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狮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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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鬣狗部落的异族分子(3)

所以,养活我们的第一窝幼崽相当困难。用奶瓶给它们喂奶这件事,并不像喂幼狮时那么容易,它们会一口咬破橡胶奶嘴。有时它们四五天都得不到妈妈的喂养,开始的时候,这让我很担心。我开始研究鬣狗幼崽,读我能找到的所有关于鬣狗幼崽的书,在网上搜集它们的资料,我发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在野外,鬣狗妈妈经常把幼崽留在洞穴里很长时间,自己外出捕猎觅食,原因是幼崽很久不吃奶也不会饿。我查到,这是因为鬣狗妈妈的奶水里脂肪含量很高,比我们通常给幼狮喝的幼儿配方奶粉的脂肪含量要高出很多。因为后者的饮食组成是鸡蛋、奶油、全脂牛奶以及其他我们能想得到的所有高脂高蛋白食物的混合。

这时,我正与我后来的女朋友曼迪住在一起,好几个晚上,我们都得照看佩姬那几只像恶魔的小幼崽,真是让人抓狂。曼迪本来只能忍受家里有各种各样的小型食肉动物,但鬣狗幼崽无疑让她崩溃了。我了解到,放动物幼崽的两个最佳地方就是厨房和洗手间,便于清洁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厨房和洗手间能让它们咬的东西很多。即使如此,鬣狗幼崽还是把我洗手间里的马桶刷咬坏了,还跳起来把手纸拖得到处都是。

在野外,幼崽彼此之间会通过打架确立自己的地位。兄妹、姐弟之间会打到对方认输为止;而两兄弟之间,有时还会出现打死的情况。我们曾饲养过一只雄性鬣狗幼崽和一只雌性鬣狗幼崽,最后曼迪和我为它们俩着想,不得不把它们分开饲养。我还送过受伤严重的鬣狗幼崽去看兽医,都是被它们的兄弟姐妹弄的。在野外,如果一只鬣狗幼崽被直接杀死,或死于伤口感染,鬣狗妈妈会把尸体带出洞穴,让部落里的其他成员吃,或完全自己享用。

一些人可能以为养一只小型食肉动物很有趣,大部分时候是这样,不过偶尔也会做一些让人很不愉快的杂事。母狮会踢幼崽的臀部,帮助它们排便。我不踢它们,可是我会使劲儿地摸它们的臀部,让它们排便。鬣狗幼崽也一样,当我留意到鬣狗幼崽不能撒尿时,我就得刺激它们排尿的器官,得到足够刺激后,它们就会撒得到处都是,也会弄到我身上。

乌诺是一只野生鬣狗,一个绝对的狙击手,就是说,它曾经猎捕过家畜。它是被政府的自然保育人员抓住的。他们打电话到狮子公园,然后把它送来给我们。因为他们知道,这比把它放回野外要好,一旦把它放回去,它就会回到农场,再次肆意破坏。

所以,这只野生动物被丢给我们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甚至不知道它是雌性还是雄性。我们只好把它放到鬣狗围栏的动物休息室里,那间动物休息室很坚固,它可以待在围栏的尽头,直到麻药失效。结果证明这样做是对的,当它醒过来的时候四肢上全是排泄物,那一刻我永远不能忘记。开始它有点畏缩,然后沿着四面墙的墙根发疯地跑;它把头上的受伤处往动物休息室的墙上蹭,它那么用力,都可以看到它白色的头盖骨了,它真的是疯了。实际上,有那么一刻,我想,也许一开始让它死去会更好。它从来没有被关起来过,这样的囚禁让它害怕。

我们讨论后决定,如果要养它,应该把它放进鬣狗部落,让它融入一个新的集体。我们早已见识过鬣狗互相咬耳朵和打斗的场面,但那都是我们亲手养大的鬣狗,所以一只在野外长大的鬣狗是如何跟围栏里的其他鬣狗相处的,这让我很感兴趣。

早在自然保育工作人员带它来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们应该用我们自己的方法,把新来者装进一个小围栏,放在离鬣狗部落的大围栏不远的地方,让它们先隔着栅栏互相认识,但结果我们并没有这样做。此时乌诺非常紧张,如果继续让它待在动物休息室里,它很有可能会自杀,所以我们干脆打开门,让它出去找其他鬣狗。

乌诺“嗖”的一声从动物休息室冲出,迫不及待地逃出去;当它重新出现在阳光下时,它被一群鬣狗包围。它把它们全都打败了!我们圈养的鬣狗竟无一只可以对抗乌诺的进攻,它们只好立刻排成一列。就在那时,我们决定给它取名为头号乌诺(译者注:意为“头号人物”),它当之无愧。

它是一个强者,它知道该如何战斗。问题是,我们把乌诺放进围栏里的时候,吉娜并不在,而我们知道,它们两个碰头的时候,一定会厮打,把皮毛都扯开。最后,我们把吉娜和乌诺单独放进一个围栏——只有它们俩——让它们自己找到解决办法。两只雌性鬣狗互相瞥了一眼,然后战斗开始。它们一会儿撕扯对方的耳朵,一会儿撞到一起,一会儿一方压在另一方身上,它们都很拼命,都想打败对手。它们叫喊着,咯咯笑着,撕咬着,用爪子挠着,好多次,吉娜处在下风,但它不向乌诺臣服。它们毛发浓密的脖子上满是唾沫,耳朵都在流血,全身上下都是很深的伤口,但它们两个的气焰都没有退的迹象。好几次,我们都觉得我们应该干预一下,但我知道,如果乌诺要加入部落,这场战斗就在所难免。慢慢地,乌诺开始占上风,吉娜渐渐败阵,但我们最初的女王不会轻易认输。

最后,我们决定找部落里的一些鬣狗来给吉娜解围,也许它可以借机得到支援,但这个方法没有奏效。乌诺不仅打败了吉娜,我们派出的所有鬣狗也都被它教训了一番,而且,它还有力气和心情再打一番。自此,头号乌诺接管部落。

乌诺融入部落后,我想看看它对我的反应如何,我不想仅因为部落换了头领就断绝与部落其他成员的关系。所以我进去了,就像我经常做的那样。

乌诺盯着我,但保持着距离。看上去是它在容忍我这两条腿的怪物跟它统治的部落的臣民在一起,只是在容忍我。我没有去招惹它,甚至没有走近它,但几个月后,它开始接近我,并且,每次都更近一点。它坐着,看着我挠其他鬣狗的痒痒,跟它们一起玩。我想,它决定容忍我的原因,可能是看到我对其他鬣狗和它没有威胁,也可能是它也需要关注。如果我离它太近,它会围着我转圈,背上的毛全都竖起,这表示它在准备进攻,也是它在告诉我,如果我再靠近,它就要把我撕成碎片。这没问题,我一直跟它保持5英尺的距离。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乌诺跑到我身边,把鼻子伸过来,要把鼻子伸到我手上。此前有好几次,它跑到我面前,想昂起头碰我的手。这一次,我把手伸给它,它伸到我手上,嗅了嗅。这一次,它决定打破我们之间长久以来的隔阂。

它再次嗅了嗅我的手,我吓得不敢呼气,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接下来,乌诺舔了一下我的手。它现在信任我,这是一个重大的时刻,我对它回以信赖。从那以后,每次我靠近乌诺时,都会这样,把身体放低到跟它一样高。时间长了,它容许我挠它的下巴和耳朵后面,但我知道,我永远不能把手伸过它的腋下抱它,像我跟其他鬣狗在一起时做的那样。

跟乌诺相处的这些经历,让我思考关于鬣狗的智力。以前,我跟同样被人类捕获的野狮在一起时,都不像跟它在一起那样。这只野生的鬣狗,竟然能够坐在那里,分析局势。就我而言,我明白我跟它之间有一种默契——它容许我跟它部落的其他成员在一起,只要我不威胁到它在部落的地位。我并没有打算打扰它,或者做它的头儿,尽管跟部落其他成员在一起时,是以我为首。它在野外被人类抓住,关进围栏,落进人类手里的这段经历给它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然而它还是试着信任我。

我听人讲过,有一个人跟野外的一个鬣狗部落关系很好,不过他们相处的时间很长。我跟乌诺相处的时间很短,我想这充分说明了这种动物有多聪明——聪明又调皮。

那个家伙只管跟动物们在一起,我则奋力为日渐扩大的部落争取更大的空间,让它们搬进一个更大的有围栏的营地里。在那里,游客可以开车穿过营地,那感觉很像穿梭在一个大型的野生动物保护公园。我想,要是游客看到一个自然环境下繁衍的鬣狗部落,那一定很酷。

伊恩和罗德尼·富尔都十分赞同我的这个主意,于是我们开始建造一个鬣狗兽穴。我们挖出一个大坑,用水泥管、锡、木杆做出一个半月形的屋顶。在野外,鬣狗用废弃的白蚁堤做兽穴,南非一些国家公园里的鬣狗住在路下面坚不可摧的排水涵洞里,所以,相比那些居住环境来说,我们给它们建造的这个新家,堪称完美。它们喜欢我们建的那个兽穴。一切进展顺利,它们也很喜欢额外的空间。另外,游客看到鬣狗如何跟同类相处,都感到很愉快。为鬣狗付出的努力,让人们有机会看到这些动物是多么有趣,这让我感到安心。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鬣狗开始袭击游客的车。

开始是挡风玻璃,接着是后视镜,然后是门把手,最后是轮胎。它们喜欢上了吃轮胎。这群鬣狗在拆车这件事情上,干得比约翰内斯堡任何一家地下拆车厂都好,它们拆车的时候车都还在行驶,游客惊恐地开着车,乌诺率领着它的部落,追着车跑,想要把车撕成碎片。也许乌诺把这视作对那些把它从野外抓来的人的报复,也可能只是它喜欢汽车材料的口感。不幸的是,赔偿游客高昂的修车费,最终让这个部落实验终止,我们不再让游客开车进去参观,但鬣狗可以在里面尽情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