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花与梦(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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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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郄竹喧又恢复成了素湍未去世之前的郄竹喧,整日为族里的事忙碌着,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

梅喧也不知道二哥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但她相信狼巫师,相信只要有她在,二哥一定会带领着郄族顺顺当当地走下去。她也能安心地遁入佛门……佛门?越接近心要靠近的方向,她越是恍惚,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意味着什么。

找个机会跟二哥商量一下吧!他既是族长,又是她的亲哥哥,他有权知道她的决定。择日不如撞日,梅喧正要去找二哥,却见狼先一步进入了二哥与二嫂的卧房。

近些日子,狼和二哥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大部分时候都是狼去找二哥,二哥却找出各种理由躲着她。这次狼又找二哥做什么?梅喧躲在门边想听听他们谈论些什么,只听——

“你又想躲我?”

那是狼叹气的声音,梅喧几乎能听出狼对二哥的不满,可她却从不对二哥生气,或许她对郄府上下总是冷冰冰的,但对二哥却总是温情多过冰冷。

难道狼对二哥有……爱意?

再听下去,屋里传来一阵杂乱声,二哥不会没出息地躲人家吧?

又是一阵叹气,这声叹气里夹杂着更多的是忍俊不禁,“你躲不开我的。”

梅喧还想继续听下去,说话的人已经站在了她的眼前,居然在一瞬间出现,狼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好姑娘是不该躲在门外偷听的。”

狼说话的时候嘴边荡着笑意,认识她这么久,梅喧还是第一次见到狼的笑容,虽比不得二嫂的温柔美丽,却自有一番傲雪风骨的味道,看在眼里想忽略都很难。

“我是来找二哥的,看到你们在忙,所以就……就不进去打扰你们了。你们……你们出去啊?”

听她话中的意思实在难掩暧昧感觉,郄竹喧想要解释,张开的嘴巴却不知道自己想解释什么。他跟狼之间清清白白,有什么可解释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又想跟小妹解释?乱了!全都乱了!

相比他眼神中含杂的诸多复杂,狼含着血丝的双眸显得简单明了多了,“我带他去无名冢。”

她竟带二哥去无名冢?不仅是梅喧,即使是郄竹喧都吓了一跳。不管他是否相信无名冢带来的诅咒,素湍死了,他今生的挚爱没能与他相携白首却是事实。他不愿意靠近无名冢,那种从心底涌起的愤恨让他难以自拔。

“我不去。”

“你必须去。”狼霸道地宣布。

她坚定的眼神看在郄竹喧的眼里竟是那样的熟悉,什么时候他看过?他怎么不记得?

恍惚间,他硬是被狼拉出了府,拉到庄前的无名冢前。依旧是小小的土堆,一串串如碎雪般白花覆盖其上。郄竹喧从小在庄里长大,这处无名冢不知道看了多少年,今日再见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向上翻滚。

“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施法。”

狼丢出来的两个字足以砸死他,在无名冢前,郄竹喧大声地拒绝:“我不要再接受施法,我不需要。”

他激烈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拒绝什么。之前他不是缠着她替他施法,想与他死去的妻在梦中相会吗?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我知道你不想接受施法,所以我才带你来这里,到这里来的功效跟对你施法是一样的。”

她的话让郄竹喧更糊涂,如果到这里跟施法一样,他岂不是每天对着这个无名冢都能跟素湍相会?

狼轻易看穿了他写在脸上的思绪,“若是没有我,无名冢只是无名冢,不具任何意义。”你也休想通过它跟死去的妻子再相聚。

不喜欢她那种看透他心思的眼神,因为他总是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究竟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说故事。”既然他不愿意想起埋藏了千年的记忆,那就把它当成一段故事来听吧!“你听说过无名冢的故事吗?”

郄竹喧不禁笑了起来,“你忘了,我是在郄庄长大的,我是郄族族长,无名冢的故事我从小听到大。难道你比我还清楚?”

“你听到的只是有关无名冢的传说,想听真实的故事吗?”他迷惘地望着她,狼选择将它当成另一个版本的传说来诉说。

“这无名冢里埋葬的不是一对有情人,而是一只为情而死的……狼!”

漫天风雪让大地披上白衫,北风呼啸,瑟缩在他的怀里,她依然冷得发抖。若是再找不到猎物,她可能会熬不过这个冬天。

用厚实的背为她挡住洞外的风雪,他的皮毛为她在风中飘摇,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舔她的眼睑,他要她为他保持清醒。

这个冬天最冷的一天被他们碰上了,猎物全都冬眠或饿死了,迎着风雪在山野里奔跑了一整天,他与一头狮子交战之下,赢得了半只兔子,却也令一条后腿遭受重创。

他没有能力再出去为她觅食,她得学会养精蓄锐,熬过最艰苦的日子。

用前爪扒过他拼了命赢来的那半只兔子,他示意她吃下它。只有吃下东西,她才有足够的体温抵御寒冬。

她却冲着他甩了甩骄傲的狼首,他受了伤,又为她御寒,这半只兔子该由他吃下去。

不听话的丫头,他佯装生气将沾满血的半只兔子丢到她嘴边——吃!乖乖给我吃下去。

她的倔脾气,他还没领教够吗?用爪子将半只血糊糊的兔子推回去,她坚持要他补充能量,好守侯他们的未来。

他不再推迟,大口咬着半只兔子,咬下了最肥厚最鲜美的部分,然后用没受伤的前肢拉过她,将口中的兔肉喂到她的嘴里,他不许她拒绝。

被迫吞下那些兔肉,她气愤极了,瞪着血红的眼望着他。对她,他总是这么强悍,一点也不懂温柔。

坏东西,可爱的坏东西。

不理她,他径自嚼着剩下的兔子筋骨,他需要补充能量。洞外风雪交加,那些饿极的野兽找不到其他猎物,难免会对他们打歪主意。他已经受伤了,保护她变得异常艰难,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为了最爱的她,他说什么也不能倒下。

半只兔子如何够支撑两只狼的胃口,暂时找不到其他吃食,或许睡会儿会更好。白色的狼首互相依偎着,即使洞外冷得可以让心结冰,靠着对方,他们却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彼此的身旁更温暖。

就这样睡一会儿吧!至少,他们仍拥有彼此。

洞内春意融融,洞外不和谐的咆哮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他警觉地惊醒过来,不敢打扰熟睡中的她,他用爪子将她的身体安睡到铺了干草的地上,随即拖着受伤的后腿游走到门外。

送走一只凶狠的狮子,又赢来一只贪婪的灰狼。找不到食物,灰狼打算用同类来果腹了吗?

为了她,他的战斗永无止境。

盘踞在洞口,他对着灰狼又叫又嚎,想从气势上吓走敌人。那只灰狼饿极了,早已顾不得许多,试探着他的实力,如果有机可寻,灰狼打算拿他做晚餐呢!

若是轻易死在灰狼爪下,他就不是雪中狼王。扬起四肢,他不顾后腿的伤残,激烈地向灰狼扑去。他不能显露出自己已受伤,他被灰狼吞入腹中无所谓,可他得保护他最爱的她啊!

“嗷——”

他的防御攻势吓住了灰狼,却也吵醒了她。她紧张地窜到他的身边,蹭着他沾了血的银黄色毛皮,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用颈项将她甩入洞中,这是一场雄性间的战斗,他不要她参与。更怕她雪白的皮毛吸引了灰狼的欲望,有些时候雄性的欲望比饥饿更可怕。

她不知所以,只想站在他的身旁,陪他一起面对战斗。她每上前一步,他就冲她吼一声。无论他如何努力掩藏,灰狼还是看到了通体雪白的她。

真是母狼中的极品,雪白的她让所有雄性野狼涌起征服欲,尤其是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铮铮地勾其魂魄,让天下雄狼无力抵抗。

饥饿排在第二,能得到这样的美狼才是灰狼最迫切的愿望。看准了机会,灰狼想趁他为她分神的时机发动突袭。

灰狼朝他扑了上来,他没能反应过来,她却先他一步反扑上去。别以为母狼都是怯弱的,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最爱的他。

他回过神来加入了战况,灰狼没能占到便宜,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他有伤在身,不宜再战,瑟缩在洞内,后腿上的痛楚蔓延得又快又凶。

她用舌舔着他后腿伤口上流出来的血,他却一再地拒绝她的碰触。他不喜欢看见她身陷危险中,他不喜欢心底害怕的感觉。他有能力保护她,那是爱她的责任。

她生气地回瞪着他,他怎么就不明白呢?她也爱他啊!她也同样想要他平平安安地陪在她的身边。

他撇开狼首,不肯理她。她拿前腿蹭蹭他,他瞄了她一眼,随即缩进洞内。她还想再靠近,他却不肯再多看她。

头点着地,她斜着眼望着他,半刻不敢离开。他还想再跟她怄气,可后腿的伤已经让他难以支撑下去。趴在地上,他需要休息片刻。

即使他不发出任何哀号,但她也能感觉到他受伤的痛楚。她用柔软的雪白皮毛遮住他的伤口,倚着他,那感觉真好。

彼此依偎并不能让他的伤势转好,睡到傍晚,她饿得难受。起身蹭蹭他,他呜咽了一声,抬起的脑袋再度耷拉了下来。他的伤势并未转好,如果再不弄点吃食,他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洞外风雪依旧交加,她站在洞口处,徘徊着是进是退。回首望见那方为她阻挡风雪的身影瘫软在地上,她昂着头走进了风雪中。

她该为他做点什么,像他对她那样。

意念是一回事,真的独自面对风雪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饥饿在腹中骚动,脚下的步伐却不能有所缓慢,顶着风雪,不进则退。不知走了多远,只觉得走了好长好长时间,回首来时路,雪地上留下长长一串脚印。目光所及的全是自己的脚印,别说是猎物,连可以塞牙缝的东西都没看见。

从未像现在这样累过,她有点想打退堂鼓,洞里虽然没有吃食,但守在他身边毕竟是安全的。

回去吧!回到他的身边。

她正要转身,眼前突然出现他受伤后歪倒在地上的景象。在她的记忆中,他一直都是挺拔无畏的,仿佛没有任何事能打败他,他是她最坚强的守护。

从他打败众狼站在她面前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今生守侯她,保护她,为她遮挡所有的风霜雨雪。相处这么长时间,他总是为她打理好一切,最好的吃食让她享用,最舒服的窝让她安睡。

他惦着她,念着她,每时每刻照顾着她。

她也想用他爱她的方式去爱他,毕竟他们是要相守一生的狼啊!

都说狼是最忠情的,一生只有惟一的爱。她是他今生的最爱,他也是她的惟一。

这样想着,风雪交加的道路似乎也并不那么漫长了。甩动着雪白的毛,她与漫天风雪归为一体,风呼啸过她的耳畔,她眯着眼勇往直前。

猎物!能吃的猎物!能填饱他肚子的猎物!

咦?那儿有只野狗,趴在那儿动也不动,是冻死的还是……

不管了,反正能填饱他的肚子就行。冻僵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她弓起雪白的身子,眼见着就要扑上去。有道金黄色的身影跃到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惯性却让他的身体撞到了前面。

只听轰隆声声,原本平坦的雪地陷了下去,他的爪子在雪地上死命地扒着,她雪白的爪子拉住他的前腿,耗费的力道让她的双眼涨得通红。

“嗷!嗷——”

他咆哮着,要她松开爪子。她甩了甩狼首,死命地扒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是她笨,她没有看出那是猎人设下的陷阱,还傻乎乎地以为能白捡到猎物。是她蠢,被他娇宠惯了,居然忘了狼的生存法则。是她没用,不但没能帮到他,还害他陷入猎人的圈套中。

再多的责怪也换不来他的安全,她只好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前爪上,拼了性命也要将他拉上来。

放开吧,你抓不住我的——他冲她嚎叫,想用惯有的王者气势命令她送开前爪,他不要她为他如此辛苦。

他的威严在这一刻失灵,她对他的咆哮置若罔闻,满眼里只有救他的冲动。

力气在挣扎间一点一滴消耗,从傍晚到夜晚,呼啸的风雪在他们相叠的爪间铺上厚厚的白雪,她冷得直打哆嗦,却死也不肯放开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耗下去,不仅救不了他,也会连累她冻死在这儿。他心里很清楚,却不知她心中的坚持比他的理智来得更胜几分。

松开,你快点松开——他拿她没办法,只好发起狠来。顾不得后腿上的伤,他用尽全力向上冲去,张开的狼口狠狠咬上她的前爪,她吃痛地松开了爪子,顷刻间他掉进了陷阱底部。痛已经分不清来自于尾骨还是后腿,他只知道她得救了,而他……完了。

这样也好,跌到了谷底,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他瑟缩在谷底,一动不动。

“呜!呜——呜……”

她从地上爬起来,卧在他的头顶上不停地发出呜咽声。她早该知道他不会伤害她的,可当他向她冲来的瞬间,她还是本能地让开了身体。都是她害的,是她害了他。

快点起来,别放弃啊!快点起来!这么多年你都不曾离开我,现在你怎么能弃我于不顾?起来!你给我起来,不准再睡了。

他听不见她的呼唤,将头埋在未受伤的前爪下,他只想一直这样睡下去。

他得吃点东西,只有保持体力才能活下去。她得给他找点吃的,哪怕是一口肉也好啊!

她急得团团转,不敢离他太远,怕这一远离就再难重聚。可这样守着他,她不仅什么也做不了,还要眼睁睁地看他饿死。

不能这样,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他饿死。她要救他,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他。

长长的呼啸是她对他的告别,转过身,雪白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她离他远去,如他希望的那样。

直到那雪白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昂起王者的头。伸长颈项,他最后看她一眼。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也许很快猎人就要来收网了,离开危险地带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她通体雪白,贪婪的猎人若是看见她,定将她列为最想得到的猎物名单。

他不能再保护她了,她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至于他,等死或许是很好的选择。

也不知等了多久,月上树梢头,风雪飘飘停停。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是猎人来收他的命了吗?

那脚步声听起来何其熟悉,难道……难道她又回来了?

是她!是那个白茸茸的身影,真的是她!她回来了!

心中又喜又悲,这个笨丫头,她怎么能在这时候回来呢?一旦风雪停下来,猎人就会来收网,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嗷——”

快点离开,我不想见到你,笨丫头。

任凭他再如何咆哮,她终于还是停留在了陷阱边。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纵有再多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她这是怎么了?全身大大小小布满了伤口,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皮毛,看在他眼底,竟是无比得心痛。

幽黄的月光让她看不见他眼底的酸楚,她哪里还顾得这许多,将口中的吃食丢进陷阱里,这是她拼了半条命才找到的猎物。

冒着血腥味的吃食落在他脚边,仔细望去竟是一只野鹿。她是如何弄来这猎物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代为包办,她根本不曾耗费过半点力气。而且她生性善良,常常故意放走近在眼前的吃食,宁可自己饿得惨兮兮。如今她竟然猎杀这么大的猎物,她这是……

为了他,她做什么都愿意。

茫茫雪地上好不容易发现了这只带着宝宝的母野鹿,她本不想扑上去的,可是一想到被困在陷阱里的他,她再多的动容也被生死间的紧绷勒断了。

于是,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扑向那只小野鹿——她怕没有力气征服母野鹿,只好向更弱小的野鹿宝宝下手。谁知母野鹿竟然狂猛地向她反扑上来,动作之快,杀伤力之大,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连续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如今又要对付这么大一头母野鹿,她着实慌了起来。有好几次,她差点就死在野鹿锋利的角上,可想到在陷阱中等待她去救助的他,力气又恢复到了她的狼爪上。她使尽最后一分力气割断母野鹿的喉咙,耳边回响的却是小野鹿呜咽阵阵。

失去母亲保护的小鹿完全暴露在她的狼爪下,她本可以撕碎它的身体,好好饱餐一顿。然而,目睹小鹿悲哀的神色,她所有的食欲全都磨灭了。放它一条生路,她拖着野鹿的尸体匆忙回到陷阱边。

不想杀戮,却必须残害生灵——她会遭受报应的,她知道。

她顾不得许多了,若有报应就报复在她身上吧!只要她最爱的他平平安安就好。

大半只野鹿停在他的嘴边,望着她饱含血丝的双眼里夹杂着担心、哀愁、鼓励和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动容了。大口大口吞食着鹿肉,他必须活下去,为了她。

大雪又下了三天,她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离开陷阱,一次又一次回到这里。每次离开都是恋恋不舍,每次回来都带着伤痕累累。

他在猎人的陷阱里活了下来,因为她的坚持;他活在她的期望中,因为她的韧性;他为她而活,因为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