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故宫”所举办的“罗家伦夫人张维桢女士捐赠展”,“计唐宋以来名品,凡四十有二”(展览简介),其中挂头牌的乃是所谓的《唐朝周昉调婴图》。按此图大陆书画鉴定七人小组中的徐邦达与杨仁恺两位先生,早已指出此画为“宋人作品”(分见《古书画伪讹考辨》与《国宝沉浮录》二书)。
从以上两个笑话,便足以看出号称世界四大博物馆之一的台北故宫博物院,其院内书画专家的水准如何,也难怪杨仁恺老先生会讥笑他们“鉴定水平似仍停止在一二百年以前的程度”。不能分辨书画真伪;搞不清宋印、清印;误读史书、窜改史书;引用错误资料;连黄庭坚的书风都不了解;一再地睁眼说瞎话,一再地天马行空想当然耳……这就是所谓的“故宫专家”所为之事。
讽刺的是,去年国内一群爱护中国书画的民众,为国宝是否应放洋而展开一连串抗议活动时,却遭故宫院长秦孝仪以“要相信故宫专家”为由,轻易地搪塞了社会大众悠悠之口。当时,正和“故宫专家”进行笔仗的我,在听到这句话时,不禁觉得可笑至极,因为我早已领教了所谓“故宫专家”的真正能力。但可悲的是,仅仅是一个大学生的我,虽然知道有人假专家之名行欺骗之实,但却无力改变现状,而这便是身为台湾知识分子的悲哀。
故宫专家的无能、故宫高层的腐败,或许已是研究中国艺术史者所共知之事,但多数学者却不愿得罪故宫当局,已经同流合污,故数十年来无人揭发此一“骗局”。如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毫无人情包袱的大四学生,希望能借由此书,告诉被蒙骗已久的社会大众一个事实与真相,那就是台北故宫博物院是个拥有一流的藏品、三流的人才,外行领导外行的官僚机构,无论其院长或专家,其人格或能力,都是必须受到强烈质疑的。
附录三 故宫三次鉴定文件及书面答复:有关传《周越跋王著千文》诸问题:一、著录方面《王著千文》著录最早者为黄庭坚《山谷题跋》,山谷于所录跋周子发帖中,提及王著临《兰亭序》《乐毅论》与《补永禅师周散骑千字》三件书迹,然并未言明周越跋于何件。
依据周越跋文,《王著千文》原为北宋宫廷收藏,然查《宣和书谱》,并无此迹之著录。按该书系以篆、隶、正、行、草五体分论历朝代表书法家,而周越系置于草书部分,知北宋御府所藏草书有三,《千文》为其一。
二、书风方面目前可见之周越书迹皆为拓本,如《跋王献之洛神赋》,小楷三行,结字扁方,用笔沉着,正是书史所称周越风格典型,与北宋初年李建中、李宗谔、钱勰等家书风相通,属北宋初期之时代风格,是目前学界接受的周越书迹。反观传《周越跋王著千文》,结字长方,用笔轻重悬殊,笔法造作不自然,如第二行“进”、第八行“是”、第九行“遑”、第十一行“题”之捺笔,一波三折之画,用笔迟滞,似经涂描,不仅不见于周越之书跋中,即传世北宋书迹亦未见;笔力滑弱,如第五行“太”字之撇画、第十行“学”字下半“子”之横画与竖钩,以及同行“后”之撇捺。本件用笔与周越《跋王献之洛神赋》,以及书史所载周越书风均差异极大。
三、款印方面本件落款为“臣越题”,关于署“臣”之款,理应如公文书,连名带姓为宜,如本院藏唐玄宗《鹡鸰颂》。卷后蔡京、蔡卞跋文款署为“太师鲁国公蔡京谨题”“臣蔡卞题”;蔡襄《书谢赐御书诗表》卷,末款署“臣蔡襄上进”。至若只书名而不书姓者,见于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宋徽宗《听琴图》,以及本院藏宋徽宗《文会图》,其上蔡京之题仅署“臣京”而已。然前二者书法均无争议,为众所认定,而后二者,学者看法不一,意以为仍姓名连署较郑重。
本件收传印记最早者为“中书省印”,查此印为正式官印,然存世名迹,均未见此印,故无法比对。但据《宋史》卷五七载:“宋因唐制,诸司皆用铜印,诸王及中书省、门下省印,方二寸一分……”知“中书省印”与诸宋官印同式,均为正方形。本件所钤“中书省印”形状略长方,与正史记载不合。“上阁图书”因不见于存世名迹,故无法比对。而“忠孝之家”一印,《石渠宝笈续编》著录以为系宋钱勰之印,亦难以比对,唯此印篆法甚异,非北宋习见之浑厚者,又本院所藏《蜀素帖》,于邵希之跋上方有“忠孝之家”一印,虽然未能考订为何人所作,但其篆法即妥帖郑重。
传世之宋印,因系水印,钤时印泥晕开,印色较淡,印文笔画变粗,本件上钤“秋壑图书”一印却无此现象。按本院藏王羲之《远宦帖》上之“秋壑图书”印上“秋”字之“火”部首,中间一竖画,较两点略高,与本件之“秋壑图书”印不同。
四、结论关于早期书画之考订,其困难处在于比对资料奇少,往往事涉“孤例”,是真是假,多所争论,故就推理原则,必须慎重,或以“存而不断”,以待来日。
学术研究既持此态度,搜购之决定与否,自应慎重再三,况所涉高达四千五百万之“天价”,分毫均关公帑,必以周全无懈者,方能考虑。(“国立故宫博物院”书画处提供)对谢委员聪敏质询之书面答复:谢委员就故宫博物院之院藏周越墨迹国宝相关问题所提质询,经交据故宫博物院查复如下:
一、关于“臣”字款之书画,查可能原系宫廷收藏之书画名迹,自宜以考查原有宫廷收藏著录为先,此乃审慎且必要之态度与手续。如本院名画《南唐赵幹江行初雪》《宋黄居寀山鹧棘鹊》,法书如《王羲之雪侯帖〈快雪时晴〉》《王羲之平安帖》《王羲之远宦帖》,均能于《宣和画谱》《宣和书谱》得到印证。清代宫廷“臣”字款书画,可查《石渠宝笈》(专门记载清代宫廷书画)一书。
二、书法风格之比对乃鉴别之第一要义,周越书迹,存世仅有《跋王献之洛神赋》拓本等数件,可供比对。关于“孤例”,学界总以求其全备而后定,有多少证据,说多少话,始为客观态度(附件一、附件二)。至吴升《大观录》及《石渠宝笈续编》之评论为观后赞语,且上距北宋已近七百年。吴升即言“仅此一观”,近三百年前,已无从多方比对,况是今日,此乃事实上之困境。
三、关于落款连名带姓,本院认为并不拘于一格,乃以严谨之态度,提出“意以为仍姓名连署较郑重”。
四、关于宋代中央官制,中书、门下省,本院所言“宋因唐制,诸司用铜印,诸王及中书省、门下省印,方二寸一分……”,是行文方便,非论文写作方式,乃概括引述。关于“政事堂”之解释,谨提供钱穆、傅乐成先生之著作以供考(附件三、附件四)。“中书省印”既有尺寸记载,研究上自不得忽视。如《王文》所举(《欧阳修自书夜宿中书东阁诗》),所钤“中书省印”(附件五),此一方印属(宽∶竖等于1∶1.044)正方形。原所谓周越跋上的“中书省印”则属竖长方形(宽∶竖等于1∶1.102)(附件六)。
五、关于《周越跋文》上“忠孝之家”一印(附件七),非宋钱勰所有,本院藏《宋贤书翰册》有钱勰“穆”字印(附件八),就此印之美术水准,远超“忠孝之家”。收藏家有其一定之品位与欣赏水准,用印印文不同、风格不同,但美术水准,不致有太多差距,以印章为书画鉴定之根据,仅能作为辅助条件。
《王文》以宋米芾《蜀素帖》上之“忠孝之家”一印,出于高士奇收藏印,并指出“王季诠、孔达合编《明清书画家印鉴》”将“忠孝之家”一印归为清乾隆皇帝之误。按该书于“忠孝之家”印右上角,著有“?”(附件九),已表疑问。
再据该书此印钤盖于清董邦达山水,查高士奇之生卒年为1665年至1704年,董邦达之生卒年为1699年至1769年。高氏卒时,董氏不过六七岁,何以高氏收藏印,出现于董氏画作,其间扑朔迷离,情况甚为难解,此即一例。(附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与傅乐成《中国通史》两书,有关宋代政事堂之篇章。)对谢委员聪敏质询之书面答复谢委员就《周越跋文》墨迹问题所提质询,经交据故宫博物院查复如下:
周越墨迹流传后世极为稀少,可比对佐证之资料亦少,因此遇有“周越”书迹出现,须慎重检验,并尽可能从正反两面鉴定。
附录四 周越《王著千文跋》的重要性(王裕民):我在《周越墨迹研究》一文,曾推测《王著千文》如今只剩周越跋文和乾隆御诗的原因,乃是民国三十四年,溥仪伪满洲国垮台后,其盗自清宫的国宝被知识水准不高的伪满卫兵们大肆争夺。而在你拉我扯的争夺过程中,使得其中一批为数不少的法书名画因而毁于一旦,有的被扯裂为数截,有的则全部遭撕碎,此即俗称的“小白楼事件”(详见《国宝沉浮录》一书)。由于周越跋文乃是书于黄绢之上,乾隆御诗亦写于丝质前隔水之上,两者皆不易撕损,因而得以逃过一劫。其他王著所书《千文》以及历代题跋则早已成为碎屑。
作者后向《国宝沉浮录》一书作者,即辽宁省博物馆馆长,亦为七人小组之一的杨仁恺老先生询问意见,他亦认为如此。不过杨老却不知原被他“宣判死刑”的《王著千文》,如今还残存周越之跋文和乾隆之御诗,且早已落脚台湾。
周越《王著千文跋》之重要性,作者在本书诸篇论文中已分别进行深入研究,在此先归纳成几方面,作一择要说明。
一、书法方面周越原为北宋初年的著名书法家,但如今却没落到连书法研究专家都不知其为何许人也,此乃周越之不幸。而周越之所以被后人所遗忘,乃是因其传世书迹寥寥无几,且皆为碑帖。如《王献之洛神赋跋》《怀素律公帖跋》等。而唯一真迹《王著千文跋》原被认为已成灰烬,但如今却奇迹似的出现在台湾岛上,岂不是“文物有灵”的又一例证?
苏东坡诗云:“草书非学聊自娱,下笔已唤周越奴。”周越以草书称雄于宋初,宋四大家之中,黄庭坚与米芾皆自承曾习周越字,蔡襄是否受其影响,则存有争议。而由此辉煌记录,便可看出周越在宋初书坛上所具有的地位。周越此跋虽为楷书,但作为其存世唯一真迹,亦弥足珍贵矣。
此外,此跋书法风格最大的特色,便在于其一波三折的波撇,此一特殊笔势最常见于黄庭坚之大行书,故周越此跋对于研究山谷书法者,已成为重要的范本。
二、材质方面周越此跋乃是书于黄绢上,即宋代俗称的“蜀素”或“乌丝栏”。因传蜀主王建喜书,每饬匠织生丝为卷,以乌丝织界行,故谓之“蜀素”。此类织工精致的绢素,十分名贵,多用于请托名人书字。
今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米芾《蜀素帖》(高27.8厘米),原是存世唯一书于此类材质之书迹,而这也是此卷闻名于世的重要原因。但如今此记录被《周越跋文》所分享,更受人瞩目的是,此跋完成之时间早于《蜀素帖》半个世纪。
据作者所知,除《周越跋文》及《蜀素帖》外,书于此类蜀素之作品,见于著录者尚有王著《杜诗》(见《壮陶阁书画录》),以及刘敞《秋水篇》(见今日摹本后之王淮跋文),但后二者皆已不存。
三、钤印方面上阁图书周越跋文首尾各盖有一方“上阁图书”印,由钤印位置便可以看出此印之“特殊”。前印仅存其半,故可知此印钤于《王著千文》与《周越跋文》之接缝处,而这一半正盖在跋文首二字“王著”之上;后印则不偏不倚地盖在跋文最后,周越款署“臣越题”三字之上。何人敢如此胆大地将收藏印钤于周越书法之上?答案正是皇帝。
据米芾《书史》记载,宋太宗于端拱元年(988年)建秘阁后,刻有“秘阁图书”与“上阁图书”二印,以作为秘阁的“藏书章”,这两印便是宋代皇室最早的收藏印。此后历代皇帝亦沿袭此一传统,直到仁宗后,“上阁图书”转为钤于印经院所赐佛经之上,尔后印经院此一机构废于神宗熙宁四年(1071年),故“上阁图书”印的使用时间仅在988年到1071年之间。作者在《周越墨迹研究》一文中,考证周越跋《王著千文》之时间约于仁宗景祐三年(1036年)至庆历三年(1043年),故此印亦应钤于此时才是。但无论如何,这方“上阁图书”印乃是目前所见北宋最早的皇室收藏印,远早于宋徽宗宣和诸印。
中书省印:
周越此跋署款“臣越题”之下,钤有一方朱文大印——“中书省印”,据《平生壮观》《大观录》及《墨缘汇观》诸书记载,《王著千文》首尾各有一方“中书省印”,由此钤印情形看来,此印当是于周越作跋之后所钤。据本人考证此跋书于景祐三年(1036年)至庆历三年(1043年),周越担任膳部员外郎,知国子监书学时,故这两方“中书省印”的钤印时代亦应不出此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