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航走出很远,嘴里嘀咕道:“让我偷将军府我偷了。你关我一年也关了。见一面都不肯。躲在后院,以为我不知道?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躲着我!!”
嘴上说去奉承,去上海。眼前一片黑黢黢,又得往哪个地方走呢?林航这么想着,步伐慢了些。远处有车辆的大灯晃眼,照亮很远的路。林航侧身躲避,黑色轿车在前头,后面跟着一辆运货卡车。扬起的灰尘迷住他的眼睛。
“老乡,你知道怎么走出这片林子吗?”卡车停下,司机趴着车窗看他。
林航揉揉眼,用袖子捂住口鼻点头回应。
“上车,带我们出去。”司机冲他招手。
这回林航有卡车代步省不少力气,他见司机几下操作绕过轿车走在前面。不一会出现三个岔路口,林航随手指了中间的那条。司机也没多余的话,很信任的开进去。过了不久又遇见一个岔路口,林航指了左边的路。开了很久,两边被茂密的树林挡住,看不到周围的情况。
轿车跟在后面觉得有些不妥,摁了几下喇叭叫停卡车。司机停车跳下去,跟轿车里坐在后面的人说了很久。
林航上车后看到司机腰间隐约出现枪的形状,从他熟练掌握驾驶技能和年纪判断,他们应该是军队上的人。至于是哪部分的,很难说。坐在轿车里的人,不是老板也是当官的。
司机小跑回来重新开车。林航却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试探问:“这位大哥。林子走出去,不会杀了我吧?”
“说哪的话?咱可不是那种人。真要走出去,我们老板答应给你一袋子赏钱。对了,你深夜赶路是要去哪?”
“我要去奉城。爷爷捎来消息,在那边等我团聚。前几日在这边受了点伤耽搁了。日夜兼程赶路,幸好遇见你们。还是好人多!”
“奉城好啊!我们就是回奉城。正好一路。小兄弟,看你身形比例不错,在家没少干活吧?”
“我爷爷可舍不得我干活。我父亲怕我生的软弱,捡柴火回家也不行。让爷爷见到肯定挨骂。哈哈…”
“那真是!隔辈疼,你是真有福!”
林航傻笑,心里却感到冷飕飕的。他谈到的家人,都不在人世。去奉城见谁?真像周游说的,还要去偷?去混什么帮派?越大的地方越有恼人的规矩。这条流浪的路,他走的不后悔。既然舅舅能行,他觉得自己也一定能行。
可是他不知道,这条路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一群人。
从黑夜到白天,眼看就要到奉城管辖地。车停在山坳一个茶棚边,很多商队都从这经过,却都是商人的马车,装着为数不多的粮食。
林航跟着司机跳下车去茶棚讨茶喝。看着拴的马累到不停淌汗的程度。对司机小声道,“这马车藏了银元。看把它累的直出汗。”
“你懂?”
林航点头。
司机眼珠一转,附耳道:“看破不说破。这年月,能攒点棺材本钱不容易。奉城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前阵去过一次。没呆几天就有别的事走了。”林航委屈巴巴的叹气。余光瞄着轿车里那位不下车的老板。
林航耳灵,听到远处有马蹄的声音。循声望去,隐约看到是马队飞奔过来。突然有枪响,茶棚歇脚的客人全蹲下,见机往树林跑。老司机拉着林航躲在灶口后面。那是茶摊老板为了长期做生意方便,直接用泥巴垒了一个灶口,可以生火煮饭烧水,可以节省往返时间。
轿车上的那位老板,听到枪响后第一时间跑下车。他车上的司机就没有那么幸运,被马队里的人一枪毙命,耳朵上方开了一个洞,血呼呼的往下淌。老司机冲过去掩护老板一起躲避子弹。这瞬间,一部分人被流弹击中,捂着伤口痛苦的躺在地上嚎叫。
林航镇定的看着眼前一切。有枪的都是一些不要命的人。在监狱那段时间,他见过那些狱警,用枪顶在犯人脑门吓的屎尿流出。此刻,他有机会近距离见到老板的模样。高鼻梁,浓眉,二八分的短发,眼神锐利似是经过诸事磨练后的成熟。
老司机捂着自己的右臂,埋怨道:“这时候被子弹咬了一口。咱们不能等着逐个被打死。老板,我们一起拼了?”
老板摇头,“手上的子弹根本不够。他们骑马移动,咱们命中机会渺茫。我可不想把命交代在这。”
“这几个人我有所耳闻,是附近一带的土匪,打家劫舍没有什么规矩,就算不喘气的尸体他们也不放过。我又受伤都赶一块了。小子,你打过枪吗?”
林航盯着马队的人,他们分工明确,有人正用枪响吓唬受伤的人。听到老司机的问话,他肯定的答道,“会。打鸟没失手过。”
“听你口气,能把这几个人打跑?子弹就这些。我可没钱赔你这条命。”老板怀疑林航的能力,把兜里的子弹让他过目。老司机也顾不得那么多,把身上的配枪交给他。
林航心里暗自嘲笑,打劫的遇见曾经打劫的,没有什么紧俏物资是他搞不到的。啪的一声,有人从马上栽下来。同伙下马跑过去查看,接下来的枪声引起所有人的警觉。逃跑的商队,有人返回加入战斗。情况逆转,马队的人惊慌返回。
茶棚老板冒出头,高喊一声,“没事了!没事了!受伤的互相扶着过来坐,我给大家包一下。”
“你行啊!”老司机激动一拳打在林航的肩膀。
林航尴尬的笑笑,把枪还给司机。老板上下打量他,“我叫任尔东,你可以叫我任老板。到了奉城,给你现金酬谢。”任尔东去查看卡车情况,他看起来更在乎那一车拉的东西。
“大哥,你们老板比起自己的命,好像更在乎车里的东西。”
“你说的没错。那一车的粮食和药品,能换多少金条呢?我这趟活,也值一根金条。”
“你们可真不容易。我给您包一下,胳膊还在流血呢!”
林航给司机包伤口,余光看到任老板皱着眉头围着车转。
任尔东。任家商号的少掌柜,经营时下最紧俏的东西。奉城有个不成文的行规,但凡任家商铺插手的事,其余商号都不能抢生意。任家是商会的隐形会长。这就得讲到任老板的爷爷,任青山。老爷子带着孙子来到奉城将近三年,直至今天住着三进宅院,商铺走货是奉城主要的经济来源。在任宅门口蹲守的车夫,经常看到官门人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任青山很神秘。传说他是深夜带着灵芝去将军府救人,才获得现在的财富和地位。可又有谁会信呢?
卡车经过奉城的界碑,司机让林航慢点开,提醒他奉城就在眼前。经过打劫这事,司机对他刮目相看,半开玩笑教他怎么开车。任尔东自己开着轿车跟在后面,他那倒霉死去的司机,被林航用草帘裹好放在卡车后面运回来。
到了任家商铺的后门,有伙计开门等候。林航自知应该告辞离开。司机拉住他,附耳道:“你别急着走。到前面的街上溜达一会,卸完货我去找你。咱们喝顿酒压压惊!”
林航本能的想拒绝,看他托着右胳膊小跑到老板身边,又有点不忍心。司机大哥是发自内心的想请他吃饭,或许用投缘这个词也不为过。
任家的伙计都一样的蓝色短褂长裤,上下车搬运货物行动起来方便。林航边回头边向大哥说的街面走,与任尔东的目光交错,他心里猛地寒颤,惊的头发直竖。
林航下意识捶了一下心口。“行走江湖什么没见过?第一次见人害怕?他长的很像一个人。”在他的印象中,老宣头曾经讲过他的一位朋友,眉宇深藏万千世界,双眼有神似是通晓日月浩渺。简单说,和这个人对视后,心生恐惧无法掩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