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鱼身上连颜色都没变过来。赫连筠将碟子放下,双眸死死地盯着锅里的鱼。
李青歌看他玉雕似的站在那儿,直愣愣地瞪着锅里的鱼,不禁扶额,“王爷,你该不会以为,你用眼睛瞪着它,它就会自动变成美味的鱼汤到你碗里吧?”
赫连筠有些懊恼。他也煮过东西的,只是这程序不太记得了。
看他纠结,李青歌终于忍不住,拿起灶台上的火折子,对着炉灶里的燃料点了起来。
噌,火燃了起来。她又将锅架到了上面,然后漫不经心地对一旁喜出望外的赫连筠道:“好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嗯。”赫连筠像是重拾了信心,但看锅里,油星四溅,噼里啪啦作响,顿时,俊颜惨白了,忙用双手抓着炒锅使劲晃了两晃,没想到那鱼儿顺着油刺啦地从锅里滑了出来,然后跌进他怀里,吓得他连锅也丢了,只看着白衫上的污迹,面色涨紫。
李青歌面色平静地看着地上晃了两晃的炒锅终于停了下来,这才又起身,看着狼狈的赫连筠,“王爷,看来青歌是没福享用您亲手做的饭菜了。”
她的目光充满揶揄,让赫连筠心生挫败,看着满地狼藉,只得道:“抱歉,这……”
李青歌也知他本是好意,不想他太难堪,就道:“王爷若不嫌弃,青歌为你做一顿吧。对了,你喜欢吃什么?”
眨眼间,形势逆转,赫连筠心底的沮丧一扫而空,反倒有种因祸得福之感,笑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李青歌不禁蹙眉。心想,这人怎么跟高逸轩一样……油嘴滑舌了?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径直将地上的锅拾起来,洗干净架到炉子上,然后再倒了点油进锅里,看了一眼长凳上几样洗净的菜,她挑了一小碟脆嫩的四季豆。
一边将四季豆放进油锅里反复煸炒,李青歌一边吩咐赫连筠,“将地上的鱼捡起来,洗干净放盘子里。”
赫连筠一开始被她那利落的动作惊得晃了神,待她出声,忙找盘子装鱼。
李青歌嫌他在边上绕来绕去的碍事,直接拿起锅边的一个小碟递给他,“拿着,水在那边,洗干净了,放锅台上就可以了。”
“嗯。”赫连筠听话地接过碟子,弯腰捡起地上滚了灰尘的鲤鱼。只是,一触及鲤鱼身上那滑腻腻的皮,他的眉头不由皱起。
“要不中午不吃鱼了?”忙将那鱼丢进碟子里,再赶紧将碟子放在桌子上,赫连筠提议。
这时,锅里的四季豆已经被翻炒得表面起皱。李青歌看了看颜色,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捞了出来,乘空瞅了赫连筠一眼,看他脸色不好,暗笑,瞧他那模样,定是连鱼也不想洗的。
“能吃辣吗?”突然,她问了一句。
赫连筠刚想摇头,就见李青歌将早就准备好的辣椒、花椒与大料一起放进油锅里,一股喷香热辣的味道顿时弥漫整个厨房,“这菜要辣些才好吃,入味。”
赫连筠无声地笑了。他半倚在长凳的这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一团团如薄雾般升腾缭绕的热气,将她小小的身子紧紧包裹住。
今天的李青歌穿了一件葱绿色的襦裙,石青色裤子,微微敞开的领口,隐约可见脖间那一片皎白似雪的肌肤。
她身量不高,身材纤细,脚蹬一双青缎面的靴子,尽显婀娜体态。
突然想到那日,李青歌的裙上沾了血迹,他原以为是受伤所致,却不想竟是女儿家的癸水。
想到这,赫连筠眸底闪烁起一抹流光。果然,小丫头已经长大了。
李青歌拿着锅铲在重新倒入四季豆的锅里倒腾了那么几下,然后,撒盐放佐料,动作不急不躁,甚至还带着那么点闲适和优雅。不一会儿,她就将一碟干煸四季豆炒好了。然后,她迅速洗净了锅,倒了点油,再转身,抓起桌子上的鱼,走到一旁的木桶边,舀了几瓢凉水浇净鱼身,稍微沥一下水,便丢进锅里,慢慢地煎炸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鲤鱼便成了。
将桌子收拾了一下,李青歌将两碟菜端了来,又盛了两碗饭。
“好了。”碗筷摆好之后,李青歌才回头喊赫连筠。
“嗯。”赫连筠应了一声,笑着走了来。
“辛苦了。”看她额头密布的细汗,赫连筠眼底尽是温柔。
李青歌笑笑,“尝尝味道。”一面夹了几根四季豆放进他碗里,一面用筷子挑了鱼肚子上的肉给他。
“你也吃。”赫连筠心花怒放,也体贴地为她夹菜。
李青歌倒没他那么激动,她只当这是寻常的一顿饭,一边吃一边说:“还可口吗?能吃下?”
赫连筠笑,“好吃。”只是,他吃了一口却不太敢吃第二口,因为实在太辣。
然而,李青歌却吃得很欢。前世,物质条件太差,能有一碗辣子拌饭,已经是莫大的奢侈了。
“多谢你。”
赫连筠微愣,“谢什么?”他瞧了她一眼,然后看向碗里的菜,咬着牙又吃了第二口。
李青歌咽下嘴里的饭菜,抬头看看他,“那护身符是我娘生前所做,如今失而复得,说真的,我很感激。”
“别动。”李青歌愣了下。突然,赫连筠温软的食指探出,以指腹轻轻擦拭着她的嘴角——许是刚才炒菜的时候被溅上了油渍。
李青歌果然没动,茫然地看着他的举动。不知怎么,待他指腹抚触她的唇角时,才觉全身一僵,一股陌生的情愫袭遍全身。
吃过午饭,李青歌告辞,赫连筠也没多留。
出了王府,李青歌叫了辆马车,直接来到了南街的祥瑞客栈。
“姑娘,请问你是住宿的吗?”李青歌一进客栈,小二便殷勤地上前来问。
李青歌摇头,“我是来找人的。”
小二露出疑惑,还是客气地问:“不知姑娘要找哪位?”
“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名叫兰千雪的客官?”李青歌问。
“兰千雪?”小二歪着脑袋念这个名字,过后摇头,“没有。”
“没有?”李青歌想到兰千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姓名自然也不会用真的了。
罢,自己也不能上楼一个一个房间地去找。李青歌闷闷地哼了一声。看来只能等他来找自己了。
“多谢小二哥,那我再去别家找找。”李青歌对小二点头致谢。
她刚要转身离开,冷不防一块巨大的阴影罩了来,紧接着,就听见从自己身旁擦身而过的妙龄女子惊叫一声:“啊,流氓。”那声音细细柔柔,即便是惊吓所叫,也让听的人通体酥麻。
大汉正要发作,待见那女子貌美倾城,一双媚眼丝丝入骨,当即乐得心肝都痒痒起来,忍不住张手就朝那妙龄女子扑了来,“哟,这么标致的小娘儿们,大爷我今儿还是头一次见呢。”
“啊,救命……”那女子慌不择路地拽了李青歌,怕死地躲到了她身后。
李青歌脑子正发蒙。她还从未遇过这种事呢。
只见那大汉摸着络腮胡子,兴奋道:“不错,今儿大爷可算是有艳福了,这小娘儿们一个比一个嫩,哈哈……”
李青歌见他为人粗糙,话说得露骨,不禁心生厌恶。但她也不想招惹事端,只低着头,想从边上绕过去,岂料,她身形刚动,胳膊就被一股力量给拽住了。
那个躲在她身后的漂亮女人,竟然贴紧她,然后嚣张地向那大汉叫骂:“我呸,就你那身臭肉,也敢在本姑娘面前丢人现眼,趁早给本姑娘滚远点。”
李青歌听罢,只觉心口突突地跳。这女人究竟是来挑事的还是怕事的?都已经害怕地躲到她身后了,竟然又嘴欠地去招惹对方?
那大汉被骂,反倒笑得更开心了,“好,大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够辣。”
李青歌被他粗俗的话语弄得脸红到耳后根,手指都要滴血了。这世上怎有如此龌龊蛮横之人?
“妹妹,你这是害羞呀?”
突然,耳侧一股灼热的气息洒来,李青歌本能地一颤,不自在地别开脸。心道:还不是你惹的?
“哟,妹妹可真娇嫩,瞧这皮肤嫩的,都快掐出水来了。难怪那臭男人会惦记着呢。”那女子突然伸出细指,在李青歌不及反抗时,在她后颈间娇嫩的皮肤上轻轻一摸,“好滑好嫩,别说是男人,就连小女子我见了,也忍不住心动呢。”
李青歌气得脸色红白交错。她一把揪住身后女子,想将她丢到那男人怀里去,却不料那女子竟是个软骨头,顺势往她怀里一靠,双手就直接抱住了她的腰,让她几乎不堪承受,小小的身子直接倒在柜台边上。
“起开。”李青歌怒喝。
“嘘——”那女子眼角一挑,食指轻佻地抵在了她唇边,“妹妹乖乖听话,不然,姐姐就将你丢给那个臭男人。呵呵,你说,你是愿意让那臭男人把你给玷污了,还是愿意随姐姐快活快活?”
李青歌瞠目结舌地瞪着眼前女子。那一张姣美如花的面容上尽是邪恶至极的笑意。
“小娘儿们,不等大爷来抱,你们倒自己抱在一起了,哈哈,过瘾。”这时,那大汉从柜台里抱了一坛酒走出来。
“嗯?要他还是要我?”恰此时,那轻佻女子的手又在李青歌腰穴狠狠一掐。
李青歌痛呼,喝道:“都不要。”话起之时,她已然伸手拽住了那女子及腰的长发,下了死力揪起,趁她呼痛的间隙,一把将她直接推向那准备走过来的大汉怀里。
哼,这一对恶心的男女,还真是绝配。
耳边,听得酒坛子掉在地上的哐当碎响。
李青歌想也不想,拔腿就往外跑。岂料,她刚跑出客栈门,一股阴风自耳侧吹过,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物体在自己眼前砰地落下。
是刚才那嚣张的大汉,满地打滚痛苦哀号。
错愕之际,那妖精似的女人竟然又贴到了她身上,一双手攀上了她的腰肢,紧紧地将她圈在了怀里,贴着她的脸,不时向她耳边吹着热气。
“快放开我。”李青歌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不放。”那女子竟然小腰一扭,对着她撒娇卖嗔起来,“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一放,你准会跑的。”
“你想怎样?”李青歌觉得她缠在腰上的手就像一根藤蔓似的,她越是挣扎,那藤蔓缠得越紧。
那女子嘴一撇,理所当然道:“不过想要妹妹陪陪而已。看你,吓成这样。我会吃了你吗?”说话的同时,还朝李青歌白嫩的小脸上轻轻摸了一把,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咪似的,看着脸色发窘的李青歌,笑得越发欢快,“第一次遇见这么标致的小妹妹,小女子今天艳福也不浅哪。呵呵,你在害怕?”那一双碧波荡漾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里面充满了戏谑的光芒。
李青歌脑海中灵光一颤,突然叫道:“兰千雪?”
“你个小没良心的,到现在才认得我?真是该罚。”虽然语气充满了责怪,但是,那眼神宠溺得几乎要溢出水来。
“真的是你?”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浑蛋会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风骚入骨的漂亮女人。
兰千雪暧昧地朝她挤了下眼睛,“要不,你来验验?”
“浑蛋。”李青歌怒骂一声,顺势凶狠地朝他胸口狠狠地砸了一拳。
“我的小乖生气了吗?”他赶紧握住她的一对小拳头,脸上满是快活的笑。
李青歌狠狠咽下这口恶气,疑惑地盯着他,“你身上的味道怎么没有了?”
“还不是小乖你的功劳哦。”
他一口一个“小乖”,喊得那么自然顺口,直叫李青歌嘴角轻抽,“请叫我李姑娘。”
“李姑娘?不好听。何况天下有那么多姓李的姑娘,我怕会弄混了,还是叫‘小乖’好听。”兰千雪眯着眼睛笑。
李青歌狠狠瞪着他,不想当街与他练嘴皮子,只得忍下怒气,尽量平静地道:“我今天找你有事。”
“什么事?”他长臂圈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拥她在怀。
李青歌重重拍下他的手,沉声道:“三天后,我要你帮我……”她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兰千雪听完,不禁皱紧了眉头,仔细地审视着李青歌,“你就这么相信我?”
“办不到?”李青歌不答反问。
兰千雪傲然一笑,“这天下还没我兰千雪办不到的事。”突然出现的男声,让李青歌又是心口一跳。一个模样轻佻美丽的姑娘,一张口竟然是男人的声音,这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行,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我给你解药。”李青歌道。她也不会白白占人便宜。
“慢着。”兰千雪道,“要我按你计划行事可以,但是,若对方太狡猾,始终不肯露出真身……”
“你的解药,我不也只有七八分把握吗?”李青歌笑道。
兰千雪睨了她一眼,“你真当这是买卖吗?”
李青歌耸眉,又将事情与他交代清楚,便叫了车,自行回府。
突然,她想到了被赫连筠拒绝的夏之荷,会是怎样的处境?
这一日,夜幕降临。
高逸庭自宫中回府,先去给大夫人请了安,过后径直回到书房,随意翻了本书后,准备命人伺候晚饭,这时有人来报,说是三殿下有赏。
高逸庭十分疑惑。他平日与三殿下交往不深,这赏赐有些奇怪。
彼时,他的卧房里已然点了灯,一顶小软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高逸庭带着小厮进来,没看见三殿下府上的人,便问:“人呢?”
那小厮忙道:“轿子一抬进来,人就走了。”
高逸庭微眯着眼睛,有些为难地看着这顶轿子,“可曾丢下什么话?”
那小厮回道:“说是三殿下体恤少爷公务繁忙,特赏了一名奴婢来伺候少爷。”
女人?高逸庭顿时有些蒙了。
他身边一个夏之荷与李青歌已然纠缠不清,若再来一个,还不乱了套?何况还是三殿下赏的,哪怕是个奴婢,也是轻易碰不得的。再者,他突然想起那日李青歌说过的话。
要么娶她一人,要么休她一人。
不自觉地,他会想到,若收了这个女人,李青歌与他,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去找两个嬷嬷来,将这位姑娘送回三殿下府上去。”
那小厮似乎没反应过来,“送走?”
“是,立刻。”高逸庭盯着轿子,目光严峻。
“好。”那小厮急忙跑出去找人了。
等那小厮一走,这轿子突然剧烈地晃了起来,里面还传来呜咽之声,似乎是嘴巴被人堵了起来。
高逸庭心惊,抬手掀开轿帘,就见夏之荷歪靠在里面,手脚被缚,嘴里塞着布条,见到他,更是激动地扭动挣扎起来。她身上衣服本就穿得不多,被她这一挣扎,纱衣卷了起来,直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