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覆帝记:地隐时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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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重聚难欢

明盛二人出了洞,到了外面的天地,顿时眼前雪亮。

什么叫千里雪封,银装素裹,他们可是见识了。

二人都是少见雪的,见了如此萧杀满天地、世间无它色的大雪,岂有不惊喜的道理?

两人互相泼雪嬉闹了一阵,盛思蕊才叹口气道:“可惜离冰还是不敢出来!看这大雪也没法玩个尽兴!”

明墉道:“不过他至少还活得挺安静的,没人打扰!”

“要不是我们前路未卜,我还真想带着他,至少不会让他一个人在那深邃山洞那么可怜!”

“其实至少他觉得不孤单,你看他和大个儿多好!”

“你呀,也太轻描淡写了!再大那也是条虫子,还能真的知冷知热了?”

“把他要是带出来,周围人还不得当怪物看他,反而让他留在深山里更安全!”

盛思蕊的确是可怜这没娘的孩子,到现在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在洞中离冰帮他们用大蚰蜒的口水封住洞口之后,三人一虫出了这间石洞,明墉又把最外面的机关合上,从此这两个洞和洞里的秘密就被彻底封闭了。

盛思蕊叫明墉顺便把云裳子的尸身葬了,顺便把机关给毁了,省得以后有自作聪明的人误闯进去,那里面可没什么抵御妖魔的兵器了,真要是进去那不是九死一生?

不过明墉起初不大同意,经过光壁前那一幕后,他倒是颇有点儿相信一切都是天意安排。

别的不说,就说在他们都已经无力还手,等着束手就擒的时候,妖魔们的怪手出其不意的竟把祁凌宙给拖走了。

在那之前,明墉还对老天有所怨咒,可经此一事,他是感谢都来不及,更别提在心存不敬了。

他的意思是,他们整个的遭遇经历看下来就是天意安排,即是天意,那就不要忤逆。

云裳子这番安排就是为了等有缘人,把它毁了那即使来了有缘人,也打不开找不到了,这就是违逆先人的意愿和天意。

不过盛思蕊和他争论半天还是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将那石柱下的石椅改作云裳子的棺椁,让云裳子彻底安息。

而后由明墉做块石碑立在棺前,将原来的机关改成了石碑前跪拜的地方和碑身联动,并做了掩饰。

后人如果想要表示尊重,跪拜先人为先人打扫碑身方才能启动机关,并将云裳子的石簪子妥善藏于石碑下,只要机关启动就能找到。

这番工程耗费了二人不少功夫,由于不见天日,他们也算不准时间。

只是觉得并无困意,并且由于体力消耗大又吃了离冰的一顿冻鱼干。

等到和离冰分别之时,盛思蕊就差饱含热泪了。

可离冰却坚决不想出去了,说在这儿又能经常看看外面的天地、花草树木,还有大个儿作伴,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外人骚扰,出去干嘛?

两人在与祁主使一役中充分见识了离冰巨蚰蜒合作的亲密无间,而且这种攻击只怕是除了祁主使那样武功绝顶的高手,谁也承受不住。

此时外面白炽的太阳晃得一望无际的雪野有些刺眼,二人再次陷入了举目茫茫的境地。

盛思蕊突然问道:“咱们在洞里呆了多久?咱们进去时还是狂风刚止,为何外面现在已经大雪封山了呢?”

明墉道:“这可不好说了!里面根本就分辨不出时间变化!”

“可记得祁主使说,他在外面等了七天才进来!”

“这不可能吧?咱们加在一起吃了离冰的四顿鱼干。虽然我们因紧张,感觉不出困意,但也不能七天不睡呀?要我看最多两天!”

“我也觉得很奇怪,在洞里自打醒了以后绝没觉得困,而且浑身内力充沛,就像是围斗祁主使把内力耗尽了,可没多久好像自己又补回来了!”

明墉还是不敢说她服食了金蟾内丹的事,之前一直没说,她也没要吃虫,更没有什么异状,那这秘密最好一直守着。

他赶快转移道:“我看那祁凌宙准是在外面等着等着,突然下起了大雪,雪太大他只好躲进山洞里,等出来还是大雪纷飞,他就犯糊涂了。”

“我可听说,这大雪不仅能让人致盲,还能让人致幻,长时间呆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能让人产生幻觉。对了,就跟长时间在沙漠里一样!”

“沙漠里我是知道的,那叫海市蜃楼!因为缺水干燥闷热,外加黄芒一片,人就容易致幻!可雪里,这你是听谁说的?”

“阿克金呐!他说有一次走到极北,到了霍勒金布拉格外,正好赶上十年难遇的暴雪,那次他还在雪里见到了浑身金甲骑着僵尸马的骑兵了呢?”

“这么神奇,要我看够鬼扯!这倒是很幻觉的!那你说祁主使也是产生了幻觉,所以记不准时间了吗?”

“谁知道,他可能也像我们一样,进了某个不见天日的山洞。可没我们运气好,他什么吃喝都没有,饿得连树皮都没得啃,迷糊了就记错了呗!”

“那他见我们的时候还挺精神的?”

“他哪次见到我们,主要是你,不比猫见了老鼠还精神?”

“那倒也是!我也觉得没过那么久!毕竟七天不睡觉,我们谁能撑得住?就是出来前我们不还是小睡了一会儿吗?”

“对嘛!还有离冰那冻鱼干虽然还挺管饱,可也不可能七天只吃四顿就够了?”

“唉,离冰这孩子也没时间概念,不过你感觉到没有,临走时的他比刚见时好像长大了一些?”

“哎,小孩长得快嘛!不是说什么‘三个月蹿个头’吗?”

“那也没那么快吧?”

“虽然呀,你是一直太紧张了,所以出现了种种怪念头,这都没什么,千万别往心里去!”

盛思蕊想想,点点头突然又道:“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要往哪里走?”

“至于说什么时候嘛,我们和严老大他们分开是十月十五,在飓风沙暴里走了六天才出来,满打满算就算在洞里呆了两天,今天也不过才十月二十三四,离约定时间可还早呢!”

“没想到你还记得清楚!”

“像我这般在江湖上打拼的人物,时间观念可是要紧的很!”

盛思蕊哈哈大笑道:“还什么江湖打拼的人物?笑死人了!”

“思蕊你可别笑!我们这类人是最在乎时间的了!你想我要开哪一个暗锁,一定要掐算好时间,否则……”

明墉说到兴起,又提起了自己的江湖往事,但见到盛思蕊脸色又沉了下来,只得闭嘴。

“你呀!你呀!怎么总改不了?这话要是让徐师父听见了,准瞧不起你!那我的脸往哪儿放?”

“罪过!罪过!我一定痛改前非,让旧事都成过眼云烟!”

盛思蕊这才叹口气道:“其实呀谁还没点儿难以启齿的过往,可过去了就当过去了,日后别走回头路也就罢了。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明墉知道她又联想起自己的往事,在那里感慨。

他迟疑说道:“那等你和大伙儿见面了,该怎么说我们这段单独行进的经历呢?”

“你说呢?”“我听你的!”

盛思蕊看着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呼出一串长长的哈气道:“自从老族主亡故,我从族里逃出,这六年来每日与他们朝夕相处,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了!”

“义父母和几个师父对我都是极其偏爱,义母呢处处宠着我,感觉比亲娘对我都要好!”

“同门两个师兄师姐我们可都像是两小无猜般,每日毫无离隙地学习嬉闹,一起长大,我是真心爱这个大家呀!”

“可如果他们知道打从一开始我就是在骗他们,还差点儿把他们陷入危险之中,他们会不会责怪我,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就不再理我?”

“一想起这个我就怕!我小时娘走了,虽然在族里也有很多人关照我,还有老嬷嬷照顾我,可他们只是对我如族里一件重要的器物般,在小心照看,可除了老族主我并未觉得谁是真心在乎我的!”

“你没听祁主使在里面说过的吗?我对他根本就什么也不是!他图的就是我身上的东西和我的地位!呵,你说我会愿意当个牌位吗?”

见明墉坚定摇头,她接着道:“所以我绝不会离了这个温暖的大家庭而去!我更不想让他们嫌恶我!那关于我们这段经历也就只放在我们心里吧!”

明墉却踯躅道:“可我觉得李大侠和那三位师父都不是心胸偏狭之人,你义母就更不是了!你把实情告诉他们,未必会像你想的那样!”

盛思蕊用力摇摇头道:“我在他们心里就是小机灵、小捣蛋、顽皮聪明、招人疼爱的样子!我永远都不希望他们改变对我的看法!”

“可我听说毕竟在英吉利你们就遭到过祁主使的袭击,这种大事他们就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吗?”

盛思蕊叹道:“当然会!钱先生早想跟我谈了,可被这一串出乎意料的事给打断了!不过怀疑是怀疑,我自己招认是招认,这可两不相干!”

明墉道:“这怎么说?”

“未经证实他们只是猜测,但不会少了对我的爱护!可一旦他们知道还有残存的圣族圣女什么的,那他们就会权衡了!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祁主使这样的人物不停地骚扰!”

“我想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明墉也自小就没了家,也不知家庭里到底会出现什么情况,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

“不管会出现什么,现在祁主使被困进那妖魔光洞里,可能早就没命啦!那我的所有隐患都排除了,再也没有后顾之忧!那我还为什么要再提这些往事呢?”

明墉见她主意已定,也就不好再劝,只道:“你说什么我答应就是!在他们面前我一定不多嘴!”

盛思蕊灿烂一笑道:“就知道你不会多嘴的!”

“不过……”“什么?”

“你这拳甲可是脱不掉的!该怎么解释?还有我这把剑!那几位可都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俗物!”

“在洞里这段我们隐掉祁主使就是了!到时你听我的!别看你四处游历,讲故事可真不如我在行!”

明墉笑笑道:“你讲故事可是口吐莲花、余音绕梁,我当然不及了!”

谁知盛思蕊却忽地黯然一下道:“其实祁主使也还是挺冤枉的!好不容易练成绝世武功,为了追我也是受尽了折磨,最后还落在魔掌之中!他可是真的进了魔窟落入魔掌中了!”

“一位本可以震慑武林的高手,因为飘渺荒诞的复族梦,竟然落了个这样的结局!也挺令人惋惜的!”

明墉叹道:“其实从古至今,这样怀揣虚幻大抱负的也是大有人在!可有几个结局不是凄凉的!”

“远的不说,就说红花会,还要反清复明,里面那么多好手,结果呢?现在分崩离析成好多个大小帮会,早就没什么理想了!要说陈近南泉下有知,还不得再气死一回!”

“所以祁主使这回看似死的冤枉,实际总比他等到了那一天,所有抱负努力全成了泡影来得要好!”

“其实很多事只有他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族里就包括那些长老族众,哪个不想过安稳日子?谁愿意跟他折腾春秋大梦?”盛思蕊叹道。

“你是说你们族里千年过去,就没人像他这样想过?”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我在族里那几年,只是见大家都有各自忙活的营生,日子也过得不错,大家也都太太平平的!”

“可能也是我的出现吧,让他燃起了心中那点希望?”盛思蕊倒是话中带着些自责。

“你不必如此说!有野心的总会找到各种由头来付诸自己的野心!”

“没你出现,他照样会找到其它途径,这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有利的工具罢了!”

明墉发现经历了许多事后,盛思蕊竟然变得愿意自省了!这对于一个曾经清高的、只有十几岁的花季少女来说是难能可贵。

他见盛思蕊有些沉重,转口道:“不过你这拳甲看着太过显眼招摇,得怎么想个法子遮掩一下才好!”

盛思蕊抬起手看看道:“唉!这东西说是个无往不胜得而利器吧,又不能随心所欲!不用的时候又脱不下来,可真是愁人!”

明墉见这拳甲在她的小手上,各个光片已经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在外面都看不到有连接的痕迹,简直浑然天成!

他曾试图找到连接的勾丝把它硬性拆下来,可他用盛思蕊的宝匕试了一下,却发现这家伙好像活的一样,你试图动它一下,它就勾得越紧,藏得越深,根本没法下手。

幸亏盛思蕊的手小,否则几次试下来非把她勒疼不可。

他看着这个如同长在盛思蕊手上的拳甲,突然灵机一动道:“哎,我这儿有点儿材料,不如给你编个手套戴戴!”

说罢他就在百宝囊大褂里搜找,最后拽出一长团五彩丝线。

“这是……”

“这就是那莫姑娘过燕山编绳子用的!我见这东西结实,多留了一些,当时跳崖只用了一点儿,你看还剩这么多,足够给你做个手套了!”

“亏你像个破烂王一样,什么都收着!可我也不会做呀?”

“什么叫破烂王?我只收有用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要不一件褂子岂能够用?”

他边动手理着丝线边道:“还有你不会编我会呀!”

“你还会干这个?这可是女孩子家干的?”

“我常年孤身漂流,什么缝缝补补都要会一些的!你看我这随身还有针线呢?”

盛思蕊惊讶地看着他下手如飞,很快地就编成了一个口袋形状的物事,往她手上一套,再拿针线一收边,一个五颜六色、做工拙劣的五指手套就算做好了。

盛思蕊举手看着这个虽然不会掉,但也实在不像手套的东西,微微摇头道:“拳甲倒是遮住了,可也太难看了吧?”

“哎,能用就行!我们身在荒芜,只能这样将就了!”他说着手却未停,麻利的编出了第二只,套在她左手上。

只不过这只因为线不够,还短了一截,五指几乎全露在外,看着相当怪异。

盛思蕊有些嫌弃撇撇嘴道:“这不伦不类的!看上去就是个个花哨的小口袋套在手上,我还是不要戴了!”

“别介!”明墉阻止道:“江湖人士最讲个实用,你看看这手套在这冰天雪地的又能御些寒,又不妨碍手指灵活使用,简直是一举两得!”

“要我看,干脆给它起个命吧,就叫……就叫‘露指套’!此物以后定大行于世!到时思蕊你就是第一代使用的鼻祖!”

盛思蕊倒是被他这番话逗乐了:“还‘露指套’,你怎么不弄个‘露指鞋’呢?好吧,看你一番心意,有说的口吐白沫,本姑娘就笑纳了!”

她话虽这样说,可戴着明墉编好的手套心中却是泛起阵阵暖意。

明墉见她收下了,心下也是大乐,畅快道:“你要是实在觉得难看,等汇合了大伙儿,叫那莫姑娘帮你改改就成了!”

话一说完他就觉得造次了,之前大家在一起是盛思蕊对莫沁然那暗中的敌意他是看得出的。

自己好死不死怎么提起这个来了?他直想抽自己嘴巴:真是得意就忘形!他们得关系才刚刚开始融洽,自己怎么又勾起旧事来了!

可见盛思蕊却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道:“那倒不用,我还是觉得你编的这个粗狂有趣!”

她真的当旧事都过眼云烟了?明墉暗忖。

可他也不敢再提,只是琢磨怎么换个话头。

盛思蕊却道:“我们出来半晌,山都下了,可该往哪里走呢?”

对!二人此刻面对无垠的茫茫,就算背对着太阳,此刻也是犯了难。

按以前阿克金说的路程,他们应该离目的地霍勒金布拉格不远,可是四顾同色,光靠方向显然是很难判断的。

就见明墉拿出了他那个微型罗盘,看了半天,嘀嘀咕咕道:“我们进山洞时,位置偏了东……,现在出来了,位置照之前好像又偏东了一点儿……,那这样算……”

念叨了一阵,他抬头远望一指道:“现在呢我们应该向东北方继续走!”

盛思蕊哂笑道:“你玄玄乎乎这么一套,就这么一指,远方可能看见什么呀?能对吗?”

“所以我们要往东北边走边看呐!反正西边又进了戈壁,你总不想回去吧?”

盛思蕊当然也不想,二人只能在快齐膝的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趟着,走的很是辛苦。

而就算是用轻功,雪地看似实,一点下去稍用力就陷进去,再提气很别扭。而且一望无际找不到其它借力支撑点,运功也很辛苦。

走了一阵,盛思蕊却道:“我怎么觉得这动一动浑身热得就要出汗了,你呢?”说罢就要脱羊皮袄。

明墉当然知道他体内内力汹涌不绝和浑身发热都是金蟾内丹的后劲呐,他可是被寒风都吹到了骨头里。

不过按盛思蕊这想法,当时没有如实相告,最好以后就一瞒到底。

所以他也不打算把事情说出,只是道:“我也有些热!不过皮袄可千万不能脱!我听阿克金说,在极北之地衣服穿的厚实是御寒的,身上就是被捂出汗了,也千万不能脱,否则会寒气入体,非常麻烦的!”

盛思蕊只得放下念头叹道:“以前总听说什么‘塞北雪原,轻裘烈马’,现在咱们可是只占了前半段,后边一点儿都不搭界!”

“你说严老大他车上也有貂裘狐裘什么的,那些穿着会不会比这老羊皮更轻巧呢?”

“那是一定的呀!不过现在咱们这里什么都没有!等到了镇子上我给你淘弄一件好的!”

“哈哈,说得轻巧,你还有银子吗?那老抠严可说了一件好点儿的貂裘差不多一二百两,狐裘更贵!”

“那还不容易……”“你可别又要犯老毛病……”

“好,思蕊,不提了!哎,你看那边好像有一白一红两个影子再动!”

盛思蕊顺着望了过去,果然远处一白一红两个影子慢慢出现在视线之内。

那红色是暗红,而白色是如雪般纯白,要不是在动着加上旁边的暗红色相衬,几乎和白雪一般看不出来。

二人再仔细看,等两个影子慢慢出全了、变大了,才发现原来这两个都是骑在马上的。

等再走近一些,盛思蕊却惊呼一声:“是师兄和,和莫姑娘!”

两个马上人显然也是发现了他们,开始往这边策马狂奔。

等要接近眼前了,暗红人影侧身下马,飞奔过来道:“思蕊,可算把你们给等到了!”

两人看着眼前的秦潇,只见他身罩一袭暗红色的狐裘,皮色光泽,轻柔的狐毛被清风吹拂着,显得是华贵飘逸。

再看看后面下马笑着走来的莫沁然,身罩雪白狐裘,无论是毛色亮度,细腻柔滑都是一等一的好毛皮。

盛明二人跟着严老大的皮货队伍一道,倒是长了不少毛皮鉴赏的知识。他们知道秦潇身上的那件是红狐皮,而莫沁然身上这件是白狐皮,这般成色的在严老大的货里是没有的,价值是相当不菲。

二人再看看自己身上,都是一身被打磨得略有破损得而旧衣,裹着脏兮兮的羊皮袄,幸亏二人在洞里还算是梳洗干净了,那此时一对比可是相形见绌远矣。

秦潇先奔过来道:“思蕊,明兄,你们可让大家急死了!总算找到你们了!”

盛思蕊听他开口叫自己思蕊而不是蕊妹,就明白远近已分,心下一阵黯然,但奇怪就在她并没觉得难过,也不觉得见着莫沁然有什么怒气。心态除了有些失落还真没其它什么。

她微笑着招呼了一下莫沁然,转头道:“师兄,你说什么呢?我们这可还没到约定的日子呢?怎么就让大家急死了?”

“还有这么大雪,天寒地冻的,你也好意思折腾莫姑娘陪你一起出来?”

明墉在一旁并未开口,先是听秦潇叫声思蕊,他本以为盛思蕊会动气,可没成想她竟然仿似无动于衷一般。

而后听到她招呼莫姑娘,话里又没有任何带刺带醋的意味,可是有点儿心花怒放的感觉。

‘看起来思蕊对她师兄是真的放下啦!’他由衷地为自己庆幸。

自从重新上路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心中就一直担忧这这件事。

他不停的祈祷上苍,最不希望见到的情况可千万不要发生,结果果然是按最好的方向发展!

他心里暗乐,想着以后可千万不能再指天咒地了,老天待自己不薄了!

却听莫沁然沁人心脾的声音道:“思蕊姐姐,都急坏妹妹了!你师兄这两天不停地念叨担心,我也跟着寻出来了。天可见,好人一定平安!咱们总算见到了!”

说着她走过来递过两件皮裘道:“这是我们在路上为大家准备的,一出来就为你们带着!来姐姐,明少侠,赶快换上吧!”

明墉一看她手里的是一件紫貂裘和一件棕貂裘,虽然不及他二人身上的,但也是相当名贵了。

谁知盛思蕊看看明墉,再看看秦潇,转而对莫沁然道:“谢沁然想的周到,一番好意。可是呢,我们这两身羊皮都穿出感情了,实在舍不得脱掉!真是浪费你一番心思了!”

“还有咱们不必姐姐妹妹叫的那么生分,我叫你沁然,你叫我思蕊,好吗?”

这再一次出乎明墉的意料,而听到都穿出感情了,心中那是跟百灵齐鸣一般,说不出的顺畅。

他也赶快表态道:“莫姑娘,谢你一番好意!只是这羊皮袄对我们却是有独特的含义,我们还是穿着吧!”

莫沁然根本就没任何动气的样子,依然微笑道:“那也罢!我先替你们收着,等到了地方换洗时再用!”

秦潇可能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愣了半晌,还是莫沁然道:“秦少侠,咱们可得加快回去了,师父们都等着报信呢!”

秦潇这才反映过来道:“对对对,你们这一路没马辛苦,思蕊你去骑我那匹,我陪明兄在下边走走,明兄没意见吧?”

明墉笑着摇头,盛思蕊这回却没推辞,片腿上马问道:“师兄你说什么我们晚了,可现在也就是十月二十三四,离约定还有日子,怎么晚了?”

“嗯?你们不会不知道日子了吧?也难怪,你们那一路偏僻,混了也不奇怪!现在可是十一月初一啦,我们都到了五天了,而义父他们都等了七天了,能不着急?”

“什么?十一月初一了?”明墉和盛思蕊几乎异口同声道。

盛思蕊虽然没明墉记得那么仔细,但怎么也想不到有那么大差距。

明墉自认自己常年漂泊,心记颇准,怎么会出现这么大差距?

二人都是摸不着头脑,难道祁主使说的是真的?可自己在洞里怎么可能呆了那么久呢?

秦潇道:“思蕊你先和沁然回去,我和明少侠地下走,晚不了多少!”

盛思蕊只得和莫沁然骑马先行,临走前她回头对明墉一笑道:“你记得我们说过什么,是吧?”

明墉马上回道:“思蕊放心,我说到做到!”

看着二人身影渐渐远去,秦潇不禁暗揣,这二人难道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啦?

不过明墉却先问道:“这日子我们确实是有点儿搞糊涂了,路上我们遇到了大沙暴,连着多少天,吹得天昏地暗的,断水断粮,随后都迫不得已吃了马肉!”

“你师妹那脾气你还不懂,不能让别人见她出糗,是以就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事儿!所以呢,我跟你悄悄讲了,你可别让他人知道!”

秦潇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心下一松,笑道:“这个师妹呀,从小就争强好胜,凡是都看不得别人赢她,到了现在还是这样!明兄见笑了!”

“哎,咱们也别兄弟那样称呼的让人头皮发麻,就直呼其名好了!”

“那就听老兄你的!”“又来!”

“唉!这一路习惯了!”秦潇略有些言不由衷。

明墉笑着问道:“怎么这一路来和莫姑娘兄兄妹妹的,腻腻歪歪的一路习惯了?”

“别取笑我!我是到处跟人称兄道弟习惯了!”

原来自打秦潇和莫沁然离开长白山后,莫沁然就渐渐发挥出了让秦潇目瞪口呆的能力。

凡到一处强人出没的地方,莫沁然总能让他不经意地显露功夫,惊煞群莽。

而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一众草莽欣然折服。

之后就怂恿秦潇跟一些江湖好汉拜把子称兄弟,让他在各路豪杰中都留下名号。

东北的绿林草莽本就性情极为豪爽,喜欢结交。看到这一对人物郎才女貌的,也女才郎貌的,都是欣然愿意好好亲近亲近。

不过可苦了秦潇,他是那种有功夫在身,却有一定书生情怀的,虽然对这一套谈不上反感,可每到一地就与从未谋面的人物拜把子称兄弟还是不适应。

可这一切都是在莫沁然的潜移默化下,看似顺水推舟的完成的,虽然感觉别扭,但看上去却十分自然,让他没法推脱。

就这样一路下来,秦潇至少和十几拨各路英豪成了把兄弟,而莫沁然却乐此不疲,致力于将他塑造成结交满天下的新一代英雄豪侠。

开始他对此是挺有不解的,如果光是向张聚霖那样的也就罢了,至少他还有份爱民之心。

可是有的明显就是一群绿林响马,干的坏事是绝对不在少数,为何也让自己结交?

莫沁然对此的解释是,英雄都不是一人就能成就事业的,身边必须有大量的帮手,而且名声更要遍布天下。

那些人看似有些下作之举,但谁也保不齐以后会不会用到。现在不费力气就先成就了江湖情义,以后才好慢慢筹谋。

秦潇更不懂了,筹谋什么,想自己打天下吗?他可从没这份野心和图谋。

可莫沁然一路却在不停地给他灌输着英雄观,什么乱世当头,英雄当立,什么风雨际会,放手一搏什么的,他听着慢慢也就晕乎了。

虽然他骨子里还有些抗拒的火苗,却被莫沁然的软磨柔功全部扑灭了,心甘情愿地做起了结交天下的面上好汉,气吞山宇的空壳英雄。

而莫沁然厉害的还不止这些,拿着张聚霖塞给他们的两三百银元,加上两套鱼皮衣,愣是让她如变戏法般,多次转手置换了远超十倍不止的大量物品。

就说他们身上的皮裘,加上其它八件,总价远超几千两,可愣是让她用各种手法还光明正大的换到了。

提及此,秦潇像见了分别很久的老友般叹道:“我总觉得好像自己浑浑噩噩地跟着她就这么到了目的地,可仔细想来自从救了一众闯关东的难民后,就没干过什么自己真心想做的!”

明墉笑道:“那还不好?一路有吃有喝,有人奉承,又有仙女相伴,你这跟我比过得是神仙日子!还有什么好叹气的!”

秦潇脸现愁色道:“你可不知道,每天做着自己不想干的事,那是何等压抑呀?我倒是真的想和你换换,至少还能领略一番自然的萧杀!”

明墉心道可别,就算给我一百个莫姑娘和江湖大哥我都不换!

可他还是说:“以前看你的作为,不是应该很想做个英雄的吗?怎么真做起来反而唉声叹气了?”

秦潇叹道:“我想做的是义父那样的英雄!快意恩仇,为真情恩义可舍却一切!为了苦难百姓可不假犹豫地出手相助!”

“可你不是也干了拯救百姓的事吗?”明墉说。

“不过在此之后我就几乎变成了个招牌,变成了个旗号!每天都是听着一帮人在海阔天空胡侃,我真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多少人想有这样的招牌旗号,你不知道吗?我想莫姑娘是想趁此机会为年纪轻轻得而你在绿林上扬名立万!那以后你要是一声招呼不是响应者无数?”

明墉看他还是一脸愁容,接着说:“你看梁山泊里头宋江可是什么真本事都没有,但就是在江湖上有个好名号!结果怎样,还不是振臂一呼从者如云?你可要理解莫姑娘这份苦心!”

他是变着法的替莫沁然说好话,不是他对这仙女一般神秘遥远的姑娘有什么好感。

而是他隐隐听出了秦潇心中对莫沁然的抵触,要不是莫姑娘出现,勾走了秦潇的魂,现在盛思蕊和整天和她宝贝师兄腻在一起呢!哪里还有他明墉的事?

不过秦潇却道:“沁然这份情我当然是领的,我怎会不知她处处为我着想?那些结交拜把她都是引导,实际受益者不还是我?”

“那就得了!以后我到东北道上提你秦潇的名号,那可也是有面子的!”明墉顺势开玩笑道。

他听秦潇并没有对莫姑娘产生离隙,称呼也改成了更亲近的沁然了!他心慢慢就放下来,话语中也露着轻松。

“话时这么说,可我们才十几岁,真正的世界,真实的江湖还都茫然无知呢,却愣要和一帮草莽混迹在一起,这算什么事呀?”

“况且,”他补充着,“你是不知道这帮人有多掺杂,其中还有一伙常年盘踞在牡丹江一带的真绺子,看样子也快发展成山头儿了!那可是无恶不作,定是让百姓恨之入骨的!可我还成了里面的九爷!你说这让我情何以堪!”

“那莫姑娘怎么说?”

“她说想成就一番大业,对人就不能太挑剔。总之是但凡以后能为我所用的,都不妨结交!那个大英豪还没几个三教九流的朋友,何况就是伙土匪呢?”

“再说了信陵君窃符救赵,用的人还是屠狗的朱亥呢?所以不要看人的出身过去,只要能人尽其用!”

明墉听这话心里不禁有些微微泛凉,他曾听人说过帝王心术还有什么用人之道等等,莫沁然这话倒是隐含了很多阴险的谋略和企图啊!

他试着问秦潇道:“那你没把这段经历告诉李大侠他们?”

“当然没有了!沁然说过我义父虽然义胆侠肝,但眼里不揉沙子,这样的事他是断不会允许的!所以必须瞒着他们!”

明墉一听倒是心里一轻:原来这女孩都愿意藏着掖着,也不怪盛思蕊不愿交代过往!跟莫姑娘的心机比起来,她那一套就算是做过错事怕被家里的大人发现一般小儿科了!

不过明墉还是说:“那你到了已经几天了,一直都没想过要坦白?”

“我心里也是翻江倒海,几次都憋不住,但想到沁然的嘱咐,终究还是没开口!”

“那长辈不行,你就没和你师弟说说心里话?”

“周烔啊?这一路可能让他闷坏了,都变得沉默寡言了!我都不知该怎么说!”

明墉有点儿惊讶:周烔可是队伍里的直心肠,一向有话便说,他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想到另一件事,忙问:“我们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了四个月,相处也不过几十天,那你跟我吐了真言又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这些天憋闷坏了,你又是局外人,我就索性都抖了,也轻松轻松!还有就是……”

“也不知为什么,我和你当时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想和你多说说!”

明墉心头苦笑,要是真和你绑在一起,自己每天不要被烦死!

不过他却说:“行了,你也不用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你怎样想都是胡猜,不如等一切明朗后再想不迟!”

秦潇得他是似而非的安慰,虽然还是没法对内心的疑惑找到答案,但说出来的确轻松不少。

他问道:“你和师妹两个路上没发生什么离奇的事?”

“还离奇呢?每天过得那叫苦哈哈,能囫囵个地到达都是运气了!”

“唉!师妹也没吃过这般苦,这次还真是难为她了!”

明墉一听这话,心里不禁泛起气道:你这小子还真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啊!之前就听说你还和个洋妞纠缠不清,怎么着折腾了一番,又对思蕊有些不舍了?

他忙道:“受罪的都是我!她都快被我供起来背着走了!不信你瞧……”

说罢他袖口一拉,露出手腕处深深的刀伤道:“在沙暴里她渴得都快死了,是我用自己的血给她支撑住的!”

这话虽然移换了场景和情境,但过程结果却是没假,所以明墉说的是素之泰然。

秦潇也是一惊,随即叹道:“明兄你的这份大恩,师妹必定会感激不尽!”

明墉暗暗摇头心道:这人怎么一点儿都没变,还是有股酸腐的书生气!你说你一江湖人物,有必要这么酸文假醋,婆婆妈妈的吗?

他马上插口道:“这个不提了!李夫人情况怎样?几位大侠可还好吧?”

谁知秦潇又叹道:“一言难尽啊……”

李白安他们已经到了七天,还没等他们进入霍勒金布拉格,就见到了大量逃难的当地百姓。

一问才知道,沙俄已经派军队开进了镇里,一番烧杀抢掠后,留下一支军队在此镇守,大部队就向东开拔南下了。

其实霍勒金布拉格以北也在大清的国境内,此处也有驻防旗营。

可这些年边境驻防已经名存实亡,沙俄人往来此间甚是自由,霍勒金布拉格就成了个边贸繁荣的小镇,本地也就留着一些税吏和少量驻防军。

而直到庚子这年,清朝宣布与列强全面开战后,黑龙江将军还真派了一营人马来此增防。

可东北平原已被接近西伯利亚平原之间,全是一望无际的林海平原,是无险可守的。

当营军遇到了装备精良,恶如虎狼的罗刹兵后,是立刻丢盔弃甲,夺路而逃。

在镇里做边贸生意的多和沙俄人打交道,罗刹恶兵看在沙俄商人的面上多少手下留情,除了钱财货物不要性命。

但可苦了当地的农耕百姓,罗刹兵对他们是无恶不作,在周围一个村接一个村的扫荡。

李白安早在金殿上就曾偷听过沙俄的密谋,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也没想到一直被朝廷视为祖宗福地的东北竟然说弃就弃!

不过他们之前也只不过存有的是幻想,毕竟连皇上的紫禁城都说弃就弃了,更何况别的?

他们没法进镇,也不能去人烟聚集的地方,只得沿北一直找,终于在一处小林子里寻得一处被遗弃的木屋暂时安顿。

而之后呢他们就分为两拨向东西方向,去接应寻找这两队离散的少男少女。

而明墉他们赶到之后,寻找方向就扩展到了东西南三方。

莫沁然一到虽然给诸位都带了名贵的皮裘,还给心月淘弄了几只老山参,可大家对她的反应却是甚为冷漠,基本都是以礼相待,但看不出热情融洽。

而几位师父有整天念叨着蕊儿怎么还不到呀?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凶险了等等?挂念之情溢于言表。

除了李白安钱千金礼节上询问感谢一番,甚至都没什么人想着问问秦潇和莫沁然一道是怎么过来的,发生过什么事。

而周烔却跟犯了呆傻症一般,只要是寻找返回来,就是一个人默默地发呆,秦潇私下想和他热乎热乎,对方却好似毫无兴趣般带搭不理。

大家躲在林中木屋里,日子过得很简陋。他们归队前,一路都是晋师父做饭,加上材料有限,虽说不上难吃,但也绝谈不上可口。

不过莫沁然到了主动接了烹饪一职,将些普普通通的干蘑菇、野菜干都烹调的有滋有味,可大家就是吃得食不甘味,就连一贯好吃的徐师父都是吃得无精打采。

秦潇对此有些愤懑,沁然如此贤惠勤恳,大家不谢一声倒也罢了,至少得吃的开心些吧?

他没明说,而是每天变着法去寻些山间野味,他们到的那一天已经是大雪纷纷了,野兽多都冬眠了,寻些野味何其困难?

可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沁然再怎么用心,大家仍是每日情绪低落。

听到这,明墉笑道:“这没什么!几个月的奔波,又前途未卜,再遇上外敌入侵,谁的心情能好?”

“可这样未免伤了沁然的一份热心呐!”

“哎,可是她自己硬要跟着来的!”

“可也不能……”

“我看你就是多心了!大家忧虑都很正常,不必多想!你怎么变得这么敏感了?”

“我……我也不知到底怎么了!”秦潇眼现迷离。

“行了,这回思蕊到了,保准大家都能乐呵乐呵!”

“她呀!以前可是专惹师父们生气的!”

“这你就不懂了!淘气乖张的孩子最惹长辈疼爱,而思蕊才是你们中的开心果!不信你就瞧瞧!”

二人说着快步走着,不久就接近了一处密林,而林中隐隐看到马匹的影子。

“哎呀,他们怎么这么大意,义父可说了每次都要把马藏好!这么明显,被沙俄兵发现了可不得了!”

“咱们快走几步,把事情办了不就得了!”

等二人进入林中深处,就看见里面藏着几间被雪盖得严实的木屋。

二人刚牵马要往树后藏,就听屋里传来阵阵笑声。秦潇吃惊地看了明墉一眼,明墉却做了个我都说过了的表情。

等二人进屋,就见徐三豹、晋先予和钱千金都坐在木墩子上,而一旁本躺着的心月也被垫了皮裘微倚着身子,屋中盛思蕊正声情并茂地讲着什么,逗地大家开怀大笑。

秦潇一看,莫沁然已经到侧屋准备做饭去了,他定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徐三豹一看明墉进来了,指着他哈哈笑道:“我就寻思着,我的蕊儿要是少了根汗毛,我就劈了你当柴烧,现在看你这小子还靠得住!”

晋先予道:“你可真是胆大,在沙暴里竟然敢放血救蕊儿!你要知道,那要是伤口感染不愈你们谁都别想活着!你们可真是走运了!”

明墉一听盛思蕊跟大家讲的,竟然和自己忽悠秦潇的如出一辙,深感心有灵犀,而她这般说,无疑是增加大家对他的好感。

他心下一热,看向盛思蕊,没料钱千金突然道:“你这般奋不顾身,可是有所企图?告诉你,蕊儿可是我的心头宝,别想这么着就捡个天大的便宜!”

明墉不知如何对答,忙看盛思蕊。

却见盛思蕊根本没瞧他,而是笑眯眯地不做声。

这时心月轻咳了两声,盛思蕊忙过去把心月放躺,给她拽好被子,关切道:“义母,您可好好躺着!都是我不好,带了寒风进来,还害您咳了!”

心月却轻轻探出手来,抚摸着她的脸庞道:“我的蕊儿长大了!这些天没少受罪,人都瘦了!”

盛思蕊忙把她手放回说:“我没事!只要您能好起来,我们做什么都值!”

明墉看着这满屋如一家人般和睦有爱,心中感动完全不知怎么开口。

他环视一圈这才问道:“李大侠和周烔呢?”

正此时,一个敦实的身影推门而入,口上叫道:“哎呀,今天大家可有口福了!我和义父打了只狍子!……哎!你回来啦!四妹呢?”

盛思蕊听声回过头来嘴上不停道:“二师兄,就你爱咋咋呼呼,多大个事儿呀,别激到义母!你呀,总是这么冒冒失失,师父们,你们一路也不好好管教管教他?”

钱千金笑道:“最爱冒失的反说别人冒失!你二师兄一路不知多尽心尽责!倒是你,让我们好一顿担心!”

徐三豹却道:“烔小子,你坐火炉边暖暖,我去拾掇狍子!”

晋先予却问:“你义父呢?”

“他说北边一块一直没探过,今天又恰巧赶上了个傻狍子,就让我先回来,他自己去了!”

“哎呀!那边有罗刹兵营,他不会是要去报复吧……”

“哎,老晋,别说不吉利的!白安的手段我们知道,不会有大碍的!”钱千金道。

而后他看着心月道:“心月你别急!白安定很快赶回!现在人齐了,我们商量商量,明早就出发!”

心月在被中微微点点头,慢慢阖上了眼睛。

盛思蕊见如此,悄悄走到钱千金身边问道:“钱先生,义母这一路没大好吗?”

“唉!”钱千金起身和盛思蕊到了侧间屋,明墉也悄然跟着。

钱千金看他跟着,并未阻拦,而是进了屋后对他二人说:“没更坏就已经是奇迹了!北方严寒一到,她身子更吃不消了!每天白安都得为她续气撑着!”

“我们在此等你们七天,真是都快急得火烧眉毛了!走了又怕你们找不到,留着又怕心月撑不住,真是进退维谷啊!”

“幸好你们回来了!咱们得赶紧上路!”

“李伯母的药还剩几颗?”“只有五颗了……”

盛思蕊情绪激动,本想说要不是自己服了明墉的一颗灵药续命,还会多出一颗药,但看明墉眼神示意,也忍住没说。

明墉道:“那到底去哪里,怎么走,探出来没有?”

“这几天我们东南西三方都探了,你义父哪一方都走了,还走的很深很远,都没有发现那所谓神山的踪迹呀!”

“那是不是传说有误,根本就没有呢?”

“也不尽然,有次我问过一个当地药农,他说传说是有这么一座神山,山上住的都是神仙,可千年来没听说谁找到过,上去过!”

明墉皱皱眉,传说这种东西基本都是捕风捉影,但也是无风不起浪。要不他们走的一路戈壁沙漠荒山怎么都没有神山的传说呢?

还有就像他们进的那山洞,别说多神奇了!所以世外还是有奇地存在的。

要不就让他们索性就去他们出来的那洞里?那里可是神奇的很,尤其是离冰的那些奇异灵石,说不准也能对治伤有什么效果呢?

或者那大蚰蜒按推算也有一千两三百岁了,也算个天精地华的灵物,是不是也有内丹呢?那内丹是否和思蕊吃的一般,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呢?

要不过去,就仗着大家之力杀虫取丹不是问题,可离冰就要失去唯一的伙伴了,这可怜的孩子该如何是好?

这许多问题一时从头脑中涌现,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就看向盛思蕊。

只见盛思蕊也在看着他,眼光中也像是在询问。

莫非我们心意相通到想到一起去了?明墉暗奇。莫非她喝了我的血还真和我有心灵互通?想到这儿,明墉感觉心跳加速。

可他却见盛思蕊给了他一个像是禁止的眼神。他便不再多想,而是试探问道:“先生这么说,是不是那神山应该在北方了?”

钱千金捋捋胡子叹道:“那里其实也是大清国境,可现在被罗刹兵占着,我们带着心月,如何前去呢?白安此番去探,定是要确认个想法。总之不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毙了!”

明墉一听最谨慎足智的钱千金都有了下定决心一试的念头,可见这想法在他们几个长辈里已经商量了许久,久等他们来救动身了。

他呢罗刹兵在京城也见过,并不像罗刹鬼那样三头六臂,试试又何妨呢?难不成对方有……

这时听外面晋先予叫道:“白安回来啦!”

几人出去一看,李白安风尘仆仆进屋,看见盛思蕊也是由衷高兴,任凭她跟自己叽叽喳喳半天,这才转而对明墉道:“明少侠,这一路辛苦你了!”

明墉知道李白安做过漕帮的堂主,还做过官道的将军,一贯以礼待人。

他忙抱拳道:“李大侠,您别折煞我了!叫我名字就行!还有这一路还是靠着您传的功夫才能侥幸脱困,我叫您声恩师都不为过!”

说罢他就要单腿下跪,李白安忙把住他道:“那倒不必!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你的恩师我很是敬重,你不要再拜!你就叫我声李叔好了!”

盛思蕊一听却是高兴了,这下子大家都不把明墉当外人了,她悬着的心也就算放下来了。

其实这些人的确是最担心她,跟着个外人走着茫茫几千里,出了点事情可如何是好?

不过李白安却一力保着明墉,说他无论人品能力都没问题,值得信任。

别人虽还有猜测,但既然李白安这么说,也就不好反驳。

此时二人平安到达,又加上舍命相救盛思蕊一事,大家对明墉已经完全当一家人看待了。

他先去看看心月的情况,而后跟众人聚到一起,围坐在木墩上。

大家问着李白安情况,他说北面三十里外的确有罗刹军营,里面只有几十人。但麻烦的是有挺炮。而且弹药不少,防备很是森严,又卡着路口,实在不容易过去。

众人一听,李白安是这里唯一打过仗的,他说不容易,那就是很难。大家顿时又陷入沉默。

不过李白安转口道:“不过,我在一树顶高处却发现北边却是有点儿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