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安说着捡起地上用于柴火的树枝,给大家做着解释:“我在罗刹军营最近处,为看得清楚上了最高的一棵树顶……”
东北地域辽阔,四季显著,冬日严寒,一些不耐寒的乔木根本没法生长。而常见的则是杨柳松柏、枫桦榆槐等几种高大乔木。
但有一种衫树生长地异常挺拔笔直,虽不太多见,但却往往有高达十几二十丈的高健身影。
李白安上的那棵虽然前面有一片古松林,但却如鹤立鸡群般将枯树枝竖向天际。
他在顶端将罗刹军营看了个真切,虽然这些洋鬼兵将大清军民视若无物,疏于防范,但光是里面的火力配置就绝不容小觑。
就在他用心看军营有何布局疏漏时,时间已过午时。太阳渐向西斜,光芒开始逐渐由西向东射来。
这时他感觉眼睛被西北上方刺了一下,他原以为是对方用望远镜将他发现了,正准备下探躲藏。
但猛地想起,此处高出军营不下几十米,又在偏东位置,望远镜的镜片反光怎能射倒自己的西北上方?
他眯起眼向西北远方看去,可看了许久除了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却没什么都没有发现。
远处是一片平原,都没有成林的树木,再远处隐隐好像是有一片下陷,不过也可能是地势的突然陡降。
他此刻面对根本没有明显标记物的远方,很难判断距离。
这就像在海上一样,茫茫碧海中一望无际,只能靠速度判断距离。而此刻是一片微澜不掀的白色海洋,更加难以判断,只是觉得又深又远。
他看着一片纯白,眼睛慢慢都有些酸痛了。这在北方雪原很常见,长时间盯着白色容易造成‘雪盲症’。
李白安正觉得是自己之前花了眼,刚要下树,一片刺眼的光芒又射倒了眼中。
他这回可以确认是光线的折射没错!忙手搭凉棚再仔细看。
只见这光在西北方的空中猛地晃了一下,之后又闪了几下,接着又消失了。
他在英国也算学过科学,所以见此并未大惊小怪地以鬼神莫测直接判断,而是观察着思索起来。
在白日自然光下,我们看到的都是由阳光折射造成的。那这空中发出的光又是如何产生的呢?
看过去,那发光点在空中高处,四周一片空茫,就算是有个发光体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在空中悬浮着闪了一下光,而后就消失了吧?
他再一次看得是双眼刺痛,就在他无法想通,要再次下树之时,那光又猛地晃了一下,接着又是几闪即逝。
他这次可真是吃惊未小,如果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错觉,但接连三次总不能都是看走眼吧?
他接着又盯了一阵,这时未时已过,他直到看得双眼都是一片茫白,却再也没看到什么,这才下树潜回了树屋。
众人听着他奇怪的发现,徐三豹是个武学粗人,对此是全然不在乎。
晋先予有心琢磨一下,可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而钱千金却是仿佛陷入沉思一般。
见没人出声,盛思蕊忍不住道:“义父,如果确认不是看花了眼,那可就是怪了!凭空出现几闪就逝的发光体,而还只能看到光闪,而后就消失了!接连三次,这可真的很难用科学解释!你说呢?”
明墉见她望向自己,忙道:“李叔和几位师父在,哪里轮得到我信口开河?”
自从众人将他当自己人,而李白安又以叔侄相称后,他就决定要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尊礼懂事一点。
“想到什么就说!婆婆妈妈的老徐我可看不惯!”徐三豹不满道。
“那我就说说以前的一次经历,或许能给各位长辈一点启发!不过,思蕊,这可是在地下的事儿,你可不要介意!”
盛思蕊想也没想道:“这是说正事!赶快!”
明墉接着就仔细回忆详细道来。那是他跟一伙人下到湘西的一处悬崖里,崖里有一深不见底的深渊。
领头的遮大哥据说是什么探渊道士的嫡系传人,有世代相传的灵符在身,据说扭险化夷是极为神奇。
他断定在这深渊里有一处南明朱姓王的陵墓,对此同行不少人是不太信的,南明总共才不到三十年,就有同姓王有闲钱闲工夫,大兴土木造陵了?
不过遮大哥说他考证过,这里本是一个湘西土司备好的安葬处,这朱姓王带明朝残部撤过来后,就灭了土司一族,抢了人家的吉穴,做为自己安葬所在。
有人觉得这说法太牵强,可遮大哥在倒斗行里地位非凡,此次跟着他来的也都是想讨个头彩。
试想现今还有几个没被盗过的诸侯王墓啊?或者说还有几个不是千疮百孔的王侯陵墓啊?
如果此番下去真能有所发现,那同行人以后再行里都可以行尊自称了。
明墉反正是被请来破解机关的,他也不太懂这些历史考据。反正打开机关他就收钱走人,至于里面到底是王侯还是马猴就和他无关了。
众人用寻龙绞索将探龙绳设置好,先派两人套上绳索下去试探了一下。
等了约么两柱香的功夫,就见两根绞索同时动了两下。
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要是下面太深,在上面根本就听不到呼叫,只要拉动绳索两下就表示平安,而后上面人就把绳索顺上,换后续人马继续下。
这计划很是保险,可谓是有承有接,前后有顾,明墉也从心里暗服这遮大哥,不愧是倒斗界的传奇人物。
可接下来就轮到了明墉和遮大哥,他呢本想在后面下去,那样更加安全。
不过遮大哥说即是前土司修好的墓,又是朱姓王墓,里面可能在墓道开始就有机关或暗锁。
尤其是湘西土著的神秘能力一直难为外人所窥,是以要他先下去。
遮大哥看他不情不愿的模样,索性就亲自陪同,给他吃定心丸。
明墉见推辞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和遮大哥,慢慢沉入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洞穴之中。
二人下去没多久就打开了火折子,只是越往下沉降底下的阴风就越盛,他们收缓了速度,火折子才能摇摇曳曳地保持着。
遮大哥一路呼叫下面,可是一点儿回答都听不见,甚至在这样空旷的空间里连回声都没有。
明墉心里开始发毛,这之前的两个到底下去了没有?是不是还活着?这地下别有什么……
他越想心里越是蹭蹭长毛,甚至感觉浑身从里透着冷飕飕的。
就这时,一阵阴风从下面猛地喷了上来,他们二人本还在苟延残光的火折子都被突然扑灭了。
遮大哥大叫一声莫慌,就掏出另一个火折子要打开,可这风却是又冷又急,他打了几下都是只窜出一溜火星子。
这时明墉掏出了冷莹流石,有了稳定幽暗的光源,二人这才定下神来。
可是四周一照一看,他们却又是浑身发寒。
只见在幽蓝萤光的照射下,四周的洞壁离他们都不是很远。但洞壁上却排着一圈几个大张的的巨口。
之所以说是巨口,因为都是雕成口的形状,口里面空空如也,仿佛有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再往下看,隐隐约约四壁上到处分布着这种巨口,让人看起来有随时被吞噬的感觉。
遮大哥见明墉害怕,就劝慰他整天在下面倒斗,什么稀奇古怪的没见过,都是一些用来吓人的手法罢了。
不过明墉听他的声音里也是微微发抖,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此时,明墉看见在自己一侧的巨口中突然探出了一点幽红的光亮。
那光亮就像是巨口里一条只能看见一点的舌头一般,慢慢地探到他的身前。
他大骇,连忙举着萤石用手去拨弄,他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冰凉粘腻的东西,可是在萤光的照射下,除了那点光亮,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啊!
而那光亮好像受惊一般,迅速地黯淡而后退回巨口之中。
这一下把明墉吓得是浑身发颤,遮大哥还要鼓励他两句,可边上一个巨口中也探出了一点光亮!
明墉可是吓坏了,忙抽出随身的钢爪索抛了过去,那爪头明明是碰到了什么,改变了方向,可明墉在莹光下,除了那点像是悬浮在空中的幽光,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他可不管旁边的遮大哥怎么说了,一溜烟就顺着绳索爬到洞外,之后再飞猴似的爬上悬崖跑了,再也没敢回头。
盛思蕊刚听到惊吓处用紧抱着双臂,一听这就完了,难免在惊恐之余有些失落地问道:“这就完了?”
“都见了活鬼,还不完?”
“那那个什么遮大哥和那群人以后呢?”
“我之后是再也没见过他们!不过听说遮大哥那次是用尽浑身解数,九死一身才脱险,可跟去的那群就全葬在里面了!”
“不过听说遮大哥也失了条手臂,从此意兴寡然,最后竟出家了!”
盛思蕊出了口气道:“这叫什么没头没尾的,你到底要说什么,是下墓没有好下场吗?”
这时一直沉默思索的钱千金突然道:“你是说你遇到的东西,除了那点光外能碰到却看不到?”
“就是这样!”
“这是说正事,你可别满嘴跑马车!”盛思蕊道。
“怎么会?我以前有些经历过于惊骇也不那么光彩,要不是事出紧急,我都不会跟思蕊你说,怎么还会讲假的?”
“这还差不多,以后定要迷途知返,浪子回头,你也看了,这倒斗的就算是什么嫡系正宗也落不下好下场!”她边说还边拍拍明墉的手臂。
明墉心头一暖,正要会些暖情的话,就听钱千金突然道:“对了!我在英国看书里说过海中有一种鱼类的身体几乎是透明的,在光线下只能看到脊椎骨骼,甚是神奇!还有个名叫‘骨殖鱼’!”
“白安你看到的空中光点可能也是这样,只不过那在空中的物体是透明的!”
透明的?众人都是交口结舌,李白安道:“如果一条鱼是透明的倒也可能,但那光悬浮的高度可如山般,难道山也是透明的?”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可谁也没办法说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这时钱千金突然道:“怎么忘了重要的!”
他起身去另间屋,不多时就把那拼好的丝帛舆图和大清疆域图给端了出来,腋下还夹着一卷纸。
他把两幅图摊好,打开腋下的卷纸。只见上面画得是更为细致的河流山川城镇,仔细看,外面勾勒的竟是东北疆域的模样。
他边用手指边道:“那副舆图年代过于久远,只是标了个大概方位。我按大清域图加以对比,看出最北点一與应该就在霍勒金布拉格左近!”
“可是舆图标志过于笼统,到底是在霍勒金布拉格的哪个方位实在不知!”
“这一路我沿线将河流山川市镇都记录下来,连续画了详图,再和上两张图一一对照……”
“直到了这里,我有个疑问越来越强。这舆图上明明到这里左上应该有一处山脉的余脉,可大清域图上却没有!”
“而我们一路查看过来,却发现之前的确是有条断头山脉,就在几十里的远处像是被突然切断了,而再北一端就消失了!”
“你们看,”他手指大清域图霍勒金布拉格以北,一处虚圈起的地方道:“这里有个湖蒙语叫额仁诺尔,翻译就是梦幻之湖!”
“不过这湖并没有什么人见过!”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据牧民说族传这里有个神湖,就在飘渺的仙境之下。可是任湖水再美再蓝,任凭你费力寻找,除了被神仙选中,都不会看到!所以才叫它额仁就是梦幻的意思!”
“别扯了!你都快变老柴火棍了,还能鬼扯!那牧民骑马赶牛羊过去不就一看便知了!”徐三豹讥笑道。
“可怪就怪在这儿,也有很多好事的想去看个究竟,可是都快走出国境了,都连个水影子都没发现,只得讪讪而回!”
“这些人可真够死心眼,那就不兴换个方向?”徐三豹嗤道。
“可传说就在这一带啊!再往西可就是巨大的贝加尔湖了,那就出了大清国境啦!”
“哎?你这疆域图不是把它扩进来了吗?”晋先予发现问题。
“哎呀,这是康熙五年版,还是鳌拜主持修订的呢!”钱千金道。
“康熙二十八年后,贝加尔湖就是沙俄领土啦!坊间都认为版图小了,不符泱泱大国之势、万民心态,所以最流行是这康熙五年版!”
“那你的意思到底是啥?老柴火棍!”徐三豹索性直接这样称呼了。
“哎呀!你们看,这看不见的梦幻之湖是不是和消失掉的山脉最北端在差不多的位置?”
几人恍然,李白安道:“难道这传说是真的?还真有实际存在却看不到的东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明墉见几个长辈说话没敢插嘴,他现在可是谨守规矩,不过他心道:李叔,你就别不信了!我之前见过的之前我哪样信过?
他看看盛思蕊,却发现盛思蕊也在看他,二人双目一对,都是些尽在不言中的味道。
“要我看,那有龙的神山,梦幻湖,和四與之一就在一个地方!你想龙要有水才能存吧?四與又是上古神地,怎么就不能同出一处呢?”钱千金略微兴奋地一拍手掌。
“不过我听说过旱海龙王!”盛思蕊突然想起了明墉讲过的,脱口而出。
“那都是唬小孩子的把戏!也顺便愚愚民!战国时西门豹治邺就已经痛批了所谓的龙王水神,你们也读过书还信这个?”
盛思蕊瞪了明墉一眼,见他在偷笑,掐了他一把。
“既然目的地就在那里,那我们事不宜迟,赶快收拾动身!”李白安雷厉风行道。
他看了一眼床榻上气息虚弱的爱妻,真是恨不得早日得到龙肝根治了她的内伤。
“这可着急不得!前面还有罗刹兵挡着呢?我们须得好好谋划!”钱千金谨慎道。
“还谋划个六!前些天听说这帮洋鬼子残害百姓,我真恨不得把他们全大卸八块了!这些天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早找他们算账去了!”
“怎么着,都知道要过那里了,那就直接杀将过去!保管让他们人头翻飞!”徐三豹狠狠地把拳头握得嘎嘣乱响。
“你这蛮货的劲头总是改不了!咱们中就白安真和鬼子打过仗,他得给咱们制定个计划出来!别忘了,咱们还有行动不便的人!”
“咱们跑了几千里,是干嘛来了?还真是奔那舆图北地啊?当然是求灵药!可千万别头脑一热,因小失大,坏了大事!”钱千金严厉道。
徐三豹看看心月,没脾气了。
晋先予却道:“我去检查一下枪支弹药!还有各种武器!”话毕人已在外面。
钱千金见李白安也要出去,忙叫住道:“白安,你说你看见那亮光是在午时后未时前?”
“没错呀!”
“这个可需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这时厨间方向门一响,秦潇端着盘子出来叫道:“义父义母师父们,思蕊周烔明墉,咱们开饭啦!”
明墉这才回过劲儿来,难怪刚才一直没听到他说话,原来去帮厨了。
再看盛思蕊却只是微微摇头,没说什么。
接着周烔端口锅出来了,而莫沁然却端了个缺了口的小碗最后出来。
她端着碗走到心月榻前,俯身道:“李夫人,我用狍子蹄筋心肝给您熬了碗汤,您先喝着!”
心月使力略动道:“莫小姐,你可真是费心了,这蹄筋多耗功夫啊!”
见心月难以坐起,盛思蕊忙一个箭步过去,将她扶起道:“义母,我抱着你,让莫姑娘喂你吧!”
莫沁然也不知从哪里淘弄的碗勺,都是粗陶破口的。
她小心地吹着汤喂着,一边端着盘子的秦潇却像是看傻眼了。
盛思蕊却瞥见了道:“师兄小心点儿,别掀了盘子,浪费了莫姑娘一番心血。你的等会儿再看不迟!”
秦潇被她一说,很是尴尬,忙乱地摆着盘子。后面的周烔将锅一放道:“蕊妹,明墉,你们可是有口福了!之前两天大雪覆地,连个野兔都打不到!”
“这下好了!这袍子够我们吃两三天了!”
“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盛思蕊道。
“去哪儿?”“当然是目的地喽!”
周烔一听先是一怔,而后马上喜上眉梢道:“哎呀!是吗?那太好了!我……我赶快将剩下的袍子肉再拾掇拾掇,加点儿烤肉上来!”
他边走边嘟囔道:“这太好了!终于要到了!都快憋死了!就快回去了!三妹……”
明墉听着他一路自言自语而去,心里为他也是一阵凄凉。几个月,只有长辈跟他一起,连个伙伴都没有,可真够苦的。
想想自己一路七灾八难的虽比不上秦潇逍遥,可比起周烔来又是天差地别。
这时李白安却把他叫到一旁小声问道:“你跟李叔实说,你刚才说的看不到却存在的东西是真的?”
“李叔,我跟思蕊起过誓,绝不胡言乱语!”
“难道还真有这种事情……”李白安有些茫然不解道。
“李叔,我还跟您说,我还见过更匪夷所思的事,但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绝对真实!”
“蓝汪汪透明的人您见过吗?会照射出活动影子的石头您见过吗?我可真的都见过!跟您说,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
“说什么呢?”这时盛思蕊走了过来,喂心月喝了碗汤,她想等她缓一阵再喂她吃点东西,就见明墉和李白安在窃窃私语就走了过来。
她接着道:“你呀又在说什么?”
明墉连忙道:“放心!绝不胡说八道!”
盛思蕊看看他,微微一笑,撇头而去。
明墉看她背影,暗叹口气,李白安却意味深长地来回看了他们几眼。
这时就听秦潇叫道:“开饭啦!大家赶快来吃吧!”
饭后,几个长辈在一起商议每日的行动,几个年轻人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仿佛各自都在想着心事。
不久就入夜了,极北天黑的很早,酉时过半外面就已透黑。
大家相继睡去,屋中挂张帘子,将李白安夫妻格开,靠着炉火。三位师父靠向门口一侧,而门内一侧则安置着两个少女。
至于三个少年嘛,则被安排到边屋与大家隔开。
这种将心月层层保护起来,将两个少女置于眼皮底下,又将少男少女分开的办法定是钱千金想出来的,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的隐患,的确老谋深算。
明墉听着一旁的周烔先是唉声叹气了一阵,而后蒙头睡去。
又见对面的秦潇顺着房檐缝看了会儿月光,也叹了几口长气,倒头睡了。
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一是没想到在他之前看来,几位师长总是对盛思蕊有些严苛,但她却在长辈心中有这样浓厚的牵挂。
再者就是今天这几位长辈显然是已经接纳了自己,当成了一家人。甚至李大侠还主动要自己叫他李叔,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最后他怎么也猜不透,大家为何对莫姑娘如此的疏远。按理说她做了顿可口的饭菜,又勤劳忙碌地抢着为大家做事,怎么说也该赢得大家好感。
可是每个却都像是不领情,都是一味地口中客气地谢着‘莫小姐’,半分没有什么亲热的成份在里面。
难不成是因为她身份显赫,众人觉得有隔阂?可莫姑娘却是放尽了身段,一副卖力讨好的样子。
而且看得出秦潇也在努力为莫姑娘争取,竟然跑过去给她帮厨!这份心意几位长辈不会看不出吧?
难不成是因为她身上有诸多疑点,以至于众人不放心?可就从现在看,莫姑娘肯定是向着大家一路的,怎么也不像有外心的样子。
要说疑点,那思蕊的疑点更大。他和秦潇后进来,没听到盛思蕊是怎样和师长说及这段经历的。
可他也明白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漏洞百出,就凭钱千金的睿智洞察,没有拆不穿的道理,可大家就是一味地替她高兴。
而且盛思蕊回来后,又是一通卖乖,可大家显然是极吃这套,让她显得犹如万千宠爱在一身般的突兀。
明墉不禁暗叹:一个是心灵手巧着力逢迎,一个是溜尖耍滑鬼灵精怪,可前者却是不招待见,而后者反而人见人疼。
这可叫什么事儿啊?莫非淘气的老幺真的在家里就是这样?
平时经常打碎碗碟,到处打架没少让家人斥责,而出去野了几天没消息却让人人都无比牵挂。
他对家的印象已经渐渐模糊,自己也没个兄弟姐妹体会不出,但大家因为对盛思蕊的偏爱,而快速地接纳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明墉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是倍感压力。
自己如能有所贡献也就罢了,可要是拖了思蕊的后腿,那眼前刚刚得到的一份大家庭的温暖可能转眼就会失去。
他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去了。外面的鸦雀仿佛都被这冰天雪地冻住了嘴,整个林子里都是寂静无声。
可明墉却忽地睁开眼,不是他听到了什么,而是他常年独身在外养成的习惯,日睡不过三个时辰准醒。
这已经像是他的生物钟了,不管外面的环境是嘈杂还是宁静,都是雷打不变。
他悄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从侧门来到了外面。
此时应该是丑时未到,虽说天黑,但漫盖的白雪在月光的映衬下,却将林子里照得如同一幅水墨。万物依稀可辨。
他向林子里边走去,离得木屋远了,这才从背后解下那柄残剑。
剑身刚从包裹中露出,立刻就被映射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在山洞里盛思蕊曾叫他给这口天赐的神兵起个名字,那鼎上不是刻着‘冶銋’吗?那这剑也叫这名算了。
不过他认为那是那口古鼎专属的名字,都由先人刻在上面了,可不能掠美。
再说残剑这名也挺好,不显山不露水,剑锋一出却能叫神鬼变色。
他握着宝剑脑中默想着‘荡叶剑’的一招一式,整个的套路间隙,想着其中的变化节点。
他在这大家里面武功最弱,现在必须地把这套,能配合思蕊拳甲的剑法练得纯熟,才不至于成为累赘。
这些年他一直独身一人,并不是没人邀他入伙。而是他既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也不想他人成为自己的累赘。
可是在一个强人堆里,就要不断地提高自己,才能长久地和大家相处。
他想了几遍剑法变化,琢磨了自己还有哪里不顺畅连贯,哪里尚有破绽空门。
想毕他端起剑就要练将起来,可就这时他听到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什么动静。
他侧耳去听,那声音是从下至上传来,而且是越来越接近地面。
那是在地下向上刨土的声音!作为对盗墓群贼十分了解的他来说,这声音也是相当熟悉。
等确认无误了这声音后,他踩着雪悄悄地走了过去。心中却很诧异:难道这里会有什么古墓,而且正有伙儿盗墓贼在下面开工?
这可是奇了千古大怪了!自己在中原华东游走,从未听说过有哪个专门倒斗的贼伙会盯上关外,尤其是这极北的国境之地!
这原因也很明显,辽金之时虽也有帝王陵墓在盛京吉林境内,就像他和思蕊碰巧在地底遇到的那个。
可毕竟这边都是以游牧民族开创的朝代为主,文精物华远远及不得泱泱中华,就算是穷极身家实力真的挖到了,所得并不见得比付出更丰厚。
再者宋朝之后,无论元明清,这里都是游牧族裔政权实际控制,对中原汉人入境掌控极严,是以没什么人愿意冒巨大风险深入东北。
据说在长白上对汉人开禁后的几十年间,却有些盗墓贼盯上了这满清龙脉,对传说中努尔哈赤的陵墓有过觊觎。
可清朝在盛京还有个东陵,那可是真正明修的皇陵,值钱的宝贝都应该在那里才对。
至于盛传中长白山里藏着什么龙脉至宝,阴阳宝鉴什么的,就算九死一生侥幸拿了出来,又怎么出手?
内行都知道所谓的大玄妙,通天宝,一般都是当时的方术师们糊弄帝王的。
至于那些能保江山永固的至宝,更是纯粹的笑话,要不中华哪来的朝代更迭?
所以有些想不通的蠢贼进了长白山,却是折戟沉沙,再无踪影。
不是因为下面真有什么玄奇绝杀的古墓,而是那里几十年一直处在清国和由东瀛支持的朝鲜的边境争端中,一不留神就挖进了别人领土,死得不明不白。
那可能藏有宝贝的古墓大多在盛京吉林一带,而进了黑龙江道上可就真没听说还有人惦记地下的勾当。
那眼下这些挖坑的又是什么人呢?明墉觉得心中突然紧张,自己仅是一人一剑,如果对方有一群高手,对付不对付地来?
不过他还是握紧剑慢慢靠了过去,正此时身后突然有了轻微地响动。
他一惊猛回头,嘴却被来人一把捂住,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李白安!
只见李白安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松开手。
明墉立刻小声道:“李叔,那下面……”
李白安打断道:“听到了!咱们别叫!过去看个究竟!”
就见李白安足尖轻踏人就到了响动上方的树上,明墉暗叹这份轻功,就算思蕊吃了金蟾内丹,也没有这般行云流水。
他也上了树,不过压得树杈有了响动,而且枝叶上的一大块积雪正砸落在发出动静的地面上。
地下的挖刨之声顿时停了,过了好一阵才接着开始。
明墉忙向李白安投出抱歉的动作,李白安却轻轻摇头指指下面。
这时下面的动静是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就听到钪啷啷几声闷响,声音似乎是铁锨挖到了木头一般的声音。
就听雪下面有说话声传来:“格老子的,总算是挖到喽!”
另日个声音道:“我日你个先人板板,这么大声,吵到人咋算!”
“离木屋好远的噻,吵个粪球啊!”
“那也不能临门摔跤撒!”
“哎呀!你们莫吵喽,跟两个毛须碰到一块,粘着就斗!”有一个声音传来。
明墉在上面听下面的三个声音,好像是两湖四川一带的,但这些人是怎么聚到一起,他就想不明白了。
其实在明末由于张献忠占据四川,对川人采取了种族灭绝似的大屠杀,使得四川城镇人口十去八九,一些府县几乎变成鬼城。
为此他还立了‘七杀碑’炫耀这些丰功伟绩,此人算是中华历史上最残暴的草头王之一。
清初朝廷为了恢复天府之国的人丁,就从长江下游的湖北、湖南迁徙了大量人口入川,并在四川世代繁衍。
因此四川话中也夹杂了不少两湖方言,甚至不少人还是三种方言混着说,是以不少人都觉得听着混杂。
而四川还有不少从陕西关中迁来的百姓,所以四川话除了语音语调和方言俚语外,相比两广、两湖、两江等地,算是最靠近官话的方言了。
就听第四个声音道:“好了,你们挨间休息一下,这么个大东西,一路扩洞挖过来,老子可膝帮都打转转了!”
“你这砍脑壳的算个毬,老子净看你钩子了!”第五个声音传出。
“你个锤子,回去就能讨婆娘喽!还弯酸!”第六个声音道。
“一路扑爬跟头,终于要出去喽!”
“捡了个这大相因,还紧到说!”
“要不是木屋被占喽!两天前就见到光喽!”
“莫扯,龟儿子们出去再摆龙门正算逑……”
二人在树上听了个杂七杂八,但大概是这伙儿人在下面运了个大东西,本来要从木屋出去,但发现被占了,只得继续打洞直到这里。
明墉请示看看李白安,李白安指着下面微微颔首。
他明白这是要等到这群人出来时一举拿下,他便继续等着。
再一会儿,只见下面雪地一动,随即积雪向上猛地一掀,一块大木板被推开,两颗人脑袋就出现在个黑洞洞的洞口外。
明墉见李白安一动,立刻也提剑跳了下去。
李白安出手如电,马上制住一人,而明墉随后也将剑架在一人的脖子上。
“哎呦,遇上棒老二喽!”被李白安制住的颤声道。
李白安小声道:“下去!”那人怎敢不从,被李白安逼了进去,明墉忙架着另一个跟着。
此刻洞里剩下四人见情形突变,都是不知所措,却听李白安道:“有会说官话的出来!”
明墉奇怪身为前漕帮堂主,游走五湖四海,怎会听不懂相对容易理解的四川话。
可他不知李白安曾在四川办帮务时,有过一场惨然堵心经历,最是听不得四川话。
明墉押着的那个举起手,而对面也有一人举起手道:“大哥,有话好说嘛!不要弄个刀刀片片的嘛!……”
李白安出手一掌将押住之人击晕,而后身形如电,在狭窄低矮的土洞中瞬间穿梭,将其他三人击晕。
那两个见到对方竟是如此身手,顿时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哀求道:“大侠,饶命啊……”
“我且问你们,干没干过杀人放火、残害妇孺的的勾当?”
那两人头摇得都快甩下来了,连带将手摆得翻飞指天咒地。
“别想瞒我,要是等我自己知道,你们的下场……”
说罢他抽出宝刀,一刀插进旁边的土里,直没至刀柄。
两人顿时吓傻了,要知道这是数九寒天,土地都冻得冰块一样,十分坚硬,这人看似不费力气就一刀插了进去,可见手段之狠辣。
一个哆哆嗦嗦道:“大侠!咱们……咱们……”“干没干过?”
“杀过人!……但那都是土里刨活的,没一个正经好东西,都是该杀的!”
“对呀!大侠!真的除了下洞的,别的真的没有!我发誓……”
“你刚发过誓!”“这次是真的,绝不敢骗您!”
“那你们把来龙去脉仔细说清楚了,要是我听到一丝隐瞒,小心你们的脑袋!”
一边的明墉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李叔这般问询手法,干净利索,直接有效。一般人早被震得心胆俱寒,就算是诡计多端的怕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见地洞边上斜斜地插着两根火把,再往地上一看,只见是个四四方方的极为巨大物体,被洋人常用的油布蒙着,倒是一时看不出什么。
那两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招认了,还不时互作补充。
这六个都姓孙,其实是一族人,自祖上就一直在四川两湖一带盗墓。
不过他们的手法十分特别,不像别人那般寻位打洞,而是擅长长途挖洞,对看上的地方来个地下的长驱而入。
这其实与他们族传的规矩有关,别人是只盗值钱的,而他们却是什么都盗,包括尸体棺材无一放过。
要不他们打那么大的洞岂不是浪费,由于这种干法类似于老鼠搬仓,所以道上叫他们‘土行鼠’。
明墉奇怪道:“我也听说过你们这行不少行家,怎么没你们?”
那年纪最大的道:“那些个有钱日子过得巴适,到处搞浪,我们只是老老实实搬运,知道的就少些!”
年轻的一看李白安目中露出的杀气,忙道:“大侠!我大哥年纪大了,离不了乡音,您别生气!我们可真没那些混蛋那么缺德,真的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我们家在巴山里,连地都没得,迫不得已才干这行,我小五现在还没讨上婆娘呢?”
“别废话,接着说!”“啊,是是!”
就在一年前,他们哥们几个就接待了一批湖南来的土夫子,张口就要向他们收保存完好的古男尸。
明墉一听到这儿,疑惑顿起,他和思蕊之前在倭寇营地见过湖南去卖尸体的,莫不是他们?
他忙问道:“那领头的是不是姓吴?”
孙五吃惊道:“少侠果然厉害,我都没说您就知道了!就是吴继宗那个生娃没屁眼的!”
李白安颇有疑惑地看了明墉一眼,但没说什么,只叫二人继续。
他们一听一百两收一个,觉得太便宜了,哥几个刨土半个月也不见得找出一具像样的,本不想答应。
可吴继宗涨价到了二百两,而且还有多少收多少。
他们一听做得来,毕竟巴蜀之地阴瘴盘踞之地甚多,而川蜀自古就是尸骨堆积如山的地方,也是富贾王侯频出的地界,所以搞些保存完好的古男尸应该不是问题。
这一族兄弟齐力奋进,甩开膀子干了大半年,终于在四月凑齐了两千两银子的量。
这点儿钱在大贼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对穷山沟里的小贼来说可是不少。不但够了家里几年的用度,也足够给孙五讨个媳妇。
他们联系吴继宗,可吴继宗却叫他们过山海关,在兴城海边交货。
这哥几个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他们哪里去过关外呀,想想凶神恶煞的官兵就怕,到那里别再把命丢了。
可这十具男可是辛辛苦苦挖回来的,出不了手那可白忙乎了。
最后他们和吴继宗商定,由他出船,他们押送到地钱货两清。
他们五月出发,这一路足折腾了三个月,其间还遇到躲避鬼子的跑船,把放尸首的棺材掉到海里的事。
明墉问:“十具尸体在大夏天运了三个月,那不早就臭腐了?”
孙五道:“我们兄弟也是担心这个,出发前用石灰都覆了尸体。可没成想在天津外面掉到海里了!我们还想,这下两千两可毁了!等凭着侥幸捞上来一看,石灰都被泡没了,可尸体却还是完好!”
明墉这就又觉得奇怪了,以前他在古墓里见过死而不腐的尸体,但基本都是因为环境造成,环境变了,死尸是断然不会保持不腐这般长的。
他问道:“你们这些尸体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在绵阳的西充盐亭一带的山里,好像上面有个叫个凤凰山!”
啊?那不是传说张献忠死的地方吗?明墉又问:“你们去挖这尸体时,上面可有盔甲,兵刃?”
“有个毛噻,要是有那些值钱的也犯不着大老远卖尸体噻!”
“那你们挖出尸体的墓是什么样子的?”
“墓?不是墓里!在地下一个大洞里,里面有个八角形的石盘盘,好大的!这些尸体有八个被放在石盘盘周围,两个是站着的。”
“那中间呢?”“空的噻!”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这洞顶上还有个大洞,里面骨头棒棒,骷髅盖盖多得不得了!”
“那你们挖这里,之前是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就是听说以前有个啥王好像埋在那,还有好多人陪葬!”
“那到底是哪个?”
“谁个知道了!噢,那山上还有个庙……”
“叫什么?”“哪里知道?我们又不识字噻!就是庙里供着个泥胎神像,穿着好像是个将军!”
明墉奇了怪了,莫非这群人挖到了张献忠的墓里?而这群死而不朽的就是他的贴身卫士?
那个八角形石盘就是布了个大阵,难道这些人是因为这阵才死而不朽的?可阵中不见得又是谁?难道是张献忠本尊?
明墉本就对墓里的情况一直抱着好奇,一听觉得有阵就更来了兴趣。现在思蕊又不在,就想问个究竟。
“那你们进去出来都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有没有受伤?”
“奇怪?那倒没有,可是我们穿山进去可是花了好几个月哦!”
明墉觉得更加奇怪,要是真的什么神鬼奇局,风水大阵,怎么会轻易让几个字都不认得的土耗子,轻易就给破了,还带走了尸体?
他正想继续就兴趣问下去,就听李白安咳了一声道:“继续说以后的!”
明墉这才想起这些都与眼前的无关,忙收起心神,继续听下去。
“而后,我们千辛万苦到了兴城下船,没想到,没想到,却被吴继宗那生娃没屁眼的给坑喽!”
“别罗嗦!”李白安沉声斥道。
“好好好,那姓吴的愣说我们的尸首湿了,不值那么多钱了,要只给一百两一具,爱卖不卖!”
“娘个龟孙儿!一路雨里浪里,能干着来才叫见鬼喽!可是他摆着一副不卖拉倒的架势。”
“我们兄弟一商量,费了大劲运到这里,难道还能运回去不成?只好一咬牙一千两全卖了毬去!”
“你们这是被骗了!他早就存心要杀你们价,把你们唬过来,断你们后路,让你们进退两难,不得不答应!”明墉道。
“是喽!我们想了一天就想明白了噻!越想越气,就一起去找那姓吴的龟孙算账!”
“都过了一天,你们上哪里找?”明墉有点好奇。
“顺着味儿噻!那些古尸的味儿我们土行族人可是最能分辨!”
明墉也是暗暗称奇,这几位加一块都算不上聪明,可异能倒是不俗。
“我们找了六天,终于找到了!不过古尸也没了!想必那生娃没屁眼的龟孙儿给卖了!”
“我们生气!暗想这账一定要找回来!晚上,我们就打洞进入他的客房,将他的行李包袱一起拿了算逑!”
“那你们就找到钱了?”
“有个毛!只有个弯弯绕绕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啥子也看不懂!还有封信也是看不懂!”
明墉心道这就对了,老跑江湖的尤其是向吴继宗那样做脏活的,哪里有将钱露外的道理?肯定贴身放着的。
“这龟孙是下墓刨财的,那信我们可不敢找人看,直接给烧了。但那图我们认为可能是个啥藏宝图或者古墓图,这生娃儿没屁眼的还能有啥子别的图!”
“然后啊,我们就把标注点给遮了,花钱找了个算命的风水先生给看了,他就告诉了我们地方在这个霍勒金布啥子旁边!”
“然后你们就过来了?”
“对噻!平白无故白跑一趟少赚一千两,怎么说也得赚回去!手里有了藏宝图还不去看个究竟?”
“那你们到了之后,就直接在这木屋里打洞?”明墉继续问。
“那么痛快就好了噻!那个图最后标注的地方不在这里,而是几十里外,就是现在被洋鬼子占着的那块!”
明墉一听很是愕然,回看李白安也是不解。
明墉接着问:“那你们一来就看见罗刹鬼子把那里占了?”
“那时还没有鬼子,不过却叫好几伙人给占了!”
“什么叫好几伙人占了?”明墉疑惑。
“就是几伙儿大清人呗!我们远远地看着那些人的家伙儿,带的工具,一看都是刨坟掘墓的!”
“呵!”明墉奇道,“看来这图还有不少人知道呀?”
“我们兄弟当时也纳闷,那姓吴的虽是个狗东西,可在华中一带可是有大字号的,他要是看中的东西应该知道的不多才对,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还是好几伙的?”
明墉微思一下,问道:“当时你们拿着那幅图为何要找风水先生看?”
“那搞风水的不是对图熟嘛!还能辨个仔细方位,我们就找了!”
“那他是当时就给你解出了地方吗?”
“哪里!他说要进后堂找古书参详一哈,我们见那里也没别的出口,不怕他跑了,就随他噻!”
“那他参详了多久?”
“我们都喝了好几杯茶水,他才出来的!”
明墉笑道:“你们也被他骗了!他进去把图给临摹了一份,才出来告诉你们的!”
“啥?你说那龟儿子看风水的也骗我们?”
明墉点点头。他知道江湖中不少看风水的多与盗墓群贼有往来,这也是千古行规。
就像是郭璞的《藏经》一样,表面上是给人选风水宝地下葬的,实际上则是详尽的盗墓倒斗指南。
也像算命的多与入室窃匪勾结一样,看风水的实际更像是盗墓贼的师爷一般。
这种勾结是珠联璧合,堪称完美的行业合作。所以他们这幅图定是被风水先生给复制了,然后卖给了各路盗墓贼。
明墉问道:“你们不信,我问你们,那几伙人是不是都是关东口音?”
孙五琢磨一下道:“关不关东哪个晓得?总之比标准官话要干脆些!”
“那就对了!你们的图让风水先生卖给了关东盗客,他们比你们路熟,捷足先登了!”
孙五哭丧脸道:“我们还道是吴孙子得了重复的消息,原来这样!这人心可是坏透喽!”
一直没吭声的孙大突然道:“都是一群生娃儿没屁眼的贼孙子!”
明墉也不理会二人抱怨,继续追问。
他们几个到了地方一看,目的地已被人占了,而且对方是人多势众,就算不是一伙儿的,但看着也比他们关系近。
几人都是悻悻然,要说斗斗不过,回去又不甘心,于是就先往回走走看看,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这么着,他们就找到了这片林子,发现里面竟有个空木屋,就先住了下来。
当时是不到一个月前,天气还未冰天雪地,他们就开始商量。
既然是宝贝东西,那就一定不在地上,而这图表示的范围挺大,那些人一时也不容易找到。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操上本家行当,直接打条地道通过去。
明墉傻了:“你们要打条地道,到几十里外?可不到一个月你们……”
“那有啥子?我们刨那几具尸体可是挖了上百里?‘土行鼠’可不是白叫的!”
明墉盯着洋洋自得的孙五,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要说这工程,对于别人来说,当时就怂了,可绝难不倒孙氏兄弟。
他们迸发出无比的干劲儿,先在屋中到林中打了条通道,一为试手,二是留足后路,多准备个出口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让他们还挺满意,东北的黑土地树林下山脉岩石少,动起手来极为顺畅,于是他们就鼓足精神开始了三十里地道的征程。
可是他们忽略了天气变化,没多久寒潮来临,土地开始越冻越实,工程推进日渐艰难。
他们途中多次前往目的地查看,却发现那些人只是来来回回打些小洞,而后不断地勘测争论,反正多少天过去了,仍没有多大进展。
这结果倒是又给了他们干劲儿,他们倒是常常讥笑那几路人马,什么寻龙定穴、直捣黄龙,都是扯蛋。
整天一伙人在那儿瞎分析,乱嚷嚷,哪个都没有多大进展,哪里比得了他们土行族人实干?
什么吉穴巨墓不都是在地下?地上说的再天花乱坠最后还不是要在地下见真章儿?
他们兄弟几个齐心,其利断金,就不相信能比那帮龟孙子后找到!
如此干了十来天,真正的麻烦出现了,他们挖到了一堵连绵的石墙,再也挖不动了。
说是石墙,因为这些石块都是整齐有规则的夯建,不像乱石堆般松松散散。
可是这石墙左右各挖了一里都像见不到头,而如果挖出地面绕过去,那外面可是平原,不一下就被发现了?
而且土行族人竟然要在地上露光干活,那可是奇耻大辱。于是众兄弟只得试着向下挖,想继续挖到墙根,从下边过去。
可是向下又挖了十几丈,墙身还是见不到头,就像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一般。
他们顿时懵了,要说埋在地下的古巴国城墙他们都挖过,最多也不过十丈深就见到土基了,可这个怎么像没头一般?
明墉听着也是惊诧,地下几十丈深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大的城墙?在这东北边陲?怎么可能?
自己从未听说过这边有什么古城啊?而且按他们得说法这城墙还极是坚固深邃?那可是个什么情况?
这几兄弟左右下都试了一遍,又不想向上,那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了。
他们填了下面的坑,开始抠城墙石,可是这石头缝隙间不知原来被什么粘合的,这么久过去了,竟极为牢固,一块石头都分不下来。
明墉问:“石缝里不是用糯米石灰混合抹得吧?你们总进古墓这个不会不知道?”
孙五坚决表明那个他还看不出?绝对不是,比那个还坚固。
不过他们也没放弃,而是最后想到了自家绝招‘封门炸’。
这种民间的土制炸药实际上已经流传已久,而且各家的使用方法不同,效果也是千差万别。
孙家这种是专门针对古墓封门的,所以直接以此为名。
等他们埋伏好炸药,设好引线,全员撤到安全处后开始点火。
没多久洞里一阵轰隆之声,他们等烟尘慢慢散去,刨掉被炸落的浮土后,再来到石墙跟前,全都呆了。
“没炸开?”明墉问道,他知道这民间土炸药威力有限,往往都是把旁边炸烂,而主口却毫无损伤。
“怎么会!那可是我们开山钻洞的至宝!从未失手!我们呆住,呆住是因为……怎么说哩……”
“快点儿说!”李白安是根本不想听这打洞盗墓的经历,催促着。
“是是是,那缺口里竟然是空的,而我们把周围石块清开,好家伙,里面有好多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