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考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拍毕业照的时间。
今天拍完毕业照,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是6月7日,高考的日子。
钟拾左挑右选,终于选了一件颜色鲜艳显新的短袖,七分的牛仔裤,一双今年二姐钟心给她买的厚底新凉鞋。
等待班级拍照的空挡,你拉着我,我拽着你,拍了又拍。
“来,一二三,茄子!”
照相的咔嚓一声,高三七班的合照完成,老师不动,学生们撤掉,又换了下一波人拍。
说好不搞留言那一套的钟拾,临别之际,又忍不住跟钟心要了2块钱,去买了本留言册,分给同班同学。
留言册草绿色的封面很丑,一一分发给认识的同学,催促着大家赶紧写,收回来的留言纸一张张整理好夹回册子里,被钟拾锁进了皮箱里。
考试前一天,钟拾接到家里众多成员的问候,无一不是说好好休息,认真考试。
本校所有理科生在本校考,所有文科生在另外一所学校考,很不幸,那所学校离本校远,乘车都得三十分钟左右。
早上还好,下午天有点热,钟拾有点晕车,下车后双目迷茫。
“给你,喝两口精神点。”
她面前突然递过来一瓶提神的功能饮料,少年人的声音清澈却略显低沉。
钟拾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新转来的年级第一名荣绎。
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了一件纯白的T恤,黑色短裤,脚踩一双银色球鞋,这身打扮就像是午后要出门打篮球的少年。
“谢谢。”
钟拾道了谢,犹豫一下接住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马上就要考试了,最重要的一科数学,头继续迷糊着可不行。
回头再还他一罐饮料,虽然这种饮料有点贵。
少年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热的风吹得他细碎的头发凌乱起来。
钟拾头更晕了,饮料的铁环怎么也拉不开。
家里的猪怎么办,可不能晕了呀。
不能让老爹白养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黑幕遮住阳光,钟拾晕了过去。
耳朵一片嗡嗡嗡的轰鸣声,不到片刻,钟拾人中那儿火辣辣的,可劲儿疼,就这样被掐醒了。
张开眼面前是一张张熟悉的脸,有班主任,同班同学,还有一个清爽俊逸的不熟悉少年荣绎。
“给,帮你打开了。”荣绎把瓶口递到她嘴边。
“是晕车了吧,喝两口清醒清醒。”
班主任担忧道。
早上就知道这孩子晕车,不过没这么严重,谁知道中午会直接晕过去。
“快,洗把脸。”
不知道谁用矿泉水打湿了毛巾,递给钟拾擦脸。
钟拾没有让人喂的习惯,自己拿起来喝了两口,洗了把脸整个人舒服清醒多了。
班主任给她捏肩膀松筋骨,考场大门一来一开,一把将钟拾推了进去。
今年数学特别难,巨难。
钟拾的考场有人考着考着就哭了,有一个女孩子是被人扶着出考场的。
钟拾却没什么感觉。
考完试,钟拾和几个室友道别,拖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两个超大花格子编织袋去汽车站乘车回家。
到了镇上,钟爸爸已经等在车站。
钟爸爸开着他破旧的二手摩托车来接她,摩托车声音大的很,跑起来突突突的响。
每次回家,钟爸爸都来接她。
家离镇上实在太远了,翻过一座大山,泥巴路弯弯曲曲穿过无数个小山包,走路到家要整整两个小时,骑摩托车却很快,四十多分钟。
两个大编织袋绑在后座上,钟爸爸让钟拾帮忙,捆得紧紧的,麻绳绕了一圈又一圈。
钟爸爸说,不绑紧了,车尾巴会甩出去。
今天的行李是钟拾三年来回家最多的一次了,也是麻绳缠圈最多的一次。
钟拾坐上后座,摩托车又突突突响了起来,经过镇上人家,钟拾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声音实在太大了,炸耳朵。
一路颠簸不平,筋骨都给抖散了,但是钟拾依旧很精神,爸爸的摩托,比大巴好太多了。
坐大巴容易晕。
她第一次坐大巴,连苦胆都吐出来了,脏了大巴车,大巴司机的脸色很难看。
从那以后每次她坐大巴,为了不吐在车上,她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不吃饭,这样就算胃里恶心,也没东西吐出来。
正值六月,村里人并不多,大都在外上学,打工。
钟家住在村子的最边沿。
“小四儿考完试回来啦!”隔壁家生了五个女儿的杨婶子正在门口院子里扒拉着刚扳下来的新鲜玉米。
“是呢,杨婶儿。”
钟拾回到家后,就开始漫长的等待。
家里就钟爸爸和钟拾两人,不用看书复习了,钟拾得帮忙钟爸爸干活。
“阿爸,咱家这牛生得真漂亮。”
家里养的一头青壮年小黄牛,非常健壮,牛脸宽宽长长的,牛角又短又粗,牛眼睛总是水汪汪的盯着人。
“可不,花了你爸整整五百块钱,能不俊吗!”
钟爸爸是养黄牛的老手,养牛很有一套。
他不像村里其他人一样,总是养灰不溜秋笨重的大水牛,他就喜欢一出牛圈就精神得到处撒欢的健壮黄牛。
“牛好看跟钱多钱少可没关系。”
钟拾扔了两大把草给俊俏的小黄牛,小黄牛哞哞凑上来,添钟拾的手。
“咦,脏死了。”钟拾甩了甩手,黏糊糊的东西,她最讨厌了。
“那是它喜欢你,有什么脏的,我还指望它卖了钱给你交学费呢。”
“阿爸,够吗?”钟拾不知道本科的学费是多少。
钟爸爸也摸不准,他咂吧着自己卷的老旱烟,“应该够,不够再从你妈那里抠点儿出来。”
喂完黄牛,就该喂猪了。
钟爸爸抽完一卷烟,背着背篓拎着锄头下地。
“差点忘了,四儿,今天你表舅家小武结婚,等下你去送份子钱,我就不过去了,苞米还得施肥呢。”
突然想起还有事的钟爸爸,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张邹巴巴的十块钱递给钟拾。
“哦,知道了。”
钟拾拎了一只大桶,到柴房盛了一满桶的猪食。
柴房里架了一个巨粗的铁三角架,三脚架上架了一个大铁锅,是专用来烧猪食的。
这个铁三角架可不常见,是前几年镇上组织劳改犯来修路,借用钟家地方做午饭,钟奶奶请那些劳改犯烧的。
一共烧了了三个,这个有点废了,钟奶奶随手扔给了大儿子也就是钟拾家。
路还是泥巴路,修好了没过多长时间,大煤车一碾,雨水冲刷,又变得坑坑洼洼了。
比没修时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