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水的功夫,两个护士端着药水进了病房。
蔡小牧没在意,待她端着茶水回到病房的时候,才看到孟智山纱布下纵横交错的、可怖的伤痕。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姥爷竟不念及培养孟智山十五载的感情,对他下如此重的狠手。
蔡小牧强自微笑着把茶水递给老医生,问道:“请问,这些伤口会留疤的吧?”
孟智山蹙眉。
老医生闹不明白蔡小牧这又是演的哪出,问道:“怎么了?小伙子身体结实,留些疤痕也是副英气的身子。再说,现在的医美很发达,除疤技术也稳定,丫头不必太担心。”
蔡小牧微无可微地叹了口气,伸手轻抚孟智山后腰的伤口不说话。
孟智山动了动,说:“别摸,有点痒。”
身边两个护士听罢早就笑开了,她们哪里会不知道,身上的伤痕只会一触就疼,这男人嚷嚷的痒只怕是痒在心里。
蔡小牧很少能看到孟智山脸红,此刻见他低垂的侧脸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痒痒肉长在腰上?我记得,你好像从小不怕疼也不怕痒,就跟个木头人似的。”
孟智山无奈地摇着头,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蔡小牧口袋传来的铃声。
蔡小牧看了眼来电显示,下意识吐了吐舌头,接了起来。
“听说你刚销完假就又请假了?肖凌特意请示我,如何结算你这个月的工资。”季礼声音不大,可孟智山就是神准的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谁啊?”孟智山明知故问,忍不住窥探蔡小牧脸上一切细枝末节的表情。
蔡小牧瘪瘪嘴,也不愿透露半句,摇着头出去了。
孟智山眸色一暗,眼神飘向角落里放置的皮箱上,似乎心事重重。
老医生看完诊悄悄离开,两个护士对看一眼,不觉加快包扎的速度。
“季总,什么叫结算这个月的工资?难道你想趁机开除我?”蔡小牧贴墙站着,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季礼幽幽道:“你堂哥年轻有为,又对你百般照顾,我可不相信你能看得上这每月四五千的工作。”
“你怎么知道我堂哥回国了?是肖凌说的吗?”蔡小牧惊诧不已。
季礼轻描淡写道:“哦,原来真是那位堂哥又回国了。若我没记错,他一个礼拜前刚从国内飞去美国。怎么,你哥哥就这么爱国?”
原来是季礼使了个心眼诈蔡小牧的,只可惜蔡小牧因孟智山的伤走这一遭医院,闹得心里七上八下,完全失了素日的洞察力。否则,也不至于被这简单的试探一击即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支支吾吾,可还是支支吾吾起来:“堂哥是中国人嘛,中国人当然要回中国!总之是我的家务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真是的。”
季礼冷哼一声,说道:“可笑。”
蔡小牧却突然火了:“你说谁可笑。”
“你和你那堂哥!”季礼一针见血。
蔡小牧深吸一口气:“季礼,我不想跟你吵架,但麻烦你先学会尊重我和我的家人。我不知道你今天抽什么风冲我发火,如果是因为看不惯员工请假,那劳烦您直接扣罚工资。倘若是其他原因导致您拿我当撒气桶,恕我不奉陪!”
“蔡小牧!”季礼似乎也急了。
“干嘛!”蔡小牧已然战备状态,摩拳擦掌静候季礼利刃出口。没想到利刃和恶语没有来,却从季礼口中蹦出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为什么请假不直接跟我打招呼,反而让肖凌在中间传话!还有,方淮出差了。你跟你堂哥在一起,那我今天中午吃什么?”
蔡小牧像个漏气的皮球,无奈地靠在墙边,方才升起的火气现在也泄得七七八八。
她问季礼:“我凭什么天天给你送饭?”
“因为你喜欢我啊。所以,我站在商人的立场,觉得不该浪费于你于我都利益最大化的行为结果。毕竟,你想看到我,而我,想吃饭。”季礼倒也不害臊,这种话被堂而皇之的一再重提,蔡小牧恨不得都生出了屏蔽羞怯的抗体。
“我可没有必要为了一丁点儿利益而折本吧?”蔡小牧从容冷静。
“折本?”季礼不明白。
蔡小牧回头望了一眼医院长廊,坚定道:“是啊,蔡小山就是本,他现在病得厉害,需要人照顾。你的一餐两餐,还是劳烦护工吧。等堂哥身子好些了,我再来看你。”
季礼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三天后就出院了,一日三餐也不是非要麻烦你才能吃上。今天打这通电话,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我只是想确定,你是否还喜欢我。”
蔡小牧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反问:“难道根据我的回答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季礼讥嘲道:“理论上来说,答案与否无法直接影响结果……”
“那你问这些做什么?”
季礼接着说:“但你的答案会直接影响我是否对你动心的决定。”
蔡小牧一愣,突然就嚷了起来:“动心也可以控制吗?难道我说我喜欢你,你才会捏着稳赢的把握对我动心?连这种不受控的事情你也不想输吗?季礼,我真是太把你当人看了!没想到你和别人一样,把感情也当做商业游戏,只待价而沽却不敢走心放肆一把!”
蔡小牧气呼呼地挂断电话,望着走廊那头来来回回的病患,不知想着些什么。
孟智山推着挂点滴袋的高架踱了出来,看见蔡小牧一脸茫然,他心里还是像被针扎。
“等这瓶药挂完,就回家去吧,杨阿姨还等着我们。而且,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蔡小牧问道:“什么话?”
孟智山低头笑了笑,没透漏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