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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反败为胜(1)

这一天晚上,那让人汗毛直竖的哭声又于午夜时分如期而至。

不同的是,这一夜哭声多种,似乎不止一个鬼,而且,那哭声一声比一声尖利,一声比一声凄惨,直绕着整个高府上空,袅袅不能散去,闻声者,无不毛骨悚然。甚至有人瞟见一道白色影子,飘飘忽忽地朝大夫人那院去,在大夫人屋子的上空盘旋,迟迟不肯离开。

大夫人自己也被吓得整宿没有睡着,第二天天一亮,即刻让李碧如找来了周嬷嬷。

“你办的好事!”大夫人顶着一双猩红疲倦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周嬷嬷。

周嬷嬷一颤,忙跪倒在地,“夫人,不知奴婢哪件事办岔了?”

“什么事?”一想到昨晚始终徘徊在自己周围的那凄厉的哭声,大夫人现在还有点瘆得慌,她质问着周嬷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让你在那荷香苑装几日也就罢了,竟然还跑到我这边来闹了?你是成心让我不好过是不是?”

“什么?”周嬷嬷一惊,眨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委屈道:“夫人,这可是没有的事,荷香苑邪魔之说传了出去之后,奴婢就再也没出去过。昨晚,奴婢也听见了哭声,还以为是夫人怜惜奴婢,又派了其他人去呢。”

“不是你?”大夫人脸色陡然变得煞白。

周嬷嬷忙摇头否认,“绝对不是奴婢。”

“夫人,”突然,周嬷嬷恐惧地抖着唇,哆哆嗦嗦道,“该不是奴婢装鬼,将真的鬼给引出来了吧?”

“放你娘的屁。”大夫人气得口无遮拦地骂了起来,“什么鬼不鬼的。”

“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看周嬷嬷恐惧的眼神,大夫人心里也没了底,但她努力镇定下来,沉声说:“你以为只有你会装,别人就不会吗?”

周嬷嬷不太认同,又小心地说道:“奴婢来的时候,听见看门的夏婆子说,昨晚她听见声偷偷朝外瞧了眼,说是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空中飘来飘去,连脚都没有……”

“胡说。”大夫人心口一紧,厉声断喝。

周嬷嬷忙垂下眸子,闭嘴不敢言语了。

大夫人狠狠地瞪着她,过后叹道:“既不是你,就算了,出去吧。”

“是。”周嬷嬷赶紧出去了。

周嬷嬷刚出去,高云瑶就来了。她倚在大夫人的身边,揉着眉心,苦恼地埋怨道:“娘,那术士什么时候来?差不多也就得了,这天天装神弄鬼的,害得我们都没觉睡。还有,昨晚你是派了哪个蠢货去的?竟然在女儿的窗户外面哭了好久,闹得人心里毛毛的,一夜没敢睡。”

“什么?”大夫人只觉一股阴风自脊梁骨凉凉地袭来,她诧异地看着高云瑶,“你是说,昨晚在你窗口哭了?”

高云瑶点头,气道:“若不是知道是娘你故意找人弄的,女儿没准真会被吓死。”

大夫人脸色惨白得无一丝血色。到底是真的,还是那李青歌故伎重施?

“娘,都说那荷香苑招了邪气,不如,娘乘机赶快整治了那李贱人吧。”高云瑶摇着大夫人的胳膊,撒娇道。

大夫人正了正神色,问:“你从哪里听来的,我要整治她?”

高云瑶笑了,“娘,你就别瞒我了。那日,你找周嬷嬷说话,我在外面悄悄地全听见了。”

大夫人顿时呵斥道:“你太不像话了,娘的话你也敢偷听?”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就是想害那李贱人罢了。”高云瑶冷笑一声,满不在乎。

大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娘,找人在那荷香苑装神弄鬼也就罢了,怎么连女儿那边也闹起来?”高云瑶忽地又道,“周嬷嬷还真是厉害,哭声一声接一声的,真比那鬼哭还吓人,听得人真瘆得慌。”

“好了,别说了。”大夫人断喝。一想到昨夜耳边的哭声,她头皮都发麻,“你先出去吧,娘累了,想歇会儿。”

高云瑶起身,却还不忘嘱咐:“那娘你可得说一下,今晚不准在我窗户边弄鬼了,不然,我可不饶。”说着,一径走了。

大夫人却是心绪难稳,当天夜里,即命李碧如与周嬷嬷,带着府中十几个仆妇丫鬟,守在各大院门口,准备捉拿女鬼。

然,直到午夜,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众人困倦得不行,正想各自散去回房,却不料,一声凄厉的哭声突然划破夜空,紧接着,一道白色影子从众人头顶飞过,留下一股阴风以及长长的抽泣之声。

众人惊恐散去,纷纷大嚷着见鬼了见鬼了。

而那鬼,却趁着夜色,一路哭号着向大夫人的院中飘了去。

第二天一早,李碧如进来伺候,就见大夫人缩在床角,眼神有些呆滞地盯着门口。

她不禁吓了一跳,“夫人,您怎么了?”

大夫人脸色暗沉,眼皮浮肿,眉宇之间浮现着一抹青色。

见到李碧如,她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夫人,”李碧如却露出惧色,颤声道,“昨晚,奴婢们……”

大夫人摇头,制止她说下去。昨晚还和前晚一样,那凄惨的哭声围绕在她周围,始终消散不去,让她仿若置身于痛苦的地狱,眼前尽是被痛苦折磨的厉鬼。

很快,不但高云瑶,就连唐玉与夏之荷也来了。

大夫人让李碧如先下去。

“娘,怎么回事?”高云瑶揉着发痛的眼角,感觉脑仁儿都快炸出来似的。到现在,她耳朵里似乎还响着那可怕的哭声。

唐玉也道:“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人按起了太阳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什么话也没说。

接下来的几日,这厉鬼变本加厉,有一天晚上,甚至扯掉大夫人的窗户纸,朝里露出森森的獠牙来。

大夫人吓得晕了过去,幸好周嬷嬷掐了人中,才让她醒了过来。

醒了之后,大夫人两眼发直,惊恐地盯着那撕破了的窗户,口里嚷着:“鬼、鬼、鬼……”

众人只觉后脊背凉凉的。看来,那鬼来找大夫人是无疑的了。

不过,好在很快到了法师除妖之日。

这一日,高府都处在紧张状态,天一黑,所有宫灯全部点燃,那明亮的灯光直照得高府犹如白昼一般。

随便用了点晚饭后,大夫人又用温水洗了把脸,再由李碧如帮着简单地化了点妆。多日不曾打理过的头发,亦重新梳了一遍。为表示今日之特别,还特地在发髻上斜插了一支精致的金步摇。

“夫人,您看,这么一梳呀,您起码年轻了十岁。”梳妆完毕,李碧如拿起镜子,递到大夫人跟前,柔声讨好着。

看着镜子里那一张枯瘦的脸,即便刻意晕了点胭脂,那双颊依旧透着恹恹的蜡黄色,大夫人灰心地推开镜子,叹道:“罢,都已经成这副模样了,年不年轻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然而,那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抚了抚发间的金步摇。

这支金步摇乃当年她初嫁入高府时老夫人所赠,纯金打造,精巧至极,尤其是顶端那只金凤,更是雕工细致,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现在的她对于自己何种容貌,是彻底没了心思,但是,这金步摇可代表了她的身份、她的地位。

见大夫人出神,李碧如从旁道:“晚上风大,夫人还是加件衣裳吧。”

大夫人回过神来,说:“将那柜子里我的一件银灰色的披风拿出来。”

李碧如依言走到衣柜边,仔细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出一件银灰色的披风。只是,许是太久没用过,有些发皱。

“夫人,这个——”

“就这样带着吧。”大夫人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这披风可是当年自己嫁过来,娘亲自给她做的,寓意是披着它能一帆风顺之意。这些年,这件衣服一直陪着自己,陪着自己经历着风雨。

“好。”李碧如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将披风叠好,以备晚上再用。

大夫人看了窗外一眼,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戌时了。”李碧如道,“适才周嬷嬷来回,说是祭坛之物已经准备就绪。”

大夫人点头,“好,你推我去吧。”

“是。”李碧如道。

刚推大夫人出了房间,到了前厅,就见唐玉带着夏之荷进了门来。

“姐姐。”

“姨妈。”

两人同时给大夫人行礼。

“姐姐,我正要来找你呢,那天道法师已经来了,正与我老爷在前厅喝茶呢。”唐玉道,“他说了,戌时一到,开坛作法,定要将府中妖邪尽数除去,姐姐就放心吧。”

“姨妈,我来推您过去吧。”这时,夏之荷体贴地过来,挤开李碧如。

李碧如微皱了眉,触及夏之荷眸底一抹阴狠的冷笑,不禁心下一颤。看来,这女人对自己是恨上了。

眼看着大夫人与夏之荷母女走在前面,李碧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着东西,乖巧地跟了上去。

今晚作法就安排在了南园。

日落时分,这里早已摆放好了祭坛之物,下人们亦都全部被招了过来,丫鬟仆妇小厮等各自站成一排,人人屏气敛息,静等着天道法师的到来。

气氛很是凝重。

大夫人到场后,冷眼扫了一下,却没发现李青歌等人的影子,不免露出愠色,招李碧如过来问:“今晚的事,可都吩咐下去了?”

“都吩咐下去了。”李碧如答道,“戌时天道法师正式施法,凡府中之人皆要到场。”

大夫人眸色更冷,“那荷香苑可通知到了?”

李碧如大声道:“通知到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便没再说话。不一会儿,夏老爷与天道法师在小厮的带领下也到了。

与大夫人说了几句,那天道法师便上了祭坛,手拿一柄青光剑,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李青歌也牵着弟弟,迟迟地来了。

“李妹妹,你迟了呢。”夏之荷瞧了她一眼,浅笑说道。

“是吗?”李青歌坐到椅子上,将李青画抱坐到了腿上,然后才道:“不是说戌时开始吗?我来得正好,倒是姐姐来早了呢。”

夏之荷一噎,却没再说什么。

大夫人冷眼瞅了过来,“这么晚才过来,李姑娘莫不是心虚害怕什么吧?即便时辰定在戌时,这法师都到场了,我们也该早来才是。”

李青歌勾起唇角,轻轻一笑,“夫人这话,一会儿定要与大姐姐她们说个清楚,这样的日子,万不该迟到的,对法师不敬不说,要是阻碍了法师施法,可是大大的罪过了。”

大夫人一愣,这才扫了四下。果然,就高云瑶一个人没瞧见影子,不免气得心里发堵,连忙招来李碧如,“你去瞧瞧,大小姐在做什么呢,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过来?”

“是。”李碧如忙依言离开。

这边,李青歌冷然一笑,目光幽冷地瞅着那祭坛之上的法师。

今晚,她倒要看看,那天道法师要如何做?还敢如前世那般拿着那柄青光剑指着她说她是天煞孤星吗?

一旁坐着的夏之荷,无意中整理着自己的鬓发,眼角的余光却是不住朝李青歌瞟去。

只要进行得顺利,那么今晚过后,她夏之荷的命运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姐姐,她在看你。”李青画好几次瞅见夏之荷拿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瞅着姐姐,最后,实在忍不住才对姐姐说。

李青歌抿唇一笑,“看就看吧。”夏之荷那点小心思,不用看她也知道。单凭她今晚打扮得跟仙女似的,一切就都暴露了。

李青画皱着小眉头,“她是坏女人。”

李青歌一愣,不明白弟弟怎么会这么说,“你是从何看出来的?”

李青画道:“她眼睛里长了刺。”看得人非常不舒服。

李青歌哈哈一笑,扭头朝夏之荷一笑,“夏姐姐,你这钗子可真好看,要我帮你别紧一点吗?”

夏之荷一愣,抚着鬓角的手不觉顿住。李青歌已站起身,快速地将她发间的钗子一把抽了出来,抽的时候,许是力气大了些,竟然抽出了几缕头发来。她一惊,那钗子也失手掉到了地上,一摔两半。

看着地上那断成了两截的钗子,夏之荷那张经过精心妆扮的精致面庞,紧绷得像冰雕似的,阴冷的气息缓缓自眼眸中溢了出来。

那钗子乃上等碧玉所制,雕工细腻精湛,通体晶润有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碧绿光泽。这是她从家中唯一带出的首饰,也是她十分珍爱的饰物,想不到就这么被李青歌摔断了。

李青歌连忙将钗子捡了起来,看到那么精致的钗子断了,不免连连惋惜,“唉,好可惜,这么漂亮……夏姐姐,都怪我不好,手太笨。原看你摸着鬓发,以为你钗子没别好,还想帮忙来着,谁知竟然帮了倒忙。要不这样吧,钗子先放我这儿,改天我让人拿到街上去,看可有能工巧匠能修好。”

夏之荷气恼不已,自李青歌手中一把抢过断钗,冷哼道:“不必了。”

“夏姐姐生气了?”李青歌挑着眉头,状似疑惑地问。

夏之荷咬唇,摇头。

李青歌亦不再说什么,只重新坐到自己位置上。

那边,唐玉深深地凝视着李青歌,神情中流露出几分不屑。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呀,瞧她刚才为女儿理发时那笨手笨脚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瞧不上呢。

李青歌隔空捕捉到唐玉那轻蔑傲然的视线,只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很快,戌时已到,众人不敢再言语。

那天道法师正式开始作法。他手举青光剑,身穿法衣,头戴法冠,不时用剑直指着天空,口里高诵着众人听不懂的祷词。

一个时辰慢慢地过去了,天边的一轮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好在满府上下点了灯,到处都像白昼一般。

画儿窝在姐姐怀里已经安然入睡,直到那天道法师突然大喝一声什么,也没醒来,倒是其他人迷糊之下,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一双双茫然的目光齐齐射向那祭坛之上的天道法师。只见他举着剑,绕着祭坛走了几圈,随后,目光冷锐如冰,好半晌,才缓缓收起了剑,踱步向人群这边走来。

夏老爷忙迎了过去,急切地问:“法师,可除了?”

众人也渐渐朝这边拢了来,都想听听天道法师如何说。

天道法师神情严肃,朝夏老爷点点头,随后,对着众人说道:“本法师已经施法看过了,这高府原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

“那现在呢?”夏老爷忙问。

天道法师凝眉,神色凝重,“阴煞之气太重,家败人亡,实属必然。”

家败人亡?众人听了,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法师,此话如何讲?”大夫人面露惊恐。

天道法师没有直接回答,只问:“府中上下人等的生辰八字,俱在此了吗?”他回首,让一小童端了盘子过来,上面一叠的黄纸,每一份上面写着高府主仆各人的生辰八字。

“是的。”大夫人点头答道,“但不知有何问题?”

天道法师直接从一叠之中抽出了一张,又细细审视了一眼,锋利的眉峰皱得如剑一般,目光透露着寒芒,“不知这李青歌是府中的……”

“她是本夫人的一个远房侄女。”不等他问完,大夫人急切地回道,“不知法师怎么突然问起她来?”

天道法师只盯着那生辰八字,眉头皱得更甚,口里只念两个字:“不好!”

“法师这是何意?究竟什么不好?”唐玉也疑惑地问。

众人疑惑的眼神,也只盯着天道法师,唯有李青歌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安静地听着,一只小手还轻轻地拍着画儿的背,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天道法师却没有正面回答,反急道:“不知此女现在何处?可否让本法师一见?”

众人本能地朝李青歌看去。

天道法师一双眼睛也看了过来,待看清李青歌时,眼神瞬间冷了起来。

“法师,你想见我?”就在天道法师脸色一冷,就想开口嚷出什么时,李青歌突然起身,将画儿抱给身边的醉儿,随后,缓缓朝天道法师走了来,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众人不自觉地朝边上散开,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条宽阔的通道,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缓缓而来的李青歌。

此刻的她,步履从容,神态优雅,一袭质料名贵的鹅黄色衣裳将她婀娜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朦胧的光影落在她粉红色的双颊,一抹恬淡优雅的笑容自唇瓣慢慢漾开,如同烟花般缥缈虚无而绚烂,当真是美得让人心悸!

“你、你……”那天道法师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瞧着李青歌的模样,几乎是失了神。即便早已见过她的画像,可如今见到了真人,这般清丽脱俗,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优雅与高贵的气质,让他不自觉地从心底感到卑微。

这样的女子,是自己能够掌控摆布得了的吗?

见天道法师傻了般地只盯着李青歌说不出话来,大夫人心底暗骂了句“李青歌妖精”,轻咳了一声,沉声道:“法师,这位就是李姑娘。”

唐玉也急忙朝那法师挤了下眼睛,“法师,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是不是我们这位小侄女的生辰八字有问题?”

李青歌亦冷冷一笑。敢情这些人早已等不及地看自己倒霉了呢。

那法师怔怔回神,一双微眯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李青歌,渐渐地又恢复了几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