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你越害怕越担心一件事，它就会来得越快。
回美国短短一周，艾伦便以他独特的方式，赢得了所有人的原谅，这就显得我之前的一切行为瞬间都不靠谱了起来。
妈妈从马尔代夫回来之后，就开始给我量身打造食谱，可我还是不可避免地一瘦再瘦。
心里常常莫名其妙犯堵没胃口，夜间亦频频失眠。真搞不懂以前在上海，因为艾伦出轨而失眠，现在回到家了，这个症状非但没消失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叹口气，瞥了瞥身上的睡衣，袖摆和领口都微微显得宽松。刚准备去洗漱，门口却传来细碎的声音。
拉开门。妈妈立刻笑迎着艾伦一起进来。
搞什么！我还没洗漱还穿着睡衣！
妈妈很开心：“艾伦说你现在喜欢关注时尚了，他就专门为你办了一场宴会，今晚届时会有很多著名的设计师来。这不，艾伦今天一早就来给你送晚礼服了，你们好好聊聊，待会下来吃早饭。”她满面笑意，我也就缄了口。
我挠挠头发，拿起盒子里的衣服。
是一套露肩的红色礼裙，腰身收得极好，裁剪和做工都是一流，而衣服上搭配的项链亦是巧夺天工，我刚想惊叹，一抬头却发现他已经离我极近，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那样的眼神里包含的讯号太多，让我不由地想起回家这一个多月里他对我频频出格的动作，我一时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要退后几步，避开那扰人的近在咫尺的交互气息。
“喜欢吗？”伴着低沉磁性的嗓音，他左手顺势勾住了我的腰，右手已抚上了我的头发。
我有些羞赧，想推却推不开。“嗯，很漂亮。”
“我一眼就看中了这套衣服，你肤色白嫩，和这样的红色最为相称。”他的气息离得更近了，已经缓缓覆上了我的眉眼，又痒又热。“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世上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了。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化妆师将我的头发高高盘起，又故意挑出了几丝卷发垂落，松散有致。发髻处别了一枚钻石皇冠，这样的发型配上礼服，让我顿时精神不少。
晚上的宴会一如既往的奢华，我随他举着酒杯周。旋其中，接触了一些颇有名气的设计师，可是我却觉得很乏累。
艾伦找过来的时候我正在角落里无聊地摆弄小丑鱼手链。“这条手链很别致，一直就没见你摘下来过。”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突然响起，一针见血地揭穿我。
我霎了霎眼睫，右手盖上手链，从他瞳仁里看到的却是我极不自然的笑靥。“施华蔻洛世奇全世界唯一一款，怎么样，我很有眼光吧。”笑着推开他的怀抱去拿酒，避开他继续追寻的目光。
他慵懒笑笑，没再继续上个话题，言语间都是奢靡的味道。“鹅卵石，花神咖啡厅，皇家广场。怎么样？回来的感觉很好吧？”
“是啊，看来这一个月我形容枯槁足不出户真是浪费了。我要抓紧利用婚前的自由时间，不如这段时间我去巴黎旅游吧。席卷所有的商店，尝遍所有的甜点，然后还要品读经典名著，嗯就这么定了，你给我定机票和旅店去。”
好像只要用力笑，那些悲伤的情绪就会不被想起。
他扶住我的肩，深情款款低下头来，眼看着吻就要落下。“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今天，你才是真正回到我身边了。”
“怎么会。”我保持着尴尬仰头的姿势。
他突然笑开：“想去巴黎是好事啊，把你刚刚说的雄心壮志都给实现了，你就离众人眼里的缪斯女神不远了。或者说，你根本就是现代版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差不多。”
“哦！你损我！” 我佯装薄怒：“玛丽皇后，以奢侈购物闻名，你就巴不得我把你所有的身价都败干净你才开心。”
他点头：“对，那样我才开心。”
那含着歉意的目光太炙热，反而让我无心继续玩笑。
有低低的笑声入耳：“顾小姐和未婚夫的感情真是好的让人羡慕。”
我转身，诧异挑眉。沈之蔓竟也在席。
而她身边比肩而立的……
想过无数种重逢的方式，独独没有想到会是今天。
我的眼睛欲垂泪，却偏偏努力扬起笑容，那句“好久不见”就生生卡在嗓子里，怎么会，白天方才入梦，晚上就见了面，这才是一场梦对不对。
艾伦揽着我肩的手微微用力，让我更靠近了他一些。彦辰只与我们隔了几步之遥，却就堪堪停在了那边。
他穿着银灰色的西服，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样俊朗和骄傲，只是眉梢眼角似乎多了些生疏和遥远。
彦辰的目光扫过我的手链，被极力按捺下去的欣喜瞬间又换上了无望的神色。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优雅地摇头，一想到刚刚和艾伦亲昵的场景落入他的眼底，我就一分钟也不想再待下去。
沈之蔓步步紧逼，骄傲地继续挑衅：“洛丽塔小姐是又要想逃吗？上次假面舞会您见了未婚夫第一反应就是逃，现在见了彦辰和我，又是想逃。不觉得总这样太没创意了吗？”
就是她这句话，让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一直没有开口的彦辰终于打断沈之蔓，他的声音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冷得像是寒冰：“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咄咄逼人了。”
沈之蔓精致美好的脸庞彻底扭曲了。
艾伦绅士地打圆场：“陪我去见见那边几位设计师。”
我朝他们抱歉笑笑，越过彦辰身边的时候故意放慢了步子，我猜他一定恨死我了，可我该怎么告诉他，我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他举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今天的你，很漂亮。”
我笑：“谢谢你。”
我想着，除了谢谢和对不起之外，我能给他的，确实再没有了。
擦肩而过。
许是太久没有出席这类场合，面对众多富家女的八卦攻势，我竟然力有不殆。“嗨。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疲惫？”是沈之蔓。
虽未跟她有过太激烈的冲突，我还是难以对她产生好感，只得尽量维持着笑容：“我很好。谢谢关心。”
她倒是不以为意，举杯与我对饮，脸上仍是那副半真半假的笑意：“听说待会有个惊喜，在场的部分设计师将会有幸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最新作品。我很期待你的评价。”
“是么？不胜荣幸。”我笑笑，点头离开。
其实这样的酒会从来都不是放松之夜，艾伦去了楼上会议室，我望着一派奢华灯火，脑海里关于去年的记忆却还在不断撕扯着我。我的身虽然回来，可是心智似乎离以前那个沉迷于舞会、时装、玩乐和逛街的安娜，越来越远了。
在一片掌声中，巨幅红帘“哗”一声拉下，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艾伦扶着楼梯居高临下，淡淡宣布时尚之夜的狂欢马上就要开始！
沈之蔓提着礼群急急向我跑来，手臂上还搭着好几套保存在时装袋里的礼服：“洛丽塔，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呃？
她似乎真的十分焦急：“有设计师临时放弃机会，我的排名提前了，竟然排到第一个上场。我得到舞台那边去候场准备，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些待会模特上场要穿的衣服送到休息室吗？”
见我无动于衷，她低眉吸了一口气，攒出笑来柔声道：“你知道的，这里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对于还没在时尚界站稳脚跟的年轻设计师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说得极正式，眼里散发的光芒让我为之动容。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答应了。
只是我不敢相信，她竟然为了爱发疯到这种地步，连她自己口口声称对她十分重要的这次展示，都成了她对付我的武器。也对，这样大家才更加不会怀疑她会舍得拿自己的前程冒险，反而相信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立于台中，优雅得体地微笑，微带自豪地阐述本次设计的灵感和意义。在一片雷动的掌声和清幽的背景音乐里，沈之蔓的五位模特依次走上台，从左至右依次排好。
我挑眉，原是一套黑色精灵系列的晚礼服，虽然目前只能看到侧影，但已经可以感到简约又不失华贵。
只是可怕的是！
五位模特清一色转身面向我们，我清晰地听到自己以及身边所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因为——每位模特的礼服正面都用刺目的红笔画上了字母，从左到右合起来念就是“W-H-O-R-E！”是妓女的意思！
“O-my-god！”我也捂住嘴巴，不可置信。
沈之蔓一脸惨白地立于台下，手上还保持着鼓掌的姿势，整个人就像被咒语定住了一般，极为震惊和羞怒。
“这就是她刚刚在台上演讲表示一脸得意的杰作？说什么这次的设计充分体现了她对女性的尊重和全新诠释，原来……就是这样诠释的。”身后的非议越来越多，渐渐转成不可控制的低笑声，我看到很多著名的设计师里流露出的惋惜和失望，心底隐隐泛起对她的同情。
我本来不可能傻到相信是她自己设计这样的局，必定是哪一位觊觎此次机会的同行为了抢过她的风头，让她出丑。
只是，她突然猛地转身，凌厉的视线宛如飞刀一般，齐刷刷全部射向我的时候，我恍悟，也许我才是那枚让她用心良苦的棋子。
她从来都是高贵优雅如孔雀，怎会想到她也可以这样委屈含泪，染了红蔻的指尖直逼向我：“是你！我那么相信你，恳求你帮我送衣服到休息室，你就这么急着看我出丑，非得让我声名狼藉退出这个圈子，你才满意是不是！”
身上一秒之间聚集了万千束眼光，我怔了怔，笑：“你知道的，我没有。”
她微微弯了弯眼角，姣好的面容上悲伤和愤怒交织得尽善尽美：“你已经要和艾伦结婚了，为什么还放不下彦辰，你就看不得他与我和好如初，非得耍这样的手段来向我示威逼我退出吗？”
这下，周遭的抽气声更甚于刚才！
艾伦和彦辰闻风赶来，两人竟然极有默契地各拉住我一只手臂，同时问道：“怎么了？”我心想场面约莫已经达到糟糕的极致了，却不知道，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沈之蔓突然扶着身子笑得悲伤妖娆，肆意望向四周宾客：“你们看看，都看看，事实不是都摆在这里了吗！”
彦辰薄怒，低低吼了一句：“沈之蔓，你够了。”
她一双秀致的眉挑了挑，旋即望向穹宇上空，良久，突兀地笑了一声：“我够了？你又要选择无条件相信她了是么？秦彦辰你看看清楚，今天这里受害的人是我！她有什么好，凭什么每次一出事，不问青红皂白，你们统统都无条件选择站在她那一边！凭什么！”
那嗓音近乎崩溃了，可听入我的耳里只觉得做作。艾伦抬眸看了看彦辰，又看向我，问道：“你真的帮她送了衣服？”
我点点头。
沈之蔓嘴角的抽搐渐渐变成清冷如冰的讥讽：“彦辰，让你看到你心目中善良纯真的洛丽塔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我很抱歉。”
我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感再起波澜：“你拿自己的前程做赌，就是为了冒险演这一场戏？”
我看向他们：“她把衣服给我的时候，是装在时装袋里面。我送到模特休息室就离开了，也直到她们上台，我才知道衣服上被人做了手脚。”
“假的！都是假的！”她突然一把拽起我的胳膊抬高，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你们看这条小丑鱼手链，这是施华蔻洛世奇今年唯一打造的一款，安娜小姐要不要解释一下这条手链的来由？”
她恶狠狠转向我，一字一句咬牙道：“你跟彦辰要真是没什么的话，为什么这条手链至今还戴在你的手上！”
我脸色一白。
“沈之蔓！”
厉声喝止她的是彦辰。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有几个《Page Seven》报社的记者拿出摄像机开始拍照。我握紧了手，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在轻颤。
艾伦走上前去拦住沈之蔓，低沉的声音有些魅惑，警告味道却丝毫不减：“想要保护自己的男人，这个方法可是糟糕透了。”
我还想说什么，却不料手被大力握住，彦辰拉着我就开始拨开人群往外走，将所有的喧嚣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抛到脑后。
而我，竟然出于本能地跟着他一路小跑，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来，便坐实了沈之蔓为我安的罪名。
但是……真的很刺激。
“笑什么？”车停在海边，他倒是难得的好心情。
我现在的状态很像那个黑乎乎烧焦的表情，一拳捶过去：“被你害死了。”
他挑眉：“你不觉得是你自己太厉害么？”见我不解，他眸中笑意更甚：“就像是那种，就算把世界搞得一团乱也仍然可以嘻嘻哈哈的人。”
早知道不会是什么动听的好话，可我还是极力按下咬牙切齿的心情，再真诚不过地摇摇头，坦然道：“一点也没觉得。”
彦辰眼神明灭间，笑得有些落寞，他微微勾起唇角自顾自说下去：“这样的人，我本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我更加不可能喜欢。我喜欢的，是洛丽塔。而她只是刚好有那些小缺点罢了。”
我搞不清楚情况怎么就这样急转直下，好像眼睛有点酸了，距离闹剧已经这么久了都，真没出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的样子……
我立刻抬头看天，一秒，两秒……
接下来是窒息般的寂静，我们没有互相凝视，我在想，他一定需要时间，寻找适当的措辞来表达我把全世界搅合得一团糟的魄力。
或者是……数落我种种欺骗他远离他伤害他的曾经。
“谢谢你。”
“谢……我？”我瞪大眼睛，他沉默良久后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样。
“嗯。你给了我一段美好时光，让我不再那么冷漠，我也可以变得一往情深，变得包容而温暖。真的，很谢谢你。”
“唔。”我心狠狠地颤了颤，“其实我……对不起，我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
“没关系。不用对不起。”
“你，他微微偏头看我：“你要幸福，好吗？”
偏头的角度和说话的声调都是那样恰到好处。
“好。”
“要过的比别人都好。”
“好。”
“要学小丸子一样坚强，永远打不倒。”
“好。”我含泪点头，再摇头：“不要，她真的好无赖哦！”
我们相视，笑了出来。
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我心一沉，艾伦找过来了。
他笑得凄凉，眉眼间还有遮不去的担忧。我打趣道：“没事啦，我相信《Page Seven》会很乐意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还能这样笑，说明没什么影响。”他哽咽。
“安娜。该回去了。”艾伦在叫我。
我红了眼眶，舍不得的情绪如燎原般的火漫天而烧。
“彦辰，”我叫他：“再见了。”
然后提起裙角飞快地转身，逃命般地奔跑。如若可以重来，我宁愿回到最初与他相遇的那个街头，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只有这样，他那么多的爱才不至于，覆水难收。
我会等，直到我们再不会像现在一样悲伤，直到我们彼此不再如此重要，直到我们都已经足够坚强。
只是，你也要幸福才好。
艾伦的脸色难看极了。而我显然也没有解释的兴致，于是我们就一路僵持着回到了家。
父母尚未回来，家里有些冷清。我无力招待他，径自上楼，推开房门。
他突然冷冷道：“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吗？”
“我以为你相信我的，我说了我没有做手脚。”
“我指的是，手链。”
我面无表情地说：“他一直都知道，我爱的人是你。”
他冷笑：“这样伟大的爱情感动你了是不是？”
我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口不择言却没想到也许正是我的心声：“他对于我只是那样一个人，会一直住在心底，但不会出现在生活里。如果你在意，我们婚期不妨推后。”
他眼底有难见的戾气，一把捏住我的手腕，狠狠道：“这才是你的心意，我终于逼你说出来是不是！”
“不是！”我惊吓着后退，后背已经抵上冰凉的墙壁。
他突然发狠，一把扯我进房，反手一摔，门被带上。而我也被他提起，整个人被他扛在肩上直往里间而去！
“你疯了！”我惊叫出声。
他不语，但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怒气。一阵天旋地转后，我被重重扔到床上。腰背一疼，他已经欺身上来！一把扯掉我腰间的蝴蝶绸缎缚住双手捆于头顶，髋抵着髋部，大腿压着我的，而另一只手突然收力，紧紧卡住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