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坐着,只有尸体和沮丧陪伴,直到天色终于暗下去,茵子走进客厅。
橙
甲殊被左饮闻人像玩具娃娃一样拎住摔得浑身浴血之后,蓝旭被左饮闻人一招之间轰飞之后,竟然还有人要冲过去试自己的斤两,那人就是倏雯。
我知道倏雯对蓝旭是情有独钟的,但我不知道蓝旭这个猥琐的赌鬼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倏雯直到上个月才告诉我,是和蓝旭打赌的时候把自己输给他做老婆了。我说:“歇,这能算么?”倏雯说:“自然不算,我死也不认。可是蓝旭不管我死活,说愿赌服输,口口声声不分场合夫人夫人地叫开了。初时是反感的,最后我也不懂,等他突然有一天说对我很失望,再也不叫我夫人的时候,我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我想这就是心理学上说的那种暗示催眠。我已经被他催眠了。”
我把倏雯的话告诉蓝旭以后,蓝旭对我说:“去她的催眠,她就是犯贱,上门的不要,没有了便想。”
无论如何,蓝旭对倏雯还是很爱护的,两人的暧昧关系始终没消停过。所以现在蓝旭被左饮闻人打飞,倏雯会不顾死活冲上去当替补。
但是她被我喝住了,我说:“站住,这跟女人没关系,你去照顾蓝旭。”
左饮闻人在数丈之外听到我这句很剧本的话,看了看我,略有点疑虑的样子。我看起来自然没什么可怕的,于是他冷笑之后跑过来了,虽然速度不快,却跑得周围飞沙走石,双拳贴腹,像要打算结结实实地就地殴打我。我在琢磨太岁拳的力量打在身上我会不会爆炸掉,但作为剩下唯一闲着的茶禅堂男战士,我宁愿被左饮虐待也不愿看着女同胞去送死。
太岁拳的速度也和他的脚步一样不快,但是飞沙走石。远远地看和近身感受毕竟大相径庭,我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被拳劲逼走了,拼命扎稳了后才不至于像鹞子那样飘飞,而此时他的拳头尚在两米之外。
左饮这拳出手的时候,我立时看出他好几处破绽,按以往的脾气,我会因形就势以棍直击他咽喉、太阳穴或百汇穴。可他是武功大夫左饮闻人,我即使打中他要害,己力尚未送达,对方的拳风就能让我七孔见红。这种牛叉的人就是以攻为守的典范,你偏偏拿他没办法。所以我只好保守地用白棍封档,以泄其力。
白棍碰到太岁拳的霎那间,便把这石破天惊之力吸收变成了电力传导到黑棍端。黑棍电力储满就会处于放电状态,刚才接了云衫半天的琥珀刀才储个八成,现在左饮闻人只一拳,便储满了。我不敢任这股强横的电力多待半刻,直接回环反打,以黑棍撩抽左饮闻人的面门。抽是结结实实抽到了,却似乎不奏效,他只是身形略晃,半步都没后退。
不过左饮闻人的表情是很惊讶的,用很沙哑的声音说:“你是第一个在我全力出招时挡住我的拳头不退缩而且还能这么快反击的人。”
他大概觉得我本该自豪,可是他不知道,他也是第一个一回合就把我的电棍储满并被棍子击中之后反应如此之小的人。我心中的震撼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这可是几千安培的直流电啊。我呆了几秒,然后大约为了用行动反驳他赞赏的话,胸前被衔杯刺伤的创口开始第三次飙血,飙得那个灿烂澎湃,喷了左饮满头满脸。花婷看了差点昏过去,也不顾左饮闻人的威胁,三两步奔过来帮我止血。
刚才左饮闻人的拳劲虽然被白棍吸收,却还是有余力直接被我的身体所承受,单是这点余力,已让我五内翻腾,烧得跟火锅类似。我此时全凭一口气支撑,若左饮没有道德些,赶上来再补一拳,那我就能了账。
左饮闻人抹了抹脸上被我喷到的血,严肃地等花婷替我处理伤口,好像还没打够的样子,好像等花婷弄妥当了还要再打的样子。我心里拜托他,也不看看我的脸色,都已经和雪娃娃一样洁白了,我开始空前地郁闷。
如果左饮闻人是个美女那也罢了,可他不是,我不想死在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叔手里,我特希望南宫葱或者墨镜狼人能摆平一个对手赶过来帮帮我,虽然他们即便赶过来了也未必受得起左饮闻人三拳两脚。我想整个茶禅联盟,只有那个翰林太阳皇甫鸣孤能和左饮闻人相抗衡,其他人没希望了。
说起南宫葱,估计此时他已和捷步打出瘾头了,老对手么,两人的移动速度之快,几乎让人觉得满广场都是他们的残影,走岔了便要撞上一样。而那边崖兽已经把衔杯的衣衫都扯碎了,衔杯有点狼狈,但并无受到重创,反而崖兽身上屡屡中剑。
好在崖兽变身之后皮坚肉厚,偶有刺得深了,流几公升血也无大碍,他是怪物。不过棘手的是,他的变身药只能维持半个多小时,又不能连续服用,否则身体负荷不了。所以现在崖兽一旦变回人形,我们这边就基本死局已定。而我刚判断出这个状况的时候,崖兽的身形已经开始萎缩,我暗叹一口气,骂道:“见鬼。”
我眼睁睁看着崖兽将近三米的身高慢慢委顿,狼毛狼爪狼牙也渐次缩回去。衔杯见状精神大振,等到崖兽差不多恢复人形的时候,他逮住机会中宫直进,引出巨大的酒影剑往崖兽胸膛贯刺。崖兽的人类状态反应速度和力量都几乎等于零,此时唯有睁着迷惘的眼神等死,虽然他带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迷惘,但我这么琢磨。而这个时候,花婷也已经帮我第三次处理完伤口,我觉得,好类,我和狼人要一起玩儿完了。
“都住手吧。”有个声音说。
我不知道究竟是一个声音还是好多声音,这四个字说的并不响亮,甚至可以说很纤弱,但却如同四面八方而来,充斥了整个广场空间,环绕立体声的那种效果,让人都无法循声去找。但是这四个字的作用显然很大,捷步和左饮闻人都收势往大休殿之前退去。南宫葱终于能歇会了。然后我看见有个披着宽大长袍的女人从大休殿缓步而出,用纳米感应术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面貌清秀略显病容,长发及肩,瘦弱的身段似乎摇摇欲倾,脸相依稀和月午有六分相似。她走出大殿后,说:“我叫你住手!”
这句话声音正常了,不再充斥整个空间了,可是我不明白她这话是对谁说的。我连忙扭头去看崖兽那边,果然衔杯还没收手,自顾自一剑剑往崖兽身上刺。但是那些剑影在崖兽周围几尺的地方都被挡住了,如同刺在了无形的盾上。
衔杯边刺边吼:“臭婆娘让开!这怪物撞碎了老子的九霞觞,老子要弄死他!”
衔杯身前的空气中有个熟悉的女声说:“改改你的臭脾气,一只酒杯而已犯得着嘛,改天再叫人做个便是,月妙叫你住手听见没?”
花婷和倏雯都很惊奇地看着崖兽那边,不知道现在和衔杯说话的声音自何而来。但我知道,因为我认得这是情报局那个淡淡姑娘的声音。确切说来,应该是叫淡妆,会隐身的河洛宫蓝瞳美貌廷尉。显然帮崖兽挡住衔杯剑气的,就是隐形的淡妆。
而经淡妆说明,我也终于知道大休殿走出来的那个病容女子就是河洛宫的副宫主月妙,确然人不可貌相,海不可蠡测。
衔杯不愧是酒鬼,为了那个叫九霞觞的酒杯,不惜抗命,我倒觉得他蛮可爱的。月妙当然不觉得,脸现愠色地缓步向衔杯走过去了,大约走到距他十余米时,衔杯便不挥剑了。不是他主动收手,而似乎是被种无形的力量通体缠绕,动不得分毫。随后他整个身躯腾空而起,四肢开张,懊丧的表情铺了满脸。懊丧归懊丧,口中兀自骂道:“妈的,老子要刺死他,老子的九霞觞!”
月妙大概觉得衔杯不可教化,叹了口气,用无形的隔空力量把衔杯往大休殿扔过去。不目睹的话,谁会相信这个瘦弱的病容女子可以把高大的衔杯扔这么远和标枪似的。我看见衔杯在空中划了个弧度,被他的酒肉朋友捷步伸手接住,放在地上。左饮闻人赶过去在衔杯脑袋上捶了拳,把他揍趴下。骂道:“傻货!”
月妙转过身来,用纤弱的声音对南宫葱说:“天色晚了,诸位远来是客,如蒙不弃,请入宫内小叙。”
南宫葱一拱手,说:“甚好。”
花婷扶着绘缌,倏雯扶着蓝旭,崖兽扶着我,三拨人以南宫葱为首,随月妙走进了打半天都进不去的大休殿。甲殊时不时咳嗽几声,吐些血,摇摇晃晃地跟在了最后。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