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整,啪!
宿舍的灯亮了,全校第一名的丁一起身穿衣洗漱。
隔壁床的钟拾连忙跟着爬起来,洗漱整理,时间卡得很准,十分钟完成。
“你今天吃什么?”
丁一抱着等一下要背的政治课本,眯着眼睛问钟拾。
五中的食堂,除了包子就是包子,连馒头都没有,不过豆浆免费。
丁一问这话的意思是要吃几个包子。
“一个吧,我肚子上有肉了,得少吃一点。”钟拾捏了捏腰间一条细细的游泳圈,天气渐暖,只穿一件单衣是遮不住肉的。
“怕什么,吃完了才有力气减肥,不过现在正是用脑的时候,减肥考上大学再说吧。”
丁一很瘦,完全不用担忧减肥这种事情。
这会儿还不到六点半,黑蓝黑蓝的天空阴沉沉的,昏黄路灯照亮的路上,已经开始有人往食堂去了。
钟拾刷了五毛钱,食堂阿姨给她装了一个蓬松的包子。
人很少,偌大的食堂只有几个人。
超大的不锈钢桶里装满了豆浆,钟拾盛了一碗给丁一,一碗给自己。
吹了两下,咕噜噜喝进去,胃暖暖的,很服帖。
豆浆喝完,两人就分道扬镳,钟拾咬着松软的肉包,边走边背政治笔记,今天晚上要默写第六单元知识点。
离高考还有61天,政治这一科,她还没有全部背熟,得抓紧了。
钟拾来自隆县一个山脚下的小山村,家里排行老四,上头三个姐姐,下头还有一个正在上初三的弟弟。
是的,她们家是超生家庭,从她三姐开始,后三个都是超生的。
在她们村,这种情况很多,她们家隔壁邻居,也有五个孩子,不过全是女孩,一个儿子也没有,她们钟家算幸运的了,好歹还有一棵独苗苗。
钟拾的三个姐姐,全是大专生,她要求不高,也想考一个大专就算了。
不过她上的高中在三个姐姐里面算是最拔尖的,全市排名第三,所以钟父钟母把升学注意力都放在了老四身上,期望她今年能上一本。
距离高考一百天之际,钟拾接到了来自远方老母亲的电话。
“四儿,你爸刚买了头大猪,养起来等着你办升学宴杀,好好考,最好比你三个姐姐强。”
三个姐姐考得都一样,大专,钟爸爸钟妈妈也没好意思办酒席。
钟拾不一样,她上的是全市排行第三的高中,教学质量不错,新的希望就寄托在钟拾身上,
因为今年钟拾参加高考,钟爸爸特意留在老家种地没有出去务工,准备给钟拾攒办升学宴的粮食,这会儿连猪都养上了。
钟拾琢磨着,若是考个大专,可不好意思摆酒席,考个三本嘛,钟家就是把老底都掏干净,也不够三本昂贵的学费生活费,二本尚可,摆酒席也行,但是没有一本来的这么名正言顺。
所以,钟拾决定,朝一本冲刺一回,再怎么样,也不能让钟爸爸的猪白养了。
钟爸爸钟妈妈都是初中毕业,在村里算是高学历了。
在外打工多年的两人深黯没有文化的苦,干的都是体力活,所以特别重视孩子的学习。
钟爸爸钟妈妈曾经说过,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五个姐弟供上大学。
这不,村里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平房,瓷砖贴的亮晃晃,钟家还是石头砌的泥坯房呢。
狭小的瓦房里,只有四间房,一间充当厨房和吃饭的地方,一间钟爸爸钟妈妈,一间四个姐妹,一间是弟弟钟信的。
钟信年纪小的时候,还能和钟爸爸钟妈妈住一个房间,大了以后就不能再住一起了,只能给他腾出一个空房间。
四个姐妹的房间稍微大一些,钟拾只能和三姐钟贤挤一张小床,大姐钟诚和二姐钟心一张床。
钟拾觉得,学校环境比家里好太多了,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澡洗衣服呢。
即使家里两个大学生已经毕业,钟家依然没有脱贫致富,因为钟家大姐钟诚,刚毕业就结婚了,村里不少人暗地里嘲笑钟爸爸,白给别人家培养了一个大学生。
只剩刚工作的钟心,初入职场,在小镇上做代课老师,一个月三百不到一点。
钟贤还在上大二,还有一年毕业。
三个人养三个学生,生活略有盈余,但是也没有多余的存款造小平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钟大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怎么可能再补贴娘家,钟爸爸这十几年的培养,算是白搭。
别人在钟爸爸面前开玩笑,钟爸爸咂着旱烟笑眯眯的不说话。
到七点半开始早读,钟拾有整整一个小时来背书,天光微亮起来,渐渐的,操场上站满了在背诵,在朗读的学生。
耳边是朗朗的读书声,口中念念有的钟拾,总觉得那读书声像是小猪吃饱肚子满足叫出的哼哼声。
手表传来滴滴声,闹钟响了,钟拾朝丁一吆喝,挽着手回教室早读。
“月考总分排名应该今天出来吧,也不知道全年级最高分多少。”
丁一嘀咕道。
“你不就是第一嘛,你多少分全年级最高分就是多少。”
钟拾摸了摸肚子,她吃得够少了,怎么还有一层肉?
奇怪。
“不一定,听说九班新转来了一匹黑马,我的第一名可能不保了。”
丁一说是这么说,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第一名不保,文科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实力过硬,第一名很容易就被抢走。
不过,都快高考了还有新同学转校,真是奇怪。
“月考榜单出来了!”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教室里的人很快冲了出去,黑压压的挤到荣誉榜单栏面前。
钟拾虽然有点虚胖,但个子小,非常灵活的钻进了拥挤的人群。
从五十名往上看,一直到第一名,钟拾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倒是第一名由原本的丁一变成了荣绎,丁一变成了第二名。
从第五十名往下,钟拾终于在第八十八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文科里面,那分数和排名,满打满算只够一个普通的二本院校。
这成绩,好像不行啊,钟拾扣住手指,惆怅抬头望天,水洗过的天空下,漂浮的云彩,跟头猪似的,明晃晃的挂在眼前。
“还有61天,我可以的。”
钟拾默默给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