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拾虽然个头不高,但是力气很大。
满满一桶猪食,她吭哧吭哧就拎到了猪圈。
圈里一大一小的猪,大猪就是钟爸爸钟妈妈为钟拾上大学准备的,小猪留着过年杀。
舀了一铁勺倒进去,大猪刚好跑过来,全倒在猪头上了,钟拾赶紧躲开。
果不其然,猪一抖耳朵,猪食溅得到处都是。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钟拾把门锁好,才走路去小武家。
表舅家的小武,好像还没自己大,初中没上完就去打工,这没几年就结婚了。
钟拾一点儿都不奇怪,十六七岁就结婚的人在他们这个地方实在太多了。
半个小时,钟拾才走到小武家,登记礼金的位置很明显,就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钟拾将捏在手里的十块钱舒展开,递给了挂簿子的人。
挂簿子的人嘴里叼着三块五一包的黄果树烟,一手抖了一下烟灰,一手刷刷写下钟爸爸的大名。
黄果树,是村里办事用的最好的烟。
“四儿来啦!快来快来,坐这里,马上上菜了,高考考得怎么样啊?”
这边的红白喜事,都是流水宴,一桌子人吃饱了人和饭菜都撤掉后再换另一波人吃。
说话人是钟拾的堂姑,钟拾笑着坐过去,“还行吧,应该能考上。”
现在考大学不用估分填学校,钟拾也没有去对答案估分,就等分数出来再看学校。
“哎呀,要我说老钟家两个就是倔,姑娘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晚要嫁到别人家去,你看老杨家,姐妹几个出去打工,大房子造得漂漂亮亮,小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就是,钟家老大不也是个大学生,这刚毕业就结婚,不白养了嘛。”
“四儿,听说你大姐还没找到工作吧?”
对面的大婶磕着瓜子,大咧咧问道。
“没呢。”钟拾抿唇。
钟家大姐刚毕业就结婚了,嫁的是钟大姐的初中同班同学,一个姓刘的二混子。
因为还没毕业就怀孕,钟大姐执意要结婚,钟爸爸钟妈妈也没办法,都怀孕了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不一毕业,挺着个大肚子就嫁了过去,生了个女儿也没出去工作,一直靠刘姐夫粉刷房子做工地养活。
钟家大姐就这样成了村里人的反面教材,逮到机会就被埋汰。
“要我说,姑娘家书读太多容易变傻,还是趁着年轻多出去闯荡几年,存点钱回来风风光光嫁人才是正道,你看小武他媳妇,床上那个喜被,堆得快顶上房梁了。”
钟拾堂姑瓜子壳一把扔到说话人身上,“闭嘴吧你,菜来了还不赶紧端上桌。”
农村姑娘嫁人,比的就是嫁妆,还有铺在床上的喜被,喜被堆得越厚,越有面子。
想起自己大姐嫁人是床上那才四五层的被子,钟拾抠了抠手指。
一桌人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始上菜。
吃过饭,钟拾去新房看了新娘子。
果然喜被很多,地上还堆了好几包毛毯被。
不过没有那位大婶说的夸张,没有顶到房顶。
听说这个新娘子今年十八岁,跟钟拾一样大,已经在外面打工四五年了,小姑娘自己存得有嫁妆钱,穿得也很时尚。
以前的姑娘结婚,都穿红色喜庆衣服,冬天毛呢大衣,夏天连衣裙子,这个小武媳妇,今天却穿了一件雪白的婚纱。
人人都知道这是城里的时尚,弄得结婚的没结婚的羡慕不已。
新房里的喜婆给钟拾拿了一张喜帕包了瓜子,钟拾颠了颠,跟人打过招呼就回去了。
“哎呦!”
钟拾没有留神,踩到一块石头,脚下一打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喜帕包着的瓜子撒了一地。
这条路旁边都是菜地,人家种菜锄地时往往会把菜地里的碎石块扔到路上来,久而久之,这条路上都是石头。
一屁股做下去,硌得钟拾后腚生疼。
爬起来狠狠踢飞肇事石头,钟拾看了满地的瓜子,垂头丧气一颗一颗捡到喜帕上包起来。
回到家把瓜子扔到桌子上,开始给钟爸爸做完饭。
钟拾手起刀落,砧板上今年新出的土豆切成片状,扔到水里泡起来。
到后院菜园子里摘了几片新鲜的花椒叶子,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水哗啦啦的响,猪圈里的小猪哼哼叫。
钟拾站起身来,转身走进厨房,目光习惯性往牛棚子看去,忽然目光一顿。
牛棚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钟拾一把扔掉手中的花椒叶,跑到牛棚的木门前,铜挂锁还挂在门上。
她顿时松了口气。
不对!
钟拾一把扭动铜锁,铜锁耷拉一下松开了,钟拾取下来按压两下,根本锁不上。
铜锁已经被撬开坏掉了。
钟拾用力推开门,牛圈里面空荡荡的,漂亮的小黄牛,不见了。
“阿爸!牛被偷了!”
钟拾随手拧上门,往地里跑去。
“杨婶儿,我家牛被偷了,快看看你家的。”
钟拾边走便喊。
“四儿,你家牛被偷啦?”
堂二姑爹扛着锄头,刚从地里回来。
“被偷了,锁都给撬坏了。”钟拾举着手里的那把铜锁给他看。
“哎哟,造孽哦,你快去叫你阿爸,我放个锄头跟你阿爸去找。”
“哎,好。”
钟拾撒丫子朝着地里跑,远远看到钟爸爸正弯着腰一把一把给晚种的苞米施肥。
“阿爸!阿爸!”
“牛被偷了,咱家牛被贼偷了,阿爸!”
钟拾边跑边大声叫。
“啥子?”
钟爸爸抬起头来。
“咱家牛被贼偷了,锁都给撬坏了。”
钟拾累得叉腰,把铜挂锁递给钟爸爸。
钟爸爸扭了两下铜锁,“坏了!”
他剩下的化肥袋子往背篓里一扔,两父女匆忙赶回家。
“阿爸,我吃完酒席回家就切了几个土豆,中间两个半小时左右,你背篓先给我。”
牛就是在钟拾不在家的那两个小时之内不见的,现在天还没黑,应该会有人看到偷牛贼经过哪一条路。
钟拾伸手从钟爸爸肩膀上取下背篓,让钟爸爸赶紧找人帮忙去找。
“行,你先回去,我再找几个亲戚帮忙。”
钟爸爸几乎是狂奔着跑走的。
这牛对现在的钟家来说,就是巨额财产,更是钟拾上大学的学费,太重要了。
钟拾背着化肥回家,钟爸爸已经找了很多人,亲戚朋友,周围的邻居都行动起来,大家分头去找。
钟拾留在家里守家,钟奶奶和几个姑姑婶子过来家里陪她。
“四儿,你二姑爹是不是跟着你阿爸去找牛了?”堂二姑急急忙忙跑进院子,满脸焦急。
“姑爹从地里刚回来就跟我阿爸去找牛了,二姑,咋啦?”
“她宝珍姑妈,这是怎么了?”院子里的人磕着从小武家拿过来的瓜子,跟着问道。
“哎哟,我本来两匹马栓在四儿家背后的野地里,也不见了,肯定是被做贼的顺手牵羊牵走了!”
宝珍堂姑妈拍着大腿,眼泪都差点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