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南极老祖见白猿犯疑,心下明白,道:“你等不必胡猜,这是王翦。因他元神出窍,在此压阵,故成此状。”言罢,口诵咒语,化了灵符,喝道:“普化天尊还不入窍,更待何时!”
就听得金鞭响亮,真魂往下坠,入了身躯。但见王翦微微苏醒,还在朦胧之中。
南极吩咐:“将王翦绑起,带回芦棚,与毛奔吊在一处。”说罢,便率众仙出阵,往城中而来。
却说无当老祖领着二十三洞真人,各带奇珍异宝,一齐收拾下山。
看官:这无当辖下有二十四洞真人,各具名号,他们是混天、平地、五雷、八风、水磨、火龙、拔山、巨泽、扫云、行雨、移星、换斗、翻江、倒海、金刚、炼石、吐丝、多宝、运匏、镇土、革面、啄木、击磬、款钟。
因毛奔被擒,故暂为二十三洞真人。
闲话带过,无当带领这二十三洞真人,各驾云头,推推拥拥来至临淄城西。
无当低头看去,只见阵中神将全无,五雷灭迹,只剩无数冤魂,其阵已破。
无当不由心中大怒。
远远看去,只见南极在前,王禅等随后,白猿拉着王翦,正向临淄而去。
无当遂吩咐众门徒:“莫要放过那几个恶人!”二十三洞真人一齐收云落下。
南极正往前走,只听得四面八方喊声大震,众真人围将上来。
南极一看都是些奇形怪状之徒。说时迟,那时快,就把一个南极老祖围得水泄不通。
无当催犼当先,掌着虬龙剑大喝道:“南极子,往哪里走!”
南极仙翁上前赔笑道:“道友带领这些门徒下山何往?”
无当冷笑道:“无耻的南极子,明知故问,你家的孙膑自恃神通广大,扭天行事,拐打毛奔,你就该劝解,却反令东方朔诓我神书,又将毛奔擒去,重打四十,吊在芦棚之上!你岂不知打的是毛奔,羞的是我?你如今阵也破了,神也送了,孙膑也救了,就该放了毛奔,为何又把王翦拿住,与我为仇?今日狭路相逢,我与你拼了!”
说罢催开青毛犼,举剑就砍。
南极用金如意架过,道:“无当住手,我出家人还有话相告:当日平龄会上就有三教圣人亲口嘱咐,孙膑在燕尽孝,在齐尽忠,待忠孝两全,但遇五鹤,方才归山。此乃三教法旨,你我都在跟前见证。今日孙膑保齐,正是尽忠,何为扭天?你反遣毛奔下山,摆下五雷恶阵,将孙膑困住,岂不是违了三教的法旨?怎么我来救孙膑你倒不依?
大伤同道之情!”
无当闻言叫道:“南极子,只知讲我无理,为何私打我的徒弟?分明是羞辱于我!”
南极冷笑道:“毛奔见我进阵,他遣五雷击我,这就应该么?”
无当道:“你既不留面子给我,还讲什么道理,今日定要与你见个高下!”
说罢一剑飞来,南极随手相还。钩来剑去,各逞威风,一场好战。
王禅、王敖忍耐不住,齐摧脚力冲杀上来。
白猿暗想:“他们都上,难道我在此看着不成?”想罢,就把王翦撂下,纵步上前,三人一起动手。
无当大喝一声:“这几个孽障焉敢无礼!”随即就把虬龙剑一摆,那二十三洞真人一拥上前,发声喊,就将四仙团团围住。
南极大怒,展开金钩上下飞腾,杀得无当呼呼气喘,浑身是汗。无当忙从怀中取出定海珠,一珠打来。南极一见,就从腰间取出一件法宝,形同拂尘尾。
此宝乃是混沌初开,白鹤山长的一株棕树。此树经日月精华培植,被南极炼成此宝,取下编了一个尘拂。若是展一展,不论诸般宝贝,扫得无影无踪。
南极看看神珠将至,将尘拂一扫,那颗珠就滚将回去,竟奔无当面门打来。
无当忙将袍袖一张,将此珠收回。
无当催开青毛犼,大喝:“南极怎敢破我法宝!”说罢复又交手厮杀,直杀得难解难分。
再说王禅诸仙上前助阵,早有二十三洞真人一拥上前,团团围住,各举兵器杀将上来。
真是寡不敌众,杀得王禅等筋疲力乏,汗流浃背,招架不住,闯出重围,往下败走。
各洞真人齐催坐骑,仍将三人一齐困住。
王禅道:“不好,看此光景有些难敌,恐怕难以闯出!”
王敖道:“彼众我寡,如此被困,只可待毙,不如拼了命罢!”说毕抡开钩天如意,往上硬闯。
白猿展开通天尺,王禅挥起纯乾剑,三人舍生忘死,杀得各洞真人,招架不住。内中恼了一位火龙真人,忙将葫芦揭开。但见滚滚红光,喷出九条大龙,张牙舞爪直奔王禅而来。
王禅一见,口中念念有词,将剑一指,忽见波涛滚滚,火龙一见水便不能施威。
水磨真人大怒,忙打开撒水幡,一展,洪水全无。
王禅大惊,又见火龙飞奔前来,不能抵挡,便借土遁而去。
水磨真人大喜:“大眼贼走了,拿这个二妖仙!”说罢手展撒水幡飞奔前来。王敖大骇,催骑同白猿逃走。不提防炼石真人从背后祭起一石,即把王敖打下坐骑。
王敖就此借土遁逃脱。白猿着忙,足一蹬驾云欲去,早被扫云真人将扫帚一扫,扫断了云头,跌将下来。
众仙一齐上前,拿住白猿,用绳索捆定。随后将王翦放起,反令其看守白猿。
南极大怒,想:“既到此处,焉能善罢甘休?不如先下手为强!”说罢,忙从怀中取出一宝祭起。
无当抬头一看,只见红尘滚滚,托着通天神针直奔面门而来。
无当忙将八卦混天绫往上一展,通天神针便不能不来,只在上空盘旋。
南极大怒:“你敢破我法宝?”一发手,就把金刚圈打来。无当眼快,急忙取出无极图一抖,金刚圈落于平地。
众家真人发声喊:“好个南极子,还敢抗强!”说着,一齐动手,各祭法宝,纷纷打来。
南极一见,取出龙须扇一扇,扇得二十三家真人的法宝如灰飞烟灭。
众真人站立不住,星飞雨散一般,闪开一条大路。
南极抽身要走,无当大喝道:“你往哪里走?看我的法宝到了!”说着,伸手便将无极图抖开,来卷南极。
南极一见,冷笑道:“何足惧哉?
看官:这无极图本有主,乃属鸿蒙教主。教主在开天辟地时,左手托日,右手托月,遂划为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合而混沌成,成为无极,乃是一件无价之宝。然南极也炼就了个太极图,乃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合而太极生,能分清浊、定阴阳。虽未有无极图厉害,却也变化无穷,水火不惧。
闲话带过,南极将太极图抖开。
二宝相斗,不相上下,遂各自收回宝图。
无当复又带众徒围定南极,又是一场恶战。
按下不表。
且说孙膑救起东方朔回至临淄。
时有齐王在城头看见孙膑回来,忙接至大殿。将东方朔从牛背上扶下,用软榻抬至文华殿调养,单等掌教回来再行医治。
孙膑跪下叩头道:“谢吾主高谊之恩,请仙破阵,救出微臣,粉身碎骨难以相报!”
齐王连忙扶起,垂泪道:“恭喜亚父身脱大难,只是老贵人已经过世,现停在白虎殿堂。”
孙膑闻言,五内俱焚,忙行至偏殿,看见灵柩,跪倒大哭,哀痛不止。哭了多时,止泪含悲,忙问孙燕:“老贵人临终有何遗嘱?”
孙燕含泪道:“只因三叔被困阵中,祖母闻知怒气填胸,呼吸不得接续,遂即仙逝,并无遗言。”
孙膑闻言,复又心酸,泪如泉涌。
不言孙膑在白虎殿哀痛。
再说王禅兄弟借土遁逃回,就问当值官:“东方老祖与南平郡王在于何处?”
当值官就将东方朔损目、孙膑哭母之事陈述一遍。
王禅兄弟闻言,伤感不已。
王敖道:“兄长不必伤感,商议赶快去救掌教要紧。”
王禅点头,就令当值官快把孙膑请来。不多时孙膑架拐出来,连忙跪下道:“师父师叔,救命之恩当世难忘。”
王禅道:“起来,为了你,如今把东方老祖的眼都损了,如今掌教还被无当众人围住不得脱身,须商议搭救才好。”
孙膑起身道:“既然掌教被困,待弟子先去,定要与他见个高下!”说毕,辞别王禅,出了芦棚,带领众将奔出西门,吩咐道:“你等在此,不许随便上前。”
众将应承,一齐收缰勒马。
孙膑定睛观看,只见正西上有许多仙人,围住南极,杀得不可开交。
孙膑心中着急,忙催青牛,舞动双拐,飞奔阵前,大喝道:“吾来也!”
南极见孙膑到来,心中大喜,精神加倍。
孙膑催牛举拐,往里就闯,大喝道:“众妖道不得无理,你们怎敢围困掌教!”
众真人见孙膑来势凶猛,发声喊,围将上来,这个举杖,那个仗剑,齐与孙膑动手。孙膑一见,忙把杏黄旗一展,只见放出万道金光。
众位真人站立不住,个个东倒西歪。无当催犼提剑,闯将上来。
孙膑举拐就打,二人战在一处,各逞英雄。
众真人又围将上来。南极一见大怒:“孙膑,我助你一臂之力!”就将如意金钩一举,照无当顶门打来。
无当正被孙膑双拐裹住,不能招架,又见金钩在顶门上打来,一时着急,忙把头一低,早把道冠打落尘埃。无当无奈,只得一纵金光腾空而去,众位真人四散逃奔。
王翦也带上白猿忙回秦营。
孙膑与南极得胜回城,至芦棚坐下。
齐王率众文武参见毕,王禅、王敖上前叩头。
南极笑道:“你兄弟二人真是公道心肠,人家把我围定,你们倒败走回来。”
王禅道:“弟子不是撂下祖师不管,只因他们人多势众,敌不过,弃得脚力方能保得了性命,若慢走,也得学东方朔和白猿了。”
南极道:“东方道友哪里去了?”
孙膑道:“只因救弟子出阵,东方老祖被二郎神的仙犬抓伤二目,现在文华殿歇息。”
南极道:“快些请来,待出家人调治!”不一刻将东方朔抬至芦棚。
南极道:“东方道友,二目怎么被伤?”
东方朔怒道:“你还问我么?都是你们争名夺利,害得我把双目失去,叫我如何回山?”
孙膑连忙跪下道:“老祖不必动怒,万般为着弟子,有累老祖,如今全在掌教医治,若好便罢,倘若不好,我孙膑情愿请老祖同上天台上,朝夕供奉,伺养终身,以报大德。”
东方朔道:“何须如此?罢了,这也是命中注定,怨你何用!”
当下南极上前一看,道:“这仙犬所伤,比不得风火害眼,得赶快医治。快取长流水一盆,将血眼洗净,待出家人医治。但左眼已有眶无珠,不能再治,唯右眼还可医得,不过一只也强似两只全无。”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个葫芦,倒出一丸药,半红半白,名为九转还睛丹,用无根水研开,点在眼上。真乃仙家之妙,只有一息光景,止痛生光,精神复旧,左眼无睛,只留一只石眼。
众人见东方朔眼已治好,齐来恭贺。
齐王打躬,孙膑跪下叩头赔罪。这时,忽听得一声叫喊:“哎哟,吊死我也!”
众人看去,原来是毛奔在叫。
东方朔一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着毛奔大骂道:“你这妖仙,我等与你有何深仇,为何摆此恶阵?险些累我丧命,如此狠毒之人,难以饶恕!”
言罢,手执荆条,遍身乱打,打得毛奔痛苦难当。
再说无当率领二十三洞门徒,回转秦营。
秦王迎接,看见白猿被擒,甚是欢喜,随后分宾主坐下。献茶毕,传旨摆上素宴,与众真人贺功欢饮。
此时无当正在款饮,忽觉心血来潮,心中惊疑,掐指一算,拍案大怒。
吓得秦王君臣不知如何是好。
各洞真人也离座稽首:“不知祖师因何动怒?”
无当长叹一声道:“我等在此欢饮,却苦了一个毛奔。只因他摆了阵势,伤了东方老贼之目,如今正遭他毒打。都是一样的门徒弟子,叫我怎么不心痛?”
众位真人听罢,个个咬牙切齿,怒发冲冠。皆道:“既是毛师兄遭难,待弟子踏平临淄,活擒南极子,救毛师兄回来,以安圣心!”
无当道:“你等休得恃勇,反而无益。那南极道法精深,孙膑神通广大,非同小可。我已有主意,你等不宜妄动。”
当即命八风真人和火龙真人:“今晚三更时分,速到临淄城中,在芦棚下放火,救出毛奔,趁势烧他文华大殿,出其不意,定要成功!”
两位真人领法旨,候三更行事不提。
这一边东方朔一气打了毛奔七八十荆条,怒气稍息,方才住手。
齐王命侍值摆下宴席,陈设素斋,与众仙饮谈。
酒罢吃茶,商议救取白猿之策。
不觉天色已晚,台上点起灯烛,不曾提防八风、火龙二真人暗暗进城,来至芦棚外。
此时正是三更天气,看着外面的忙杂人员都已去睡,芦棚内正中坐着南极,左边东方朔,右边王禅、王敖,下边是孙膑,正在议论纷纷。
八风真人看得明白,心中大喜,忙将风袋打开,即时芦棚之外卷起一阵狂风,十分厉害,刮得烟尘滚滚,芦棚动摇。
南极道:“这风好厉害!”言未了,火龙真人放出火龙。火乘风势,风借火威,烈焰腾空,火光冲天。
众仙大惊,齐出芦棚,文武官员俱来救火。
尚未扑灭,忽报文华殿火起,南极忙用龙须扇连扇三扇,顿时烟消火灭。再看芦棚也烧了,毛奔也不见了。
东方朔道:“敢是烧死不成?”
王禅道:“未必。”
王敖道:“不知他哪里去了!”
南极道:“这火有些奇异,我看很像是一股邪火。”
这时,齐王同众文武俱来问安,扫净文华殿,与众仙同坐。
孙膑道:“待弟子占算占算,看火来自何处!”
孙膑掐指一算,大惊道:“白猿被无当锁住,又差八风、火龙二真人前来放火,已把毛奔放出。弟子不才,愿去与无当见个高下!”
王禅道:“且商议救白猿要紧。我想东方老祖责打毛奔,他回去必然加倍抱怨白猿,只怕他被打死。他为你下山,受尽磨难,失陷秦营,应当在心搭救才是。”
孙膑未及回信,忽报赤脚真人毛遂来到。
王禅往外一看,果是毛遂到来。俱各参见毕,毛遂笑对孙膑道:“恭喜三哥解灾,小弟来迟,效力不周,请勿见怪!”
孙膑道:“承蒙关切,感之不尽,岂有责怪之理?但救人须彻,你既到来,共退无当。”
南极道:“且先莫说退无当,既今白猿锁在秦营,毛真人可去救他一救。”
毛遂笑道:“你们欺负他不是人,倒叫他去受罪,于心何忍!如今叫我怎么救他?”
南极道:“你到秦营暗中察看,他被锁于何处,如不能下手,再作商议。”
毛遂道:“说不得弟子还得去走走!”
王禅道:“此去还有一件事相烦,我兄弟的坐骑都被收在秦营,借仗真人带回。”
毛遂笑道:“你们动不动就叫我去偷,就是偷出来,也未必会对我有什么好处。”
王禅道:“东方老祖把神书都偷来了,难道这脚力你却偷不出?”
毛遂道:“偷神书不算贼,偷脚力就有罪名。”
王敖道:“不必啰唆,你若肯去,我兄弟就给你敬茶。”说罢就要斟。
毛遂道:“不必,等我回来再喝吧!”说着将身一扭,突地不见了。
且说无当见八风、火龙二真人救出毛奔,心中大喜,念咒解脱捆仙绳。毛奔谢过老祖。
无当问:“你在城中,看光景怕我们不怕?”
毛奔道:“王禅兄弟有些怕,东方朔损去一目,更加厉害,孙膑与南极逞强,早晚须防他们来救白猿。”
无当道:“既是这等,你去看守,不可大意。”
毛奔领令,来看白猿,叫道:“白猿,你也有今日么?你倒会请仙人来救孙膑,如今刖夫却不来救你!我被南极子打了四十棍,吊在芦棚,又被东方老贼打了八十荆条,几乎把我打死。我在你那里已把苦头吃尽,冤冤相报,今日说不得要拿你这猴儿出气,打死了莫要怨我!”
言罢,手执皮鞭,打得白猿无处躲藏。
这时毛遂正隐身进了秦营,四处探寻白猿。
来至后营看见两个铁笼,分别装着梅花鹿和老虎。
毛遂又从左边直进中军大帐,后转至芦棚,见无当等众仙在内,来至芦棚后面,猛然听得白猿喊叫之声。
毛遂暗喜:“原来在这里!”忙隐身闪入黑暗之中。
要知能否救出白猿,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