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桂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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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把施瓦辛格嫁出去

找黑鸟么?他不在。他今天做媒去了。

笑什么,我们黑鸟今天真的做媒去了,走的时候有点月黑风高,袖剑夜行的架势。我好像听见了他牙齿咯咯打架的声音。

我怀疑直到今天,黑鸟这个著名的“取消主义者”,这个对人间烟火不冷不热,对俗世男女不闻不问,甚至差点就能让我不婚不嫁的家伙,仍然没有分清“嫁”和“娶”的区别。我想他去到茶庄坐定以后,会这样语惊四座地阐明来意:“今天,我想把施瓦辛格‘嫁’出去……”而这位施瓦辛格,先是认识黑鸟,后来就成了我们夫妇共同的一位男性朋友,因为人长得比较武壮,恰好又姓施,故而在朋友圈里得此大名。

就像黑鸟分不清“嫁”和“娶”,施瓦辛格分不清的是“种”(念“肿”音)和“种”(念“重”音),因此他心一横,无论“肿”、“重”,一律都念“肿”。于是我们就常常听得到施瓦辛格这样说:“我肿了一大盆花”,“我肿的花水浇多了,根肿(这回是真的肿)了”。

我们听施瓦辛格“肿”来“肿”去地说话,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就免不了替他干着急起来,以为就像发痧子,让他一次发个够,说个够,等到说够了,也就改了吧。所以就由我给施瓦辛格布置了一道口语练习题。

我让施瓦辛格翻来覆去念的是小时候听过的一串儿歌:

大红旗,山坡插。

红小兵,种(重)葵花。

种(重)下种(肿)子发了芽。

种种(肿肿)心意都种(重)下。

做小孩那会儿多好的记忆力,听过就记住了。反正记什么都是记,如果不是这会儿派上了用场,也别轻易取笑古代儿童记的三纲五常都是垃圾。

结果可想而知。一连几天,我们被施瓦辛格“肿”啊“肿”的,把经念得头都大了。不等他分清“肿”和“重”,我们自己先犯了“司马缸砸光”的糊涂,恨不得跟着他去念“肿肿心意都肿下”。

施瓦辛格会画画。那次南方一家报纸约我和黑鸟各写一篇桂林印象,发在同一个版面上,就是施瓦辛格配的画。施瓦辛格不光画了黑鸟和我,还画了我们养的两只狗,春虫虫和马叉虫。其实那俩宠物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都是我文章里杜撰出来的。可是既然施瓦辛格画出来了,我也就知道它们长什么样了。因为他画得实在是好。

不瞒你说,黑鸟想把施瓦辛格快快地“嫁”出去,完全是因为Coco的一句话。Coco说,那天他们聚会,来了一个叫施瓦辛格的人,施瓦辛格说他认识我们夫妇,并且他很喜欢我。Coco说这话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一听就乐了。

其实,触动黑鸟的这句话与其说是Coco说的,还不如说是施瓦辛格说的。可又不完全是施瓦辛格说的,是Coco转述的施瓦辛格的话。而Coco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要表明,她对施瓦辛格、对黑鸟以及对我,都有好感。一个人要对周围所有人都有好感,为什么不可以呢?况且那天阳光和煦,春草馥郁。也许人在芬芳明亮的空气里,特别适合对别人表达善意吧。所以那天我一乐也开了口,我说:“施瓦辛格谁都喜欢,他喜欢他(指黑鸟)比喜欢我还厉害,可能喜欢你(指Coco)又比喜欢他还厉害呢。”

我说这话是有根据的。有段时间我和黑鸟喜欢上街溜达,奇怪的是无论走到文昌桥,还是十字街,常常都有个家伙不知从哪里就冒了出来。这家伙正是施瓦辛格,那时已是黑鸟的朋友,可我还不认识他。他一上来就不停地跟黑鸟说话,一说能说老半天。这家伙的身份、背景困惑了我很长时间,我甚至这样问过黑鸟:“你没干坏事吧,要不便衣老跟着?”“你确定吗,感兴趣的是我而不是‘基友’?”

无论如何,听说黑鸟要把单身贵族施瓦辛格“嫁”出去,我心里也特别高兴。黑鸟出门之前,我告诉他,人为什么热衷于给别人做媒,据古代宫廷传物考证,是有原因的,而且其中大有奥妙。“你要好好记住,”我说,“做媒成功一次,人会增寿七年。”

“知道了知道了,不是说‘胜造七级浮屠’吗?”

“什么呀!那是救人,不是做媒。”

一时半会儿,黑鸟也弄不清“增寿”和“造浮屠”孰优孰劣,也许在他看来,做媒跟救人也差不多吧。不过一想到自己给施瓦辛格做媒的决心,以及为此而将要变得年轻七岁,他竟然几乎偷笑起来:“这下我们俩年龄的差距就可以扯平了。”

“别高兴太早,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会做月老,我就不会当红娘?”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并不以为然。

“难怪,女的都比男的寿命长。”他可真明白。

“你打算把谁介绍给施瓦辛格呢?”我终于问道。

“铃兰。”铃兰是我们俩又一个共同的朋友。

这次轮到我偷笑。铃兰,那个爱练瑜珈的美眉,也自有她的一绝呀,当然只有我才知道:她分不清衣服的量词“件”与“条”,于是健身房更衣室里老听得见她细声细气地说:“谁帮我递递那‘条’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