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黑木元说: “不过这个长寿终端计划逆了自然规律,有悖天道,终究只能是个地下机构。终于有一天,一个叫仓也的紫微城物理学家,通过邮件威胁我和我的合作者,说是已经掌握了证据,要通告天下,把这种阻碍人类进化逆天而行的地下买卖公之于众。他提出要五千万的封口费,于是我花了三千万请出茶禅堂封了他的口并把不利于我们的证据全找回来。”
我能记得,仓也就是那个北世界量子理论学赫赫有名的教授,还在我年幼时便带领一批人与风竹城构建出人造天幕的方案,只花了几乎不到两年的时间把这个方案变成了现实,只是晚年的时候突然横死,死因不明,了无痕迹,我也当是桩悬案。原来下手的却是茶禅堂。
黑木元继续说: “但是,茶禅堂的人从仓也的办公室把所有的资料都给我带过来了。其中除了那些证据,还有很多实验报告。我初时以为是普通的实验报告,浏览之后才发现,其中有几份居然是关于提炼零点能的。北世界确然已成功提炼了零点能,并且包括仓也在内的一批军方科学家已经拟出了一份零点能大量开发的详细计划书。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说: “战争。”
黑木元点头说: “不错,而且是世界大战……所以我觉得你们河洛宫的人,不该再为虎作伥帮助北世界政府清除障碍了,你们本该去销毁这些报告,杀尽那些脑抽的军方科学家。虽然我没资格左右你们的行止,我只是觉得有义务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把知道的这些情报转告有能力帮上忙的人。”
我看见茵子的眉目间有些不悦,但是没有计较。
黑木元指了指我手里的盒子,说: “里面是一个茶禅堂的银行帐号和两枚金币,每个这样的盒子放三枚,盒子需要向茶禅堂购买,一个三千万,也就是说每枚金币一千万,并不包括酬金。这还不算,茶禅堂无论是通过金币接暗杀任务还是政府委任,都有三不接原则,目标是畸、残、伤、病者不接,目标是女子与小孩者不接,目标涉及红白二事者不接。”
我说: “这么多规矩?”
黑木元说:“不止,除了这三条死规矩,还有条特别有趣的不成文的规矩,即按照暗杀目标对社会构成的危害来计算酬金,危害越大,酬金收的越少。经茶禅堂情报科调查,暗杀对象如果是个日行一善的好人,甚至会拒绝委托人的委托。曾经有茶禅堂的人贪图高额酬金接了一单任务,在别人丧礼上解决了一个目标,违反了三不接原则,第二天就是这个人自己的丧礼。丧礼是茶禅联盟的盟主东园太白操办的,也是他派人杀的。所以茶禅堂简直像一个搞慈善的业余杀手公司。”
我说:“岂不是很头痛?”
黑木元又咳嗽了几声,抹了抹嘴角的血,说:“我已经用了一枚金币,剩下的两枚是没机会用了……你们要找茶禅堂的人不能直接找,他们从不与委托人相见。你们只要随便找家银行,把金币、委托条件和联系方法及暗杀目标一并存到他们的帐户下,一般不出意外,两天之内目标就会从世界上消失,然后他们会估算酬金并通知你们酬金数额,最后一步就是付钱……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当是答谢你治好我的肝硬化,比起手术台,我还宁愿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现在只是想休息,你们可以自便。”
他说休息就休息,立时把眼睛阖上不再说话了,呼吸均匀,若不是满身的血迹,几乎和睡着了没什么不同。像黑木元这么看得开的人,我倒是头一回遇上。
我们走出房间,书柜又悄无声息滑了回去。也许当人们发现这个密室的时候,他已经变成尸体很久了。
“海,看起来要找到茶禅堂,只能向他们委托任务了。”茵子走出浩瀚科技的大门后叹了口气说。
我点点头,说:“在整个委托过程中,如果我们不怕危险,可以有两次机会接触他们。一是事先潜伏于委托目标身边等他们来执行刺杀。二是任务完成后,在接到他们通知酬金数额时拒绝支付。两种做法都可以让他们直接找上我们,只不过,后果自负。”
茵子看着我,突然调皮的笑了一记:“海,你觉得我们应该委托他们去杀什么人?”
茵子很少笑,更何况调皮地笑,一时我心里紧张了很久的情绪略有些松动,我说:“你都已经想到合适人选了,何必还问我。”
茵子笑道:“你也觉得是他?只是,万一茶禅堂的人真的得手了,在我们眼皮底下把鱼王艾罗弄死了,你岂非可以不劳而获直接领取北世界政府的三亿高额任务酬金?”
我打开金刚牛的车门,说:“什么叫不劳而获,我不是还要从三亿酬金里拿一部分出来支付茶禅堂么?万一他们评估之后开价四亿,我便活生生亏一亿。“
茵子坐到驾驶座上,说:“你就根本没打算支付。就像你根本不经过黑木先生的同意就打算把金刚牛开走。”
我关上车门,说:“人都死了,车子好歹留个纪念。”
说完这句话,我运起琉璃掌,一招重震把车门又拍开了。车门甚至连掌印都来不及留下,清脆的钢铁折裂声之后,脱离车体横飞出去百米有余,琉璃元气在空气中一圈圈荡漾。车门尚未飞歇,我便拎住茵子的衣襟把她从车子里甩了出去,自己踏出摇云步,上前接住茵子的身体疾步飞奔。金刚牛一声巨响,在身后爆炸,强大的爆炸气浪瞬间追赶上来把我们撞散,描述得浪漫点就是,两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在天空中飘摇。
我跌落在地上,通体疼痛如同散架,一时起不了身。茵子更是麻烦,小腿被爆炸的金刚牛碎片切到,目测伤口有好几公分深,流了一地的血。
假如我没有注意到车门关上之时等离子立体炸弹运作的微弱声响,或是我反应迟钝一些,如今我和茵子就可以炸在一起永远分不清楚谁是谁了。阿旺派人拿筷子来拣我们的尸块的时候,看着一地的我们,也会最终决定葬在一起。
在我们脑子晕眩尚未减退之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老早埋伏着的一大批政府兵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我把汤元下定之后,镇压住大脑的晕眩,上前抱起茵子便跑。用乘除法可以得出,一个人的摇云步承受两个人的体重速度就会减半。以这一半的速度,我跑回了浩瀚科技的大楼。我知道,大楼出口已经四面围死,我带着受伤的茵子缚手缚脚,战斗力大打折扣。突围的可能性是有的,但没准会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只有先退回大楼里想办法。
茵子说:“海,把我放下来吧,他们伤不了我,最多捉了我去,你自己……”
我打断她话头骂道:“闭嘴!别分我心!”
茵子便闭嘴了,被我喝骂,非但不恼,反而满脸的笑意,笑得我莫名奇妙。我哼了一声,又骂了句:“你还真贱。”
我们陷入了空前的绝境,我骂茵子骂得空前地爽利,但是我们却似乎空前地愉悦,我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是这辈子没抱过女人。两个人一定都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傻了。
政府兵脚程虽没我快,但追得很紧,我仔细想想,要须臾之间找一个妥善的趋避之所,几乎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是回到黑木元的密室去。于是我故伎重施,把电梯按钮全数按上,黑木元的办公室则在六楼。
等我一出六楼电梯门,茵子突然说,这里走不了,我知道你想回密室,但需要黑木的视网膜扫描。
我心头一震,咬了咬牙道:“不管了,走一步再想办法。”
我抱着茵子进去时,发现密室门竟然是开的。上百平米的秘密办公室被翻的一塌糊涂,黑木元的尸体卧在了地板上,鹦鹉恐龙骨架被打得粉碎,办公桌每个桌兜全被拉出来掉了一地,文件资料四下横陈。
究竟是谁,在我们下楼的短时间里闯进密室来,而他拼命翻找的又是什么东西,莫非这个房间还有什么关系重大的秘密。我脑子里刹那间掠过个念头,仿佛想到件什么事,因为我看到了月亮树。我把茵子放在沙发上,奔过去一脚把月亮树踢出树盆,把树盆整个翻过来,大堆的营养泥洒在了地板上。我伸手到泥里掏摸,不多时摸出一只尼龙袋,透过透明袋子看到里面是一份文件,褐色封面上是一行工整的手写体楷书:《关于零点能与虫洞的开发策略》。
不怀好意的闯入者要找的,应该就是这份东西,只是他肯定想不到黑木元这家伙,东西不喜欢放保险柜里,而喜欢种在树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