海明珠在空中形成优美的弧度,最终落入池底,溅起几圈涟漪。落溪毫不犹豫的追随着发簪落下的方向跃入水中。那是南宫澈送给她唯一的礼物,落溪视若珍宝,怎会看着它在面前消失。
“真是个疯子。”苏莹冷哼。初春的池水冰冷刺骨,这丫头竟然就这般跳了进去,真是不知死活。
“王妃不用理她。还不都是她自找的,就算冻死了也与王妃无关。天气凉,我们还是回芙蓉园吧。”徐嬷嬷说完,搀扶着苏莹离开了池塘。
落溪在水中寻找了大半日,却依旧没有寻到沧海明月的影子。偌大的池塘,方圆几十里。要在水中寻到一颗发簪无意是大海捞针。体内的温度渐渐流逝,落溪无奈的爬上岸,拖着湿漉的身体走回了沁馨园。
失神的靠在梅树下,眼角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冷风袭来,落溪下意识的环住双膝,却意外的瞥见水蓝色纱裙上沾染着一片殷红血迹,泪流的更凶了。
落溪没想到,她人生第一次来癸水,竟然是在如此的境况之下,如此的狼狈不堪。因为是第一次,落溪自然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一个人呆愣的坐在那里低声哭泣。而就在她无所适从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溪儿。”南宫澈在距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唤着她的名字。看着落溪一身的湿漉,纱裙上的水还在不停滴落,冷风吹过,娇柔的女子不住的打着冷颤。
“南宫澈,不要过来。”落溪羞怯的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似乎很久,落溪都不曾直呼他的姓名了,今日的落溪很不寻常。南宫澈剑眉紧拧,几步走到落溪身前,在瞥见水蓝纱裙上殷红的血迹时,紧皱的眉心才松弛了下来,嘴角是邪魅的笑。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落溪低声说着,将脸埋入双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