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中国作协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特约评论家,第六届小小说金麻雀提名奖获得者,以下简称陈):我做微型小说评论多年,范围遍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界,您是我研究视野中出现的第一个微型小说翻译家,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
张白桦(以下简称张):谢谢陈老师的青睐,我更加惊诧于您的学术识别力。因为,即使在外语界和翻译界,对于文学翻译的认识还是有许多误区的。难怪微型小说界的评论总是视译者为“局外人”,所以无人问津了。而从我的研究方向——译介学的角度来看,得出的结论是:微型小说翻译,特别是微型小说翻译文学,应该,也只是中国文学的一部分。
陈:我认同翻译与创作是国别文学的“鸟之两翼,车之两轮”之说,您能给大家普及一下文学翻译与文学创作的区别吗?
张:好的,我愿意。从文艺的本质规律来看,二者并没有分别。从创作的内容来看,翻译的确比创作少了一道工序——构思。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一缺失,反而给翻译带来了创作所没有的困难。可以负责任地说,从创作的过程来看,正如许许多多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作家兼翻译家共同体会到的那样,文学翻译比文学创作要难。
陈:我之所以选择了您作为评论对象,是由于您在微型小说界的独特地位和影响力,以及您在研究和实践层面的全面开花的成果。
张:这倒是符合事实的。在实践方面,我在20世纪80年代初,也就是大三的时候,就翻译了第一篇微型小说,一直走下来,应该说与当代中国微型小说是共同成长的,又是唯一一个因此获奖的译者;此外,中国首部微型小说译文集“译趣坊”系列图书和中国首部微型小说自选集英译本《凌鼎年微型小说选集》也是我做的。在研究方面,是中国第一个从理论上,从宏观和微观层面,论证当代外国微型小说汉译的文学史意义的学人。
陈:您能把您的理论观点论述得详细些吗?
张:可以,当代外国微型小说汉译的翻译文学意义就在于:推动中国当代的主流文学重归文学性,重归传统诗学的“文以载道”的传统;引进并推动确立了一种新型的、活力四射的文学样式;当代微型小说汉译提高了文学的地位,直接催生并参与改写了中国当代文学史,以一种全新的文体重塑了当代主流诗学。
陈:哦,所以您才会下这样的判断:“没有外国微型小说汉译,就没有当代微型小说。”是吗?
张:您的学术敏感度令人惊叹。
陈:根据我的调查统计分析,发现搞微型小说翻译实践的人虽然相对不多,却也还是有一些的,您能谈谈使您脱颖而出的“别裁之处”吗?
张:我是经历了实践—理论—再实践这样一个非线性的过程,它带给我的是对文学翻译本质的思考,对翻译艺术掌控力的把握,对文学翻译的全面观照。据我所知,微型小说译者的文化背景比较复杂,创作态度也良莠不齐,老一辈翻译家在语言文化基础和创作态度上是无可厚非的,基本表现为“全译”,可惜在文字上与原文“靠得太近”,人数也太少;中青年译者的数量居多,但语言文化基础大多不如前辈,在对原文的处理上“尺度过大”,多数表现为“编译”。
我生性保守,为人为文拘谨,记得曾经在《世界华文微型小说作家微自传》中这样总结过,“回首往事,也算是‘张三中’吧:‘心中’的原文,‘眼中’的译文,‘意中’的师生”。换句话说,对原文的敬畏,对译文的时代化,对青年、妇女儿童读者的念念不忘,千方百计地贴近时代,可能因此造就我的译文忠实性和可读性较强,基本表现为“全译”。
陈:果然如此,在您的译作中,我发现有几个题材是您情有独钟的,比如,青年、妇女和儿童,也就是说这是您自觉的文学追求,是您的“主观倾向”吧?
张:您一语中的。是的,身为女性,我“含泪的微笑”更多地落在了相似群体身上,是希望通过译作擦亮人文关怀的“镜与灯”。
陈:如果让您用几个关键词来概括您的翻译风格的话,您会选择哪些词?
张:首先进入我脑海的是:简洁、幽默、时尚。
陈:为什么是这三个词,而不是其他?
张:这个嘛,都缘于我的“本色演出”,我人简单直接,译文也就长不了;身为教书匠,我喜欢寓教于乐,译文也就搞文字狂欢;我的目标读者是青年,我的译文就各种“潮”,“一大波流行词语正在靠近”。
陈:嗯嗯,听出来啦。
最后,我还是要不客气地指出您在创作趋势上的一个问题,您的微型小说翻译在初期量大质优,“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而在近期却在数量上大不如前了,希望您可以有所弥补。
张:谢谢陈老师指教,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还是我目前的长篇著译、教学和研究生辅导让我分身乏术,不过,我一定竭尽心力,在理论上继续为微型小说翻译“鼓与呼”,在实践上做“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本篇原载于中国作家网2015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