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在得知是有人故意拍了佳音的照片送去给贝林达后,夏琳立即瞒着她给云少霆打去了电话,“出来见一面,我有事跟你说。”
过了大约20分钟不到,两人前后脚都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云少霆望着她满眼的怒火,疑惑的问。
“呵……怎么了!”话音未落,只见夏琳亮出了手中的照片,怒气腾腾的说,“有人拍了佳音的照片寄给了贝林达,害的珍饰险些失去了这次资格,也害的佳音险些丢掉了自己的梦想。”
云少霆接过照片,一张张翻看着,慢慢的他扬起了双眸,自责的说:“我当时真应该拦住她的。”
“你当时在场?”夏琳惊讶道。
“是……我是亲眼看着她毁掉自己作品的。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除了我以外,现场竟然还有其他人。”
夏琳:“那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她到底为什么会毁掉自己的作品?”
“其实……”云少霆顿了一下。
他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离得远没听见他们说话,只是看见她和他父亲在马路边说了几句话以后,她便转身离开了,没走多远就立刻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烂了手镯,扔进了垃圾桶里。”
“路边!”夏琳惊愕着,突然,目光一转,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他说,“是不是靠进门左边的一家小卖部的外面?”
云少霆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而且当时她父亲应该是正在赌。”
“唉……”夏琳听后,不禁长叹了一声,懊恼的说,“难怪了,都怪我,我干嘛当时要劝她回去啊!”
云少霆:“她跟她父亲,就真的没有缓和的可能了吗?看得出来,佳音还是在乎他的。”
“缓和!哼……”夏琳苦笑着说,“除非他父亲能够改掉好赌的恶习,但眼下看来,那应该是做梦。”
“也许……我能帮她的,可是……”
说着说着,云少霆突然沉默了,忽然,他的思绪仿佛飞到了一个阳光正盛的下午,也就是她毁掉作品的那天。
那一天,云少霆在珍饰外,守了整整一个下午,他满心担忧,却又不敢直接进去找她,只能就这么等着等着。
等到日落西山时,她下班了,这时,她拎着包从珍饰里走了出来,她也微笑着,同那些同事们说了声“再见。”
那一刻,云少霆不经意间,却想起了初到华裳的佳音,那时的她,不善言辞,不敢多话
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除非有人主动找她说话,否则她就连一句你好和再见,都纠结着不敢开口。
起初,云少霆和所有人一样,以为她是生性孤僻。
因为,她不似其他一些胆小怯懦的人,每天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受气包的模样。
她每天忙忙碌碌,从不懈怠,面对别人的排挤与闲言,她也只是转过头,当做没听见。
她也从来不会主动与人说话,偶尔有人找她说话,她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或者简单回应几句,从来不会抛出新的话题。
表面看上去,她与其他人并无二样,甚至还有些许高傲冷漠。
直到后来,云少霆才慢慢发现,她不是真的高傲的不想开口,而是不敢开口。
一次,他无意间路过,见到了正忙碌的她,明明她手中拿着文件,微微蹙眉一筹莫展的样子,可是望着眼前正聊天的同事,她犹豫着抬了几次手,也没敢开口去问。
最后,还是一旁的安琪见到了,主动来到她的身边,帮她解决了问题。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样一个活泼开朗的安琪,却能够成为她朋友的原因了,因为她从来就不是抗拒与人交流,而是恐惧。
每一次,当她刚打算开口,却总是不禁在心里打鼓,觉得自己会不会打扰了别人,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太没水平令人反感。
所以她从来不敢主动开口,就算你找她说话,她也不懂得怎样抛出新的话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烂漫坦率的安琪,自然也就成为了唯一能够走近她身边的人。
因为,她坦率,她毫无城府,所以佳音不用去担心,跟她相处,自己会不会说错什么。
她也很开朗活泼,所以即便佳音没有话题可抛的时候,她也总能找到话题与她畅聊起来。
离开华裳后,虽然两人不能常常见面了,可却也从未断过联系,时至今日,她也依旧是佳音手机通讯录里,靠前的那个名字。
如今,他隔着微掩的窗,看着她脸上的笑脸,他知道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连一句“再见”都不敢说出口的佳音了。
忽然间,佳音转过了身,透过那微掩的窗户,两人的目光刹那间交汇了,她眼角间的笑容,也随之僵住了。
可是她却并没有在意,只是低了低头,全当没看见一般,转过头,便打算离开。
云少霆见状,一时情急之下,这才终于追下了车,拉住了她的手,拦下了她离去的脚步。
“我……”云少霆紧握着她的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一刻,佳音背着身子,仿佛根本就不愿理睬,可目光却不住的在闪烁着
“我来……是想为那晚酒吧的事,向你道歉。”云少霆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这句话,他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害怕,害怕失去某个人,害怕到就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在心里打上千万字的草稿。
那一刻,他终于理解了,当初那个隔了几分钟才给他发了一个字的女孩,心里该有怎样的纠结。
既怕说错了话,惹对方生气,又怕不说令对方寒心,更怕说多了令对方厌烦,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说出口的,却早已不是自己心里最初想的那句了。
可是他的小心翼翼,深情款款,却依旧无法换回佳音的一片深情。
她慢慢的转过了身,依旧冷漠的推开了他的手,说了一句:“其实……你没必要道歉的。”
佳音的冷漠深深地刺痛着两人的心,可云少霆却始终不愿放弃。
他的双手试探着,慢慢移到了她的手臂上,他捧着她的双肩,目光坚定的望着她,说:“我已经跟尹星月谈过了,她再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了,因此……我希望,你能再考虑清楚。”
终于,她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云少霆的脸上,嘴角微微倾斜,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可是,这笑容之后随即而来的,却是一段令云少霆绝望的话语。
“谈!”她微笑着,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说,“原来……你真的从未在意过我说的话。”
说完,她转过了身,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马路边。
她的目光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忽然间,一个手提红色塑料袋的妇人,令她停下了寻找的目光。
那人的手中,不知拎的是什么,大红色的包裹下,除了圆溜溜的形状以外,什么也看不出来,也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微微一笑,儿时的回忆随即而来,随后,她伸出了手,指了指那人手中的塑料袋,问云少霆:“你能猜的到,她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云少霆转过身,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却满心的疑惑,根本不明白,佳音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是紧接着,佳音却向他说起了一个故事,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故事。
那时的佳音,大约是12岁左右的年纪,那一段时间的她,由于身体不舒服,那几天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却偏偏很想吃街上卖的小油桃。
可是,母亲却告诉她,油桃不当季,没有上市所以买不到,佳音也只能无奈作罢。
可是没过两天,有一次在公交车上时,佳音无意间遇到了一个拎着一袋芒果的人,那一包芒果也是用红色塑料袋装着的。
鲜红的塑料袋,包裹着外表光滑的芒果,从表面看来,里面的东西微微泛红,竟然与油桃略有相似。
这让无意间看到的佳音心中不禁疑惑,母亲不是说油桃不当季,买不到的吗?
出于好奇,也是出于疑惑,佳音不自觉的多看了一眼那包水果,想要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油桃。
可是,就因为那多看的一眼,竟然被那拎水果的人发现了,她随即伸出手,从那红色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两个芒果,递到了小佳音的手上。
佳音虽然也曾连连摇手拒绝,可那人却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还是将两个芒果,生生的塞到了佳音的手中。
到了最后,父亲温暖和煦的对她说了声“拿着吧”,无奈她只能接过了那两个芒果,也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可是当她握着那两个芒果时,心中,却丝毫没有一般孩童得到糖果时的那种喜悦感。
说完故事,佳音转过了身,问云少霆,可知当时的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云少霆沉思了许久,说:“是……觉得被人施舍,丢人了?”
佳音苦笑一声后告诉他,自己当时没有感到一丝喜悦,相反只感到深深地羞愧,和懊悔。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盯着别人的东西看,才会让那人误以为自己是想要,才会去看。
佳音告诉他,对于她来说,在那一件事里,她得到的,不是两个芒果,而是一个教训。
那个教训时刻提醒着她,从那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何原因,佳音都不曾再去看过别人手中的任何东西。
哪怕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只要不是属于她的,她都不曾再多看一眼,因为她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不想让别人误以为,她是个想要用眼神乞讨的乞儿。
“可我不是她的……”云少霆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赶忙解释道。
“可你也同样不会是我的。”佳音背过身,隐忍着心痛;说,“我说你不用道歉,不是我大度。而是因为我知道,那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目光,才会让人误以为,我是想要得到,那些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自作自受,又能怪得了谁呢……”
一番回忆过后,云少霆呆呆地立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夏琳见状,误以为他在打什么主意,立即拍了拍他,劝阻道:“你可别乱来啊!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劝你最好事先和佳音商量一下,因为,她很不喜欢任何人牵扯到她家里的事,当初凌川只是利用了一次她父亲,她就再也没有理过他,我跟你说了她家的事,她就和我吵了一架,你啊,就别自作主张了。”
云少霆愣在一旁,轻叹了一声,道:“她总是这样,明明自己是最需要别人帮助的,却总是不愿意接受。你说得对,她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标准,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不允许打破。”
“她有自己的处事标准,我也有啊!”随后,就看夏琳握了握拳头,咬牙切齿说,“明争我不怕,敢给我玩阴的,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要我帮忙呢?”云少霆望着她,微微一笑问。
“当然要了!”夏琳斩钉截铁的说,“不然我找你出来干嘛?我就是要你帮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然后……我会让他知道,惹了我的下场。”
后来,云少霆要了被收买那人的下落,从他那里,云少霆得知了,收买他的人竟然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品牌。
那样的小商铺,既不会与夏琳有什么深仇大恨,更别想参加什么评选,花大价钱收买的意义又在哪呢。
于是,追随着这个线索,云少霆继续追查了下去……
在他追查的那两天,佳音一直在想着方案的事,在父亲节推出与母爱相关的礼物,本就有些本末倒置之意,方案如果再做不好,再好的东西也会被人骂的。
因此她更加不明白,为什么贝林达一定要指定她去做,反而不去找那些更加专业的人去做。
与夏琳一番头脑风暴后佳音决定,给予这条项链一个属于它的故事和定义。
佳音的脑中不断的回响着贝林达对她说的话,最终她终于想出了,这条项链该有的故事。
夏琳找了广告部的人,将这个故事,制作成了短篇,经过贝林达审核后,在父亲节当天,让两个礼物一起推出了。
对于故事情节来说,佳音融合了对母亲所有的观点,对于她来说“父爱”是保护,当遇到危险时,总是有一个人,在你身边保护着你,那就是父爱。
而母爱,是无私,是付出,默默的付出,却从来不求回报的付出。
母爱看似很轻,轻到让人总是会忽视她的付出,她的爱也很重,重到让自己疲惫不堪。
除了故事,就连同广告语,也是佳音所写。
方案交出后,她得到了贝林达的好评。
可是,虽然一切都已经完成,但佳音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贝林达一定要指定她去做这个方案。
直到商品推出后,获得了大量的好评,销量也是十分的壮观。
一日,她不禁与夏琳谈起此事,夏琳的几句话终于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
夏琳告诉她,在父亲节这一天,全世界的商场里都摆着各种各样与父亲节有关的商品,但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在这大部分人中,还有一小部分人,是像贝林达与佳音一样,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的,而这小部分人的心理,是那些从小在宠爱中长大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的。
只有像佳音和贝林达这样单亲家庭长大的人,才能够明白,母亲给的爱,究竟有多沉重,也更能表达出,作品的理念。
因此,佳音成功了,而与此同时,云少霆也顺利的查出了幕后收买的人,就是姬美诗,而夏琳,也用自己的手段,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父亲节的搭档礼品发布后,佳音终于第一次有了成功的感觉,看着自己辛苦创作的东西被众人喜爱,她的心中充满了满足与感激,感激的是云少霆。
不仅仅因为他教会了她素描,让她能够成功的将自己设计的作品画出来,更重要的是,贝林达在临走前告诉了佳音一件事。
送别那天,佳音再三表达了对贝林达的感激之情,可是贝林达却对她说:“你该感激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向我推荐你的男孩。”
“男孩!”佳音愕然道,“不是夏琳向你推荐我的吗?”
“当然不是!”贝林达笑了笑后,向她仔细地描述了那天的情形。
通过她的描述,那个人的模样,也在她的眼前慢慢的浮现了出来,她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云少霆。
回想起一路以来云少霆对她的帮助,若是换作之前的她,早已经感动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可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了这份勇气,和权利,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权利再拖着那么好的一个人不放呢。
为了感激云少霆,也为了向她表明自己的立场,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为云少霆专门设计了一个作品。
那是一款手表,她在一个精心挑选的笔记本上将手表的样子画了出来,连同笔记本一起寄给了云少霆。
收到她的礼物云少霆原本是喜悦的,可是当他看清手表上刻画的纹路后,喜悦瞬间变成了失落,因为那上面刻画的,竟然是麦秆菊。
当初他教了佳音矮牵牛的花语,还将它折成戒指向她求婚,可没想到如今她还回来的却是麦秆菊。
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张,映出了后一张的印记,他轻轻翻阅,却见上面写着:“永恒的记忆,刻画在心。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没有谁能说忘就忘,可回忆终究是回忆,就像是画纸上的时钟,再美观,也无法继续转动,一味地努力,只会破坏了原本的美好……”
笔记本、手表、再加上麦秆菊。
他明白佳音的意思了,她是想要对他说,过去的一切,已经是她心中抹不去的一段记忆,但记忆只是记忆,不会再变为现实了。
她故意寄来这些东西以作答谢,也就意味着,她希望能与他断的一干二净,不希望云少霆再插手她的事了。
从那日起,云少霆没再找过她,两人的生活,仿佛也终于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中,直到,一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