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图解曾国藩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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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劝学篇(1)

禀父母·闻九弟习字长进

【原文】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正月十七日,发第二号家信,不知已收到否?男身体平安,男妇亦如常。

九弟之病自正月十六日后,日见强旺,二月一日开荤,现已全复元矣。二月以来,日日习字,甚有长进。男亦常习小楷,以为明年考差之具。近来改临智永《千字文》贴,不复临颜、柳二家帖,以不合时宜故也。孙男身体甚好,每日佻达①欢呼,曾无歇息。孙女亦好。

浙江之事,闻于正月底交战,仍尔不胜,去岁所失宁波府城,定海、镇海二县城尚未收复。英夷滋扰以来,皆汉奸助之为虐。此辈食毛践土,丧尽天良,不知何日罪恶贯盈,始得聚而歼灭!

湖北崇阳县逆贼钟人杰为乱,攻占崇阳、通城二县。裕制军即日扑灭,将钟人杰及逆党槛送京师正法,余孽俱已搜尽。钟逆倡乱不及一月,党羽姻属,皆伏天诛。

黄河去年决口,昨已合龙,大功告成矣。

九弟前病中思归,近因难觅好伴,且闻道上有虞,是以不复作归计。弟自病好后,亦安心不甚思家。李碧峰在寓住三月,现已找得馆地,在唐同年(李杜)家教书,每月俸金二两,月费一千。

男于二月初配丸药一料,重三斤,约计费钱六千文。

男等在京谨慎,望父母亲大人放心。男谨禀。(道光二十二年二月二十四日)

【注释】

①佻达:佻皮,戏闹。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正月十七日发的第二封家信,不知收到没有?我身体安康,我的妻子也和往常一样。

九弟的病自正月十六日后,身体一天天强健起来,二月一日起开始吃荤,现已全部复元。二月以来,天天学习写字,且有所长进。我也常习小楷,为明年考差做准备。近来改临智永《千字文》帖,不再临颜、柳两家的帖了,因为不合时宜的缘故。孙儿身体很好,每天戏谑欢叫,也不用歇息。孙女也好。

浙江的事,听说在正月底交战,仍旧没有取胜。去年失守的宁波府城,定海、镇海两县城,还没看收复。英国人滋扰以来,都是汉奸助纣为虐。此辈食毛践土,丧尽天良,不知道哪天恶贯满盈,才得以一起把他们歼灭!

湖北崇阳县逆贼钟人杰作乱,攻占崇阳、通城两县。裕制军即日扑灭,将钟人杰及逆党用囚车关了押送京城正法,余孽已经一网打尽。钟逆做乱不到一个月,党羽姻属,都受到天诛。

黄河去年决口,昨已合拢,大功告成。

九弟以前病时想回家,近来因为找不到好伴,并且听说路上不平安,所以已不准备回家了。弟弟自从病好之后,也安心不怎么想家了。李碧峰在家住了三个月,现在已经找到教书的馆地,在唐同年李杜家教书,每个月俸金二两,月费一千。

儿子在二月初配丸药一料,重三斤,大约花了六千文钱。

儿子等在京城谨慎从事,望父母亲大人放心。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二年二月二十四日)

禀父母·教弟写字养神

【原文】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二月廿三日,发家信第三号,不知已收到否?正月所寄鹿脯,想已到。三月初奉大人正月十二日手谕,具悉一切。又知附有布匹、腊肉等在黄茀卿处,第不知黄氏兄弟何日进京,又不知家中系专人送至省城,抑托人顺带也。

男在京身体如常,男妇亦清吉。九弟体已复元。前二月间,因其初愈,每日只令写字养神。三月以来,仍理旧业,依去年功课。未服补剂,男分丸药六两与他吃,因年少不敢峻补①。孙男女皆好,拟于三月间点牛痘。此间牛痘局系广东京官请名医设局积德,不索一钱,万无一失。

男近来每日习帖,不多看书。同年邀为试帖诗课,十日内作诗五首,用白折写好公评,以为明年考差之具。又吴子序同年有两弟在男处附课看文。又金台书院每月月课,男亦代人作文,因久荒制艺,不得不略为温习。

此刻光景已窘,幸每月可收公项房钱十五千,外些微挪借,即可过度。京城银钱比外间究为活动。

家中去年彻底澄清,余债无多,此真可喜。蕙妹仅存钱四百千,以二百在新窑食租,不知住何人屋?负薪汲水,又靠何人?率五素来文弱,何能习劳?后有家信,望将蕙妹家事琐细详书。余容后禀。男谨呈。(道光二十二年三月十一日)

【注释】

①峻补:猛补,大补。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二月二十三日发的第三号家信,不知已经收到没有?正月寄的鹿脯,想必已经收到。三月初,接到父母大人正月十二日的手谕,知道了一切。又知道附来布匹、腊肉等在黄茀卿那里,但不知道黄氏兄弟何时进京,又不知道家里是派人送到省城,还是托人顺带?

儿子在京城身体如常,儿媳妇也很精神。九弟身体已复元。二月间,因他是初愈,每天只叫他写字养神。三月以来,仍然做原来的事,按照去年的功课。没有吃补药,儿子分了丸药六两给他吃,困年纪轻,不敢大补。孙儿孙女都好,准备在三月间点牛痘。这里的牛痘局,是广东京官请有名的医生设局积德的,不收一文钱,万无一失。

儿子近来每天习字,不多看书。同年受邀为试帖诗课,十天内作诗五首,用白折写好公评,以为明年考差之用。另外吴子序同年有两个弟弟在儿子处附课看文。另外金台书院每月的月课,儿子也代人作文,因为制艺荒废久了,不得不略为温习。

眼下手头很窘迫,幸亏每月可收公项房钱十五千,余外再挪借一点点,就可以过度。京城银钱,比外间还是易挪些。

家中去年彻底澄清,余债不多,这真可喜。蕙妹仅仅存钱四百千,又拿二百在新窑租房吃饭,不知住的何人的屋?担柴挑水,又靠何人?率五身体又文弱,哪能习惯劳动?以后有家信,希望把蕙妹的家事详细写上。其余的容以后再呈禀。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二年三月十一日)

禀父母·劝两弟学业宜精

【原文】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六月廿八日接到家书,系三月廿四日所发,知十九日四弟得生子,男等合室相庆。四妹生产虽难,然血晕亦是常事,且此次既能保全,则下次较为容易。男未得信时,常以为虑,既得此信,如释重负。

六月底,我县有人来京捐官(王道隆)。渠在宁乡界住,言四月县考时,渠在城内,并在彭兴歧(云门寺)、丁信风两处面晤四弟六弟,知案首是吴定五。男十三年在陈氏宗祠读书,定五才发蒙作起讲,在杨畏斋处受业。去年闻吴春冈说,定五甚为发奋,今果得志,可谓成就甚速。其余前十名及每场题目,渠已忘记,后有信来,乞四弟写出。

四弟、六弟考运不好,不必挂怀。俗语云:“不怕进得迟,只要中得快。”从前邵丹畦前辈(甲名),四十三岁入学,五十二岁作学政,现任广西藩台。汪朗渠(鸣相)于道光十二年入学,十三年点状元。阮芸台(元)前辈于乾隆五十三年县府试皆未取头场,即于其年入学中举,五十四年点翰林,五十五年留馆,五十六年大考第一,比放浙江学政,五十九年升浙江巡抚。些小得失不足患,特患业之不精耳。两弟场中文若得意①,可将原卷领出寄京,若不得意,不寄可也。

男等在京平安。纪泽兄妹二人体甚结实,皮色亦黑。

逆夷在江苏滋扰,于六月十一日攻陷镇江,有大船数十只在大江游弋,江宁、扬州二府颇可危虑。然而天不降灾,圣人在上,故京师人心镇定。

同乡王翰城(继贤,黔阳人,中书科中书)告假出京,男与陈岱云亦拟送家眷南旋,与郑莘田、王翰城四家同队出京(郑名世任给事中,现放贵州贵西道)。男与陈家本于六月底定计,后于七月初一请人扶乩(另纸录出大仙示语),似可不必轻举妄动,是以中止。现在男与陈家仍不送家眷回南也。

同县谢果堂先生(兴峣)来京,为其次子捐盐大使,男已请至寓陪席。其世兄与王道隆尚未请,拟得便亦须请一次。

正月间俞岱青先生出京,男寄有鹿脯一方,托找彭山屺转寄,俞后托谢吉人转寄,不知到否?又四月托李昺冈(荣灿)寄银寄笔,托曹西垣寄参,并交陈季牧处,不知到否?

前父亲教男养须之法,男仅留上唇须,不能用水浸透,色黄者多,黑者少,下唇拟待三十六岁始留。男每接家信,嫌其不详,嗣后更愿详示。男谨禀。(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初四日)

【注释】

①得意:满意。此处指中文考试成绩若尽人意的意思。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六月二十八日接到的家信,是三月二十四日所发,知道十九日四弟生了儿子,我们全家表示庆贺。四妹生产虽难,但血晕也是常事,并且这次能保无事,下次便容易些了。儿子没有收到来信时,常常忧虑,得到这封信后,如释重负。

六月底,我县有人来京城捐官(王道隆)。他在宁乡界住时,说四月县考时,他在城里,并且在彭兴岐、丁信风两处,见了四弟六弟,知道案首是吴定五。儿子十三年前,在陈氏宗祠读书时,定五才刚刚启蒙,在杨畏斋那里授业。去年听吴春冈说,定五很发奋,今天果然得志,可说成就很快。其余前十名及每场题目,他已忘记,以后来信,请四弟写出。

四弟六弟考运不好,不必放在心上。俗话说:“不怕进得迟,只要中得快。”以前邵丹畦前辈,四十三岁入学,五十二岁作学政,现任广西藩台。汪朗渠他在道光十二年入学,十三年点状元。阮芸台前辈,在乾隆五十三年,县府试头场都没有录取,就在当年入学中举,五十四年点翰林,五十五年留馆,五十六年大考第一,就任浙江学政,五十九年升浙江巡抚。小小得失不足为惧,只怕学业不精。两弟考场里如果文章得意,可把原卷领出来寄至京城。如果不满意,就不寄了。

儿子等在京平安,纪泽兄妹二人、身体结实,肤色稍黑。

洋人在江苏滋扰,于六月十一日攻陷镇江,有大船几十只在大江游弋。江宁、扬州两府很是危急。然而,天不降灾,圣人在上,所以京师人心安定。

同乡王翰城告假出京,儿子和陈岱云也准备送家眷回南方,与郑莘田、王翰城四家同队出京。儿子与陈家,本来在六月底计划好了,后在七月初一请人扶乩,好像不能轻举妄动,因此放弃了。现在儿子与陈家,还是不送家眷回南方了。

同县的谢果堂先生到京城来了,替他的次子捐盐大使的官职,儿子已经请他们来家里陪席。其世兄与王道隆先生还没有请,打算有必要的话也请一次。

正月间,俞岱青先生出京,儿子寄有鹿脯一块,托彭山屺转寄,俞后来托谢吉人转寄,不知收到没有?又在四月托李昺冈寄银子和笔,托曹西垣寄参,并交给陈季牧,不知道收到没有?

以前父亲教儿子保养胡须的方法,儿子只留上唇须,不能用水浸透,黄色的多,黑色的少。下唇准备等到三十六岁再开始留。儿子每次接到家信,都嫌写得不详细,以后希望详细训示。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初四日)

致诸弟·读书宜立志有恒

【原文】

诸位贤弟足下:

十月廿七日寄弟书一封,内信四页,抄倭艮峰先生日课三页,抄诗二页,已改寄萧莘五先生处,不由庄五爷公馆矣,不知已到无误否?

十一月前八日已将日课抄与弟阅,嗣后每次家书,可抄三页付回。日课本皆楷书,一笔不苟,惜抄回不能作楷书耳。

冯树堂进功最猛,余亦教之如弟,知无不言。可惜九弟不能在京与树堂日日切磋,余无日无刻不太息也。九弟在京年半,余懒散不努力,九弟去后,余乃稍能立志,盖余实负九弟矣。余尝语岱云曰:“余欲尽孝道,更无他事,我能教诸弟进德业一分,则我之孝有一分;能教诸弟进十分,则我孝有十分;若全不能教弟成名,则我大不孝矣。”九弟之无所进,是我之大不孝也。惟愿诸弟发奋立志,念念有恒,以补我不孝不罪,幸甚幸甚。

岱云与易五近亦有日课册,惜其识不甚超越。今虽日日与之谈论,渠究不能悉心领会,颇疑我言太夸。然岱云近极勤奋,将来必有所成。

何子敬近待我甚好,常彼此作诗唱和,盖因其兄钦佩我诗,且谈字最相合,故子敬亦改容加礼。子贞现临隶字,每日临七八页,今年已千页矣。近又考订《汉书》之讹,每日手不释卷。盖子贞之学长于五事:一曰《仪礼》精,二曰《汉书》熟,三曰《说文》精,四曰各体诗好,五曰字好。此五事者,渠意皆欲有所传于后。以余观之,前三者余不甚精,不知深浅究竟何如;若字,则必传千古无疑矣。诗亦远出时手之上,必能卓然成家。近日京城诗家颇少,故余亦欲多做几首。

金竺虔在小珊家住,颇有面善心非之隙。唐诗甫亦与小珊有隙。余现仍与小珊来往,泯然无嫌①,但心中不甚惬洽②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