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婷说:“不是遁法,这是倏雯天生的能力,她能凭心智力量短时间重组分子排列,因此能穿透任何温度的物质,也能把自己变成中低密度的材料。”
我看了看花婷,她则友善地笑了笑。看这笑法,应该不至于忽悠我,但我没有丝毫感谢她的意思。冷冷地转头继续看着湖对面。
铁血部队不慎遇到一件打不到只能挨打的不明物体,无奈只能撤退,负着还没死全的伤员,哪里来的,从哪里回去,纷纷挤进了巷子里。不过他们没走几步,又慌慌张张跑回来,还有好多人是飞回来的,从巷子上空喷泉一样跌出来砸在其他同僚的躯体之上,又是哀号不断。不多时所有的人都飞了一次,不安全着陆后便再也起不来了。最后一人飞起来的那个刹那,我看到了他们这么集体表演的原因了,是被左饮闻人的太岁拳轰的。想来被他隔山打牛殃及到的肯定重伤,直接被打到身头的越发是还没腾空就过门了。整个铁血部队上百号佩枪队员,被茶禅堂和河洛宫各派一名代表弄了个赶尽杀绝。
左饮闻人身后是月妙,月妙身后是捷步,后面跟着冷缨、淡妆、云衫、风裳,最后一个,却是我时时记挂的熟悉身影。
再次看见茵子,我心中喜乐无限,以前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重逢会像这次这样叫我激动,过去这几个小时来我们共同经历了太多死别,差点忘了生离的难受。可是茵子却好像并不开心,她和其他人都用很戒备的眼神看着阿旺。倏雯从湖面走回来的时候,阿旺说:“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全来了。”
无论月妙他们怎么想,背叛阿旺都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因为阿旺是很性情的,特别记恩,也特别记仇。可惜的是他太过强大,当今世上没有人有机会对他施恩,所以他只好记仇,被他记仇的人,如羏狩,如柳长秋,不管多久,都会一一伏诛。
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终于彻底相信了月妙他们确实是背叛了他,而阿旺也真的是生气了。但我却不知道茵子会站在哪一边,一时胸中烦闷,如欲爆炸。
这边自南宫葱以下所有的人都站起了身,隔着我和阿旺,隔着月色下一湖翡翠般的水,与对岸的月妙等人两两相望。
这是茶禅堂与河洛宫十年后的再次大范围对峙,空气开始节节寸寸地凝固。
果然捷步最先沉不住气,大约觉得就算死了也好过被阿旺的眼睛瞪着。他大喊一声:“还等什么,全他妈一起上!”
缩地回风发动之下,只能看见一大坨的肉从湖面上用难以置信的速度挟风挟水地撞过来。我知道只要阿旺一接招,捷步就绝对要被迫减肥了。所以我抢上去阻止捷步,一边叫道:“胖子住手,有误会!”
肉球说:“你让开,你打不过我的!”
那边左饮闻人和云衫等人已经向阿旺攻去了,只有茵子站在月妙后面,仍然不知所措,我突然觉得心痛,河洛宫怎么会到今天这步田地。
我知道我是挡不住捷步的,五大夫里面他的功夫仅次于左饮闻人,衔杯则又次之,我和月午的功夫是最差的。但无论如何也要挡上一挡,哪怕挡得再惨烈,也好歹对得起阿旺。我看了看茵子,在心中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阿旺卖命。
可是等那种压迫得叫人汗毛皆闭的气势汹涌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捷步倾尽全力的时候是多么可怕。
橙
小白把衔杯的断骨都接上之后,衔杯终于有些清醒了,一睁大眼睛看到是我,说不出话来。我正在享受他这窝囊表情的时候,他居然对我说了句:“小子,去给我打壶酒。”
我刚想骂你这畜牲居然还敢差遣我给你做事不要命了你,看到他的面色直追甲殊,终于没有说什么,哼了一声,解下他身上那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酒葫芦,翻过警戒线去找酒店。走两步发现酒葫芦已破了个窟窿,便甩手远远地丢了回去,掉在衔杯身旁。我隐约听见衔杯气若游丝地骂道:“小王八蛋,敢扔我的紫金壶,老子……老子……”
小白打断他说:“小子,要活命的话,就歇歇。”
不知道他喝的什么口味,乱七八糟买了一大撂回来,七八个瓶子什么颜色的都有。衔杯也不顾颜色,一瓶瓶开了往口腔倾泻,恨不能喝死。一开始还咳嗽,喝到后来顺畅了,面色也红润了,直接站了起来,直挺挺地猛灌。
我说:“异人啊异人,被皇甫鸣孤打了能站起来的我见过,站起来还能喝那么多的我第一次看到。”
衔杯喝完酒,又坐到了地上,问小白:“东园老头,我问你个事,关系到我们两家的存亡,你要认真回答我。你那半把钥匙,是不是给了别人了?”
小白听衔杯问了这么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其实关于这钥匙的问题,衔杯即使不问,我也要问。为什么小白明知钥匙的用途却装作不知道,上午还指使我去调查。
小白看了看我,说:“不错,钥匙我今天傍晚交给了月妙,她说另外半把已经有眉目,她向我保证能把钥匙凑齐,取出耀阁卷来销毁掉。我是不想给她的,但除了黄青法师之外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曜阁卷藏在哪,也只有她知道怎么取。”
衔杯说:“后来呢?”
小白说:“后来自然没有下文,现在还没还回来。”
衔杯说:“嗯嗯,和我想的一样,我估计那份曜阁卷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月妙取走了。”
我突然想起那匣子里的炸弹,心中打了个突,四荒园发生的事故我还没来得及向小白汇报,现在和衔杯的推论相印证,居然想到了一块。我忙问衔杯:“你怎么知道?”
衔杯说:“我们傍晚离开紫微城之后没多久,河洛宫里留守的人报告月妙说茵子回来了,当时我们都还在地铁上,月妙就用联遐术让月午赶紧回去,她说,茵子肯定是要去拿曜阁卷,快去制止她,盒子里已经换上了炸弹,别误中了副车,叫你悔恨终生。他们不知道我平时喝得稀里糊涂,但功夫是没有半天搁下的,整个河洛宫所有人的联遐术惯用频道只有我吃饱了撑的全都硬生生练了一遍。谁让他们老不派任务给我,老子这叫棋高一着,先见之明……”
我听到这里,明白衔杯已经有点借酒发挥了,但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在四荒园和茵子找到曜阁卷的时候,月午会突然出现。他本是来救茵子的,阻止她打开盒子免得引爆炸弹,结果一进来看见我含情脉脉地牵着茵子的手,自然气得脑袋滚烫要先铲除我了,于是救人演变成了杀人。
我想了想,拣了些重要的细节把四荒园的事和两人说了一遍,小白听得惊诧不已。
衔杯说:“我虽不知道你和敦煌海是兄弟,但苒芝和月午的关系,我是早就知道的。月午追着茵子,苒芝追着敦煌海,整个河洛宫都看在眼里,可是茵子和敦煌海那两位反而自顾自的相互爱慕完全容不得别人。搞得月午和苒芝两人同病相怜由怜生爱,终于厮混在一起。他们的地下勾当自以为很隐秘,平时在宫里又避得远远的,但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这个醉鬼,我早就知道他们有一腿。今天苒芝做这样的傻事,想来也是因为见到你和你兄弟长得那么像,本来想要勾搭你,结果你又和茵子那么要好,她一恼,就开盒子自我了断了。那个炸弹原本是留给黄青宫主的,结果她给用了……”
虽然衔杯的分析不中亦不远,但我觉得苒芝之所以自寻短见,并不光是因为看到我和小海一样都选择了茵子,我反而觉得是月午的缘故。因为苒芝在页尾堂的时候曾对我起了杀机,是千真万确的,说明她对月午的感情已经不是由怜生爱那么单纯了,她已经能放下一些过去的包袱。
可她突然见到月午会为了茵子和我牵了牵手这样的小事失去理智地要杀我,肯定心中颇有触动,月午应该从来不曾为她如此疯狂过。第一个爱的男人,却从不爱她。第二个爱的男人,她把自己整个身体都给了他,却不如茵子被别人牵着的一双手。做女人做到这个份上,再狠毒的心都过不了这一关,不如寄希望于下辈子。
所以我才那么在意苒芝临死前那意味深长地眼神,她总算是救了我们一命,一个要离去之时还不忘成全别人女孩,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河洛宫的杀手,我实在不明白。我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绞然。
小白愣了半晌,突然气呼呼地问:“月妙要曜阁卷干什么?她既然早就拿到了,为什么还要纠集我的人去对付黄青法师?”
衔杯说:“别急,我慢慢回答你,不过都是我自己的推理。她要曜阁卷,是因为真正要穿梭时空的,不是黄青法师,也不是你,也不是南北方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她自己。应该说,是她和她的那几个亲信。”
我说:“亲信,你指的是月午和苒芝?”
衔杯说:“苒芝还不够格,自始至终都是月妙利用的一个棋子,月妙的亲信只有月午。而除了月午之外,还有一个最可怕的家伙,你把脑子想出头壳也想不到。”
小白说:“左饮闻人?”
衔杯说:“不是,左饮虽厉害,但没什么智商,和捷步一样都是被月妙随意摆布。我说的那个家伙,就是把我差点打到十八层地狱的皇甫鸣孤!”
我和小白同时叫了起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