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东方朔救回白猿,并将神书呈上。
南极看罢,尚缺破阵一卷。
东方朔道:“既然此书不全,待打听明白,贫道再去取来。
不表他们的议论,再说毛奔酒罢,与金子陵辞驾同回自己营地,转入后帐一看,不见了神书,吓得魂飞天外,滴酒全无,忙对金子陵道:“失了神书,怎么回见尊师?”
金子陵道:“军营严密,即使飞禽走兽也难进入,岂有偷盗之人?”正在猜疑间,忽见军校来报:“木笼内的白猿不知怎地走了,小人特来请罪。”
毛奔大怒道:“都是你等狗头不用心看守!”
金子陵道:“不关军校之事,想必白猿变化出来,偷了神书而去。”毛奔默默无言。
金子陵回对军校喝道:“尔等听着,权且将头寄在项上,去吧!”
众军校叩头而去。
毛奔道:“这该怎么办?白猿也走了,神书也丢了,劳而无功。到底是哪个大胆的进营来了?”
金子陵道:“让我再算算看。”随即拿了三个金钱,走到案前,才要占算,忽见纸上有几行字迹。
子陵道:“桌上的字是谁写的?”
毛奔向前将灯剔亮,拿起纸来,二人一齐细看。
毛奔道:“不好了,原来是老贼进营来了。”
金子陵道:“哪个老贼?”
毛奔道:“是度朔山的东方朔。他是海外散仙,不服三教管辖。此人修炼多年,神通广大,善晓阴阳,今神书被他偷去,我决不甘休!”
二人愤愤,不提。
次日天明,秦王升帐。
毛奔上帐参见,将昨晚之事细述与秦王。
毛奔道:“贫道就此辞驾,往临淄讨战,定要与东方朔见个高下。”
秦王道:“真人临阵,孤在此静候佳音。”
毛奔愤然下帐,提杖骑鹿,来至临淄城下,高声叫战。
东方朔闻报大怒:“这毛奔有多大本领,竟敢提名道姓,口出大言。谅他萤火之光,敢与日月争辉!”
言罢离座道:“贫道不才,情愿出城,除此一夫!”
南极大喜,吩咐王禅:“你与道友掠阵,拿我龙须扇,如此如此。”
王禅受命,与东方朔出了芦棚,也不带人马,早至疆场。
毛奔见一道人面如满月,目似朗星,头戴逍遥巾,身穿鹤氅衣,手执茶条杖,步行如飞而来,便知是东方朔。
毛奔大喝道:“道者慢来,可通名受死!”
东方朔止步,抬头见一元门跨鹿提杖,满脸凶气。
东方朔也用杖一指道:“来者莫非五雷真人毛奔么?你既在名山修真,岂不知度朔山东方朔的大名?”
毛奔道:“好个贼头,你不在度朔山逍遥自在,却跑到临淄来自寻烦恼,偷了我的神书,快快送还与我,鹿前叩头请罪,万事皆休。不然,只教你不能全生!”
东方朔冷笑道:“山野妖道,怎敢发此狂言!”说罢举杖就打,毛奔相还。
步鹿盘桓,各显神通。战有十余合,还未分出胜负,王禅在旁便忍耐不住,催鹿举杖上前,前后夹攻。
毛奔难以招架,虚点一杖,往下便走。
王禅二人紧紧追赶。
毛奔见二人赶来,心中暗喜,抬腿压杖,圈回坐骑,双手一放,一声响亮,两个掌心雷劈头打来。
东方朔一见,正欲用法破之,早有王禅上来,对准毛奔就是一扇。
那掌心雷反奔毛奔打去。
毛奔坐不住脚力,就跌下鹿来。
东方朔一见,赶忙上前抻将起来,回头就跑。
王禅在后跟定,一同回城,来至芦棚。
南极、白猿等见擒了毛奔,喜之不尽。
南极道:“不可撒手,将出家人的捆仙绳拿来!”
白猿道:“他捆了我一绳,如今我也捆他一绳!”说着忙接过捆仙绳,横七竖八地将毛奔捆了。
南极大喝道:“毛奔,你不在高山养性,为何擅自逞强,摆下五雷阵,与孙膑为仇?”
毛奔闻言道:“祖师在上,弟子下山并非己意。只因孙膑暗排八门金锁阵,大败金子陵,无当大怒,差遣弟子下山。弟子临阵善劝孙膑归山,而孙膑反面无情,连打弟子几拐,弟子一怒之下才摆下此阵。恳乞老祖宽恕,饶过弟子。”
南极道:“你如今被擒,出家人慈悲为本,看无当之面,不难为你。你也看我面,撤了此阵,放出孙膑,出家人与你讲和,不知你意下如何?”
毛奔道:“祖师在上,此阵弟子只会摆,不会撤。”
南极道:“你把那神书拿出来,由贫道送神撤阵。”
毛奔道:“弟子只有两本,被东方朔偷了,哪里还有神书?”
南极笑道:“果然无有么?”
毛奔道:“果然无有。”
南极大怒:“好孽障,你仗着无当之势,胆大欺心,不遵拘唤,罪之一也。谋害掌教,罪之二也!”
毛奔道:“弟子并无谋害之情。”
南极拍案道:“你还敢犟嘴?我进阵去看孙膑,你就遣五雷击顶,亏我躲得快,只把我的坐骑击死。今日出家人若不罚责于你,如何拘来群仙?拉下去,用仙仗重责四十!”
王禅、王敖答应,与白猿一齐动手,把毛奔按翻在地,着实打了四十,打得毛奔皮开肉绽,疼痛难当。
南极道:“你这孽障,那撤阵神书现在哪里?着实说来。”
毛奔滴泪道:“弟子下山时师父只给得两卷,其余委实不知。”
南极道:“既然无有也罢,把这孽障吊在芦棚之上,待救出孙膑方饶他一死。”
王禅等答应,把个毛奔捆个结实,四马攒蹄,高高吊起。
东方朔道:“祖师捆吊毛奔,无当闻知定然前来搅扰,不如先下手为强,待贫道上山一趟,把撤阵神书诓来,先破阵救了孙膑,再去招集天下散仙,与无当见个高下。”
南极大喜,道:“此言有理,道友即可行事。”
东方朔欣然辞别出了芦棚,招展金光早到了昆仑山。心想:来是来了,该怎么个偷法?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须是如此这般方能成功。”
想罢,念动真言,摇身一变,变作毛奔的形象,摇摇摆摆地往前走来。
早有两个童儿看见,连忙高叫:“师兄回来了!师父正在洞中,你可进去吧!”
假毛奔答应,来至洞中,看见无当正在蒲团上打座,忙倒身下拜。
无当道:“贤徒,今日回来面目失色,精神憔悴,是何缘故?”
假毛奔就把南极下山,差遣白猿变化闯阵,白猿被擒又被东方朔救出并偷出神书的事回禀了一遍。
假毛奔道:“弟子因此回来,求师祖定夺。”
无当闻言道:“东方朔虽然偷去神书,却也不妨,看他有何本事破得此阵?当初我不曾将神书全部交付与你,还有一本要紧的在此。”
遂命东华帝君至后洞石匣内取来,老祖接过。
东方朔一见心中着急,恨不能伸手抢过,便对无当道:“祖师,不知这本书中有何奥妙?”
无当道:“这第三本神书都是些破阵送神的妙语,东方朔他即便有神通手段,也难得到,故这次取出放在身边以防不测。”
假毛奔道:“弟子蒙赐神书,已精通摆阵,困住了孙膑,这第三本我未见过,望祖师蒙赐一观,待弟子去试试也好知道祖师的妙用。”
无当道:“这本书你只看看罢了,断然不肯给你,不然你不知谨慎,又要被偷去,劳而无功,也失去镇洞之宝。”
假毛奔道:“弟子晓得,看毕即速交还。”
无当将神书递与假毛奔。
假毛奔答应,双手捧过神书,说声:“谨慎!”两足一蹬,腾空而去。
无当大怒道:“好孽障,哪里去了?”
左右道:“毛真人驾云走了!”
无当道:“把他追回来!”
东华帝君领命而去。
再说方东方朔得了神书,欢心异常。
驾云正走间,忽见后面云光响亮。
回头一看,说声“不好”,忙将桃叶渡取出隐住身躯,继续前行。
东华赶了一程,忽然不见,忙拨云头四下观看,并无踪迹。
无奈回洞来见无当。
无当道:“这孽障诓书何用?”
东华回言:“依弟子看来,只怕不是毛奔。”
无当道:“明明是这孽障,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东华道:“祖师何不占算占算!”
无当点头称是,忙掐仙指,垂头暗算。
算罢不禁拍案大怒道:“不好,我被南极诓骗了!”
无当眼望左右道:“南极差东方朔擒了毛奔,杖责四十,高吊芦棚,又差他来骗我下卷神书。相欺太甚,若不下山,就把昆仑山的脸面全部丢尽了。”
东华帝君躬身道:“南极子行事不端,可差一位真人下山,与他讲和放了毛奔,不动嗔痴,有何不可!”
无当大喝道:“你在洞中称为首座,管辖二十四洞诸仙,为何这般懦弱?南极子仗着掌教之尊,明欺我出家人,敢将毛奔苦打四十吊在芦棚,今又偷了我的神书,情理难容。你可看守洞府,权理一切事务,二十三洞真人俱可随我下山走一遭,必定要与南极子见个高低不可!”
且说东方朔得了神书,回头不见有人赶来,心下稍宽,收了桃叶渡,早到临淄。
进了芦棚,众仙一见喜之不尽,忙问事体如何。
东方朔笑嘻嘻地将诓书经过说了一遍。
说罢将书呈上。
南极展书看罢,欣喜道:“若非仙长前去,此书焉能到手?”
复又连连叹气道:“为着孙膑一人,又要伤害二百四十人性命,俱遭雷厄之苦!”
随即命白猿:“将齐王请来!”
白猿答应,将齐王请至,叙礼坐下。
南极道:“贤王,快查牢狱之中有多少待决囚犯?”
齐王点头,令人前去查点。
不一刻,来人回禀:“狱中待决囚犯共二百四十名。”
南极点头道:“此乃天意造定,符合此数。贤王,可将这二百四十名囚犯各去枷锁,香汤沐浴,改换衣服,交贫道使用。”
齐王依言,传旨:“将众犯赦了死罪,即行香汤沐浴,更换衣服,带来听用!”
南极又吩咐:“令彩匠将二百四十名人犯分为六十名一队,第一队用蓝靛涂面,身穿青衣,用青绢裹头,手持大刀。第二队红朱擦面,身穿红衣,红绢裹头,手拿月斧。
第三队用白粉抹面,身穿白衣,用白绢裹头,手持银枪。第四队用墨灰搽脸,身穿皂衣,用黑绢裹头,手持铜链。每人腿系铜铃。
一霎时装饰妥当,个个拖刀执斧,执枪使锤;腿系铜铃,动即响亮。
众人犯不知缘故,好似玩耍戏法一般。
南极道:“贤王请回,今晚三更请贤王领众文武在西门观阵,接应孙膑进城为要。”
齐王即出芦棚,上银安殿,聚集文武,准备三更观阵。
再说南极写了几道退神灵符,预备阵中使用。
另外又写了几道。当即对王禅等四仙道:“白猿,你接此符,贴在泥丸宫上,三更时分率领六十名穿黑的人犯,由北门进阵,去抢壬癸水的高台,将斗内戊己旗去了,至中央法台听令。王禅,接我灵符,贴在泥丸宫上,领六十名穿红的人犯由南门进阵,抢丙丁火的高台,将斗口戊己旗去了,亦至中央法台候令。王敖、东方道友,各贴灵符,各带六十名人犯,分头去抢东、西两门的法台,都至中央法台会齐听令,救了孙膑,由东门出阵。”
又对那四队人犯道:“你等进阵,舍命向前,遇见斗旗即便砍倒。得命者齐王封赏,失命者贫道超度。休要退悔,务要齐心协力!”
众人齐声答应,各归队伍。
南极调遣已毕,自己也贴了一道挡雷的灵符,准备三更天破阵。
不觉红日西沉,宫漏顿催,将交三更。
齐王排驾领文武到西门城楼观阵。
南极候至子时,跨鹿腾空,先至五雷阵前,仗着龙须扇将偈帝扇开,破了天罗,进入阵中,往中央法台落将下来。
中斗星君鲁仁杰率领着胃土雉、女土蝠、柳土獐、氐土貂一拥前来。
南极连扇三扇,诸星各自退位,遂将戊己旗放倒。
就听半空迅雷响亮,东方朔、王禅、王敖等已知南极进了阵,于是各逞威风,亮出随身法宝,分头闯进四门。
二百四十人一齐跑开,满阵中铃声响亮。
东方朔手举着六个葫芦,领着穿白的一队人犯,各提银戟,进了西门,到了庚辛金高台。
时有西斗星君黄天禄领着鬼金羊、娄金狗、亢金龙、牛金牛抵住。
东方朔将葫芦一拍,撒出万道金光,诸神一齐退避。
东方朔即时拔了斗口旗,往中央法台而来。
那边白猿手举通天尺,领着穿黑的人犯,冲进北门,抢上壬癸水法台。
正遇北斗星君黄天祥领着壁水貐、轸水蚓、箕水豹、参水猿抵住。
白猿将通天尺一指,诸神闪开,也即拔了斗口旗,往中央法台而来。
这边王禅手执纯乾剑,领着穿红的一队,手提月斧,进了南门,来抢丙丁火法台。
时有南斗星君周纪领了尾火虎、翼火蛇、室火猪、觜火猴抵住。
王禅将剑一指,逼退褚神,也拔了斗口旗。
再看王敖,手持钩天如意,领着穿青的人犯,各挺大刀来抢东门甲乙木高台。
时有东斗星君苏护带领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角木蛟挡住。
王敖将金如意挥去,诸神不敢近前,亦即拔了斗口旗,往中央台而来。
那四队人犯不知厉害,手舞刀刃,腿摇铜铃,在阵中横冲直撞,跟着四位仙人齐奔中央法台之下。
只见一杆大旗,众人犯一齐动手,就将此旗砍倒。
忽然间迅雷大震,霹雳连声,犹如天翻地塌,可怜二百四十名人犯尽被击毙。
那几位仙家亏得有头上灵符,雷部才不敢相侵。
东方朔忙到台前将孙膑救上青牛,提着双拐,直往东门而去,指望闯出阵去。
这时东门乃二郎神把守,见孙膑闯至跟前,用三尖两刃刀挡住去路。
孙膑忙用杏黄旗一指,闪出一条大路,闯出阵去。
东方朔紧紧跟随,不提防二郎神放出哮天犬来。
那神犬直奔东方朔跟前,陡然扑起,抓住他的面门,把二目抓坏,疼得他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孙膑闻听,扭头一看,忙圈回脚力,举拐一喝,仙犬方才跑开。
孙膑忙下骑,扶东方朔上了青牛,一同驾云回至临淄。
却说白猿与王禅兄弟抢上中央法台,会见了南极。
四面八方的神将一齐围定高台。
雷部在空中不住地震动,十分厉害。
白猿道:“如今孙三哥已经得救,祖师可快快送神归位!”
南极点头称是,随即便在袖中取出一叠灵符,托在掌中,照书行事。
看官:这番送神,比不得其他阵势,化道灵符,念一遍咒语,一送了事。
这五雷阵啰唆得很,天曹神官、地曹神官、人曹神官,分别管的是普天星君、五斗星宿、二十八宿、四大神将。
若要遣雷,就先要请天曹神官。
神书上开的是一道总符,七遍真言。
天曹官遵旨,将雷部请至台前,再念退神咒语,化道灵符,这神才得归位。
地曹、人曹都是一样。
闲话避开,南极按神书行事,见众神围绕台前,命王敖执定如意金钩,王禅拿着龙须扇,左右侍立,白猿执定通天尺在背后立定。
老祖掐诀叠印,口念真言,化了一道灵符,将人曹官请至法台。
南极躬身道:“借仗曹官,请送诸神归位!”
曹官遵旨,召集众神。
只见五斗星君、四门神将、二十八宿俱到台前。
老祖焚符念咒,众神遵旨,各自退归本位去了。
其法同前,南极又将地曹官请至台前。
地曹官分别率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六丁六甲、十二元帅、天罡地煞、北方马王、太白金星等,纷纷归位。
天曹官率邓辛张陶、五雷八帅腾空而去。
南极送神完毕,正要下台,白猿看见有一位神只,头戴冲天冠,身穿滚龙袍,腰束碧玉带,足蹬无忧靴,心中惊疑不止。
要知如何发落此神,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