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无往不利,曾经小白警告我说有个目标是世界级的大剑客,剑法独步江湖,因为和人搞婚外恋,那人的丈夫雇佣我们灭了他。任务是我接的,我甚至没有用枪,直接用右手大铁拳把他捶死了。他的剑招速度和步法太慢,连南宫葱的半成都不及,而他的剑气和云衫的无形琥珀刀气比起来,就是吹灰之力和龙卷风的差距。
我总盼望着好好地在茶禅堂做到二十岁以报答小白的救命以及养育之恩,然后离开联盟,来紫微城找那个小时候喜欢发呆的海,欣赏他初见我时的惊讶表情,虽然我不打算再看见遗弃我的爹娘。
我倒不怎么恨他们,两个总要选一个遗弃的,选了小海我也会不爽,我不想见他们是因为不想爹娘难堪,横竖他们也不怎么喜欢我。可是现在计划无疾而终,就在海所居住的紫微城里,我马上要被云衫劈成两堆了,如果操刀的是个丑男人,那我一定死不瞑目。
不过这次最终也没有瞑目,因为有人挡住了云衫的刀气。我很不想描述的是,那人居然是用两只手去接的,跳在半空中,双手一合,把琥珀刀气硬生生夹住,云衫的脸上显露出比见到鬼还可怕的表情。事实上,她见到的即使不是鬼,也很接近了。那个徒手去接刀的疯子叫做甲殊,是茶禅堂的翰林玄穹第五。
茶禅联盟的人,都知道甲殊有个外号,叫做活死人。甲殊的相貌不错,如果排除满脸三十多道伤疤以及他苍白似僵尸的脸色之外的话,甚至还能说是英俊。可是没有女孩子愿意和他相处超过十分钟,因为他的性格也和僵尸一样冷。除了茜子。因为茜子也很少说话,两人搁一起就是一组浮雕,所以甲殊二十六岁的人会对十八岁的茜子迷恋得要死。
甲殊的战斗术是古华夏文明中十八般武艺别解里的最后一种武器,叫做白打。说白了是肉搏的体术。甲殊自幼就服药,外敷内服,个人用的药比整个联盟加起来还多。他的五脏六腑几乎全部受过重伤,严重内出血不下几百次,外伤就免谈了,脸部三十多道伤疤,身上还能数么。
所以当年他要进茶禅堂时小白问他有什么毛病,他说,要先坐下来列个表格才能算清楚。小白当时就对联盟的人说,这个浑身受伤,病恹恹却死不掉的人,以后就是我们茶禅堂的形象表率。也因为他不拿自己的器官当器官,所以无论灌他多少酒都没什么反应,每次小白要人陪酒都会找他去。若非诸葛家族与茶禅堂几十年的交情,估计小白会把甲殊升为四象翰林代替诸葛怡的位置。
甲殊浑身肌体已非凡胎,经过这么多年的药水浸泡和战斗打磨,早就成了铜皮铁骨,四肢劲力之大,已能分金裂石。云衫的琥珀刀气就是这样被甲殊双掌活活夹得涣散了,强大的气劲空自四下激荡,把方圆几丈的地面吹得干干净净。他面无表情地落地之后,转身看着我,说:“你无能。”
我说:“和你比,自然。”
这时候我看见了其他三人,花婷、崖兽和倏雯,小白派出的翰林都到齐了。并且更欣喜的是,南宫葱已经把月午打趴下了。月午瘫坐在地上,了无初见时的锋芒,面若金纸,嘴角胸前皆已见红,应该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套衣裳破败不堪,片片掌形碎布散落在广场各个角落。没有人能在南宫葱岚飘和绵掌之下支撑这么久,月午已非常了得。
南宫葱恶战之后仍然风神俊朗,打个手势让我们过去汇合。蓝旭在双手高速翻飞之下戛然而止,放出了最后一批玄雨针。舍了风裳,一抡手用披风盖住暗器筒,弓着身子往回走,这家伙出手快,收手更快。而风裳显然苦不堪言,艰难地把最后一批暗器拍在地上之后,颓然坐倒,貌似连举手投足的气力都没了。
我和甲殊则已经把云衫当作透明人,看也不看一眼,并肩向南宫葱跑过去了。
几步之内,风生响动,傻妞云衫又重聚琥珀刀气赶到身后。在这种压倒性胜利的情况下仍有勇气单鏖独斗,我不得不佩服她实在是个锲而不舍的出色杀手。甲殊用毫无语调的死人话冷冷地说:“我应付她,你听凭南宫葱调遣。”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突然由疾进改为疾退,回身反冲过去一跃而起,猿臂长探拍中云衫近在咫尺的刀缘,巨大的琥珀刀在他铁掌重震之下向边上荡了开去。按下甲殊这招拍开琥珀刀的龙奔手不说,单是他疾进疾退的步法和换气速度,联盟的人就无出其右。他集天下武术于一身,所学驳杂,但杂而能精,以自己出类拔萃的悟析力把所有招式融会贯通,取势连绵衔接自如。撇开遁法,若论实打实的手上功夫,他是天下无敌的。
所以甲殊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具有攻击意识,最喜欢做的就是赶上前来,把敌人撂倒,转身离开,决不做多余的事,囫囵是个战斗狂人。以云衫的个性对上甲殊,只能闹得灰头土脸。因此云衫的刀势虽已如疾风骤雨,迅捷得叫人目眩神迷,却还是被甲殊清爽地捉、拍、扣、切一一分解卸力。甲殊身经百战,甫遇这些招数几乎不用经过大脑,直接的肌肉反应便能拆解,云衫汤元虽强,面对这个活死人,唯只能捉襟见肘,形格势禁。整个场面如同甲殊没尽全力似地在戏弄云衫,明眼人立判强弱。
我不忍再看,径往栖霞殿后走去。我看到蓝旭已经把绘缌背到花婷面前,花婷蹲下身,从背包里取出个金属盒子,手法纯熟地执起金针,分扎在绘缌颈、肩等处。
花婷是联盟的神医,当年南宫葱从人口贩子手里把她救回来,小白一见就喜欢得紧。她口齿伶俐,面容可爱,小白本有意想留她在茶禅堂,却发现其身患哮喘,不宜格斗,一时引以为憾。为茶禅堂所救的人,不能为联盟做事就要被送走,而花婷是极少数小白舍不得送走的人之一,末了才想出个法子打算把自己的医术传授给她。
叫人喜出望外的是,花婷竟然是个百年不遇的医学奇才,学起小白那套回天之术来如鱼得水、事半功倍,几年之内就能独当一面,还自行用救回来的人组织了一支医疗队,大卸小白的肩负,自此理所当然地留在了茶禅堂。此外花婷还是使毒解毒的高手,自行发明了两种药水,一是毁尸灭迹的强酸叫做天堂水,二是可解百毒的解药叫做刷锅水。这点连小白都自叹不如。今年二月,小白考核花婷的医术之后明白她已青出于蓝,立时升她为翰林第六,负责联盟的伤疗事务。
花婷是十二翰林里面年纪最小的,十六岁,也就是年方二八。花婷是南宫葱救的,对他有特殊的感情,总是喜欢跟着他四下跑。南宫葱很烦她,说这个丫头片子有些人小鬼大。总之只要有这个小鬼在队伍里,一般的死马都能被她医活。
南宫葱好像已经对崖兽和倏雯道明了刚才的情况,两人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月午,脸色凝重。南宫葱转头对着我的方向,似乎等我过去商量对策,这时候我和他们之间相距只有十余步了。我看到南宫葱面色一沉,脚下骤然风起,明显是岚飘的起势。
我始终没有收摄纳米感应,虽然对周遭的事物动向十分敏锐,却还是来不及对栖霞殿里突然疾冲过来的一柄剑做出反应。眼角看到的只是一点青芒,青芒瞬间扩大,直取我的胸口。我觉得自己甫出险境,又入一个,真正不爽。不及多想,把黄金喇叭枪挡在了胸前。
这把可爱的喇叭枪从诸葛怡完工到现在已有六年之久,陪伴我经历了数十次的战斗,眼睁睁看它被不晓得哪里飞来的剑拦腰刺穿毁于一旦真是肉痛。当然稍后我发现肉痛的另一个缘故是,这把剑刺穿枪身后锋芒有余,直贯入我的胸膛,我可以用纳米感应术清晰地听到血从创口激飞而出破空的声音。我低头想看看那柄混账的飞剑,却发现除了喇叭枪身和我胸口这两个孔,什么也没有。
那柄刺伤我的剑竟然已经和南宫葱斗在一处了。剑花很绚烂,闪着点点青芒,夹缠阵阵酒气向四面八方铺涌。和南宫葱干上的是个蓄着长须的男子,面貌在帽兜遮盖之下还能看出几分慵懒,身法飘忽不定,剑法轨迹烂漫,压根是个醉鬼。
我觉得胸口的血越飙越多,已飙得有些头脑发昏,好在创口出奇地不疼。心想横竖有花婷在场死是死不掉的,便用左手按住伤口,就地躺下,侧着头看南宫葱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