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民国名匪的黑道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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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月夜大劫车

在山东与江苏交界处,有一个县城名为峄县(今名峄城,属枣庄市),津浦铁路就从峄县境的西侧有北向南穿过。1923年5月6日午夜,铁路两侧的高粱地里洒满了月光,夜风拂过浓密而又宽大的高粱叶发出摩挲之声,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寂静。此地南距沙沟站8里,北距临城(今名薛城)站10里,这里因而设有一个小小的道班房,和往常一样,小小的房子里挤着两个人,一个是巡道工,一个是路警,此时他们睡得正香,他们并不知道,就在铁道线东侧干涸的河床里,有几十个黑影正在向这个小房子急速扑过来。

突然,破旧的木板门被一脚踢开,几个黑影迅速闯了进来,屋子里的两个人根本没来的及有什么反应,就双双被按在床上捆了起来。借着月光,他们看到了杂乱的服装和五花八门的武器,当时就明白了,码子光临了!

何谓码子?码子就是土匪。山东历来是盛产土匪,自古山东响马就声名远播,而今,他们被称作码子。津浦铁所通过的临城一带其实就是一个土匪之乡——铁路的西侧就是一片湖区,这里有与江苏交界的微山湖,还有与之相连的昭阳湖,然后还可通往南阳湖,三湖相连迤逦直抵山东济宁,昭阳湖东又有独山湖。这几个大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乡,整个湖区700余里,由于湖泽密布,因而港汊繁多,湖泊岛屿形成了让外人眩晕的各种隐匿之地,所以这里就成了湖码子的温柔乡;而在铁路东侧则是山峦叠嶂,这里有沂山、龟蒙山、峄山等大大小小的山峦,山脉交错,这群山环抱之地也就成了山码子的沃土。每逢乱世,这东边的群山和西边的湖乡就成了各种土匪的聚集之地,所以这里历来匪患不绝,而民国初期这里更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

当这两个人被捆绑起来后,一个年轻人来到他们面前,轻快地问道:“蓝钢皮快来了吧?”

这两个人立即明白了,这些码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他们要打劫蓝铁皮!所谓蓝钢皮也就是民国政府刚刚从美国买进来的特别快车,由于车厢为全钢,涂有蓝漆,深为漂亮,因而被称为蓝钢皮。这些蓝钢皮是津浦线上名符其实的贵族列车,车上分头二三等车厢,设备较一般列车均考究得多,而且因为参加国际联运,因而外国人在津浦线上旅行绝大多数都是乘坐这些蓝钢皮。

当听到这个年轻人的问话,这两人不敢不如实交代,他们告诉这个年轻人,一会儿会有一列加班车从这里过,然后才是蓝钢皮。

年轻人听后,立即命令所有人撤回东侧的河床,直到这列加班车风驰电掣地从眼前疾驰而过之后,他们才重新跑回铁道线上,然后立即动手开始出道钉,搬移铁轨。然后再次悄然隐蔽在路两旁的土坡后面。

2点50分,月光下,远远地就看见月夜中黑黝黝的蓝钢皮从沙沟方向疾驰而来。这列列车上现在有200多名中国乘客外,另外还有30多名外国旅客,分别来自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丹麦、墨西哥和罗马尼亚。深夜的蓝钢皮车厢里,绝大部分旅客都已沉沉入睡,只有车头的火车司机正在驾驶着机车。突然,在强烈的列车大灯的照耀下,司机猛地发现前方有一段铁轨断了,他急忙拉动紧急制动闸,车轮与铁轨立即发出尖利的磨擦声,然而显然为时已晚,火车巨大的惯性使得火车根本刹不住。而就在司机拉动紧急制动闸的同时,车厢里早已一片混乱,强大的惯性使得很多人在霎那间被抛出了座位,摔倒在地,车厢里行李、物品和人相互砸在一起。紧急着,机车、邮车冲出路轨,倒覆在地,客车也相继托脱轨倾斜。沉睡的旅客从卧铺、坐椅上跌出来,行李架上的物品纷纷打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当车厢终于陷入泥土中不再动的时候,车厢里早已响起一片叫骂声、哭闹声,但很快这些声音就被恐惧压了下去,因为人们已经听到车外传来清脆的枪声,乘客们透过车窗,看见一群持枪的人正蜂拥着冲向列车。

匪徒们开枪打碎了厚重的车窗玻璃,然后又打开了车门,他们纷纷跳上列车,命令已经乱做一团的乘客立刻下车,同时,他们打开乘客们的行李,开始搜索和抢劫里面的财物。头等车厢的一个名叫罗斯曼的英国人愤怒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向土匪头上砸去,然而另一名土匪立刻抬起枪就对着他一指,“叭”地一声,罗斯曼立即倒地身亡。其他外国人见状也都乖乖地依次走出车厢,而上海《密勒氏评论报》记者、美国人鲍惠尔和法国人柏如比则明智地放弃了抵抗,主动将随身携带的手枪交出,他们为此也得到了优待:他们被允许穿好衣服、鞋袜再下车。而其他的外国男女乘客则只能穿着睡衣、睡裙,光着脚就被赶到铁路边的小河堤上集中。码子们一边驱赶、殴打着这些乘客,一边熟练地翻着他们的行李,找出一切值钱的东西——一些码子从乘客上扒下戒指、项链、手镯、首饰等各种金银玛瑙;一些码子则把车厢里灯泡、黄铜手柄、毛毯等东西都塞进大麻袋里;一些码子翻检着乘客们的衣服和行李,找出钞票和各种物件,把值钱的衣服也都塞进箱子一起提走。

当车厢里陷入惊恐的混乱中的时候,车厢外码子们也正忙着收拢他们的战利品,但仍有有几十名中国人和几名外国人趁乱逃走,列车乘警们也早已逃之夭夭。

码子们一边驱赶乘客下车,一边还提醒提醒乘客要保留好车票,因为他们要按车厢等级来收取赎金。赎金的等级是,三等车厢每人2000元;二等车厢1万元;头等车厢3万元,洋人5万元;而车票如有遗失,均按头等车论。

码子们行动十分迅速,尽管列车上东西很多,但他们都很干练地把值钱东西带上了,既没有贪得无厌地拖带很多累赘,也没有遗漏任何值钱玩意。仅仅半个小时后,年轻人就下令撤退。数百个码子徒步押着200多名中外旅客,沿着干涸的河谷向东走去。每一个码子身上都背负着各种大小物件,旅客们则哭哭啼、跌跌撞撞地被裹挟着向前走。

这支特殊的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直到天空大亮时才行进到了大山口,开始爬山。这时,驻沙沟站和韩庄站的两个连官兵已经闻讯追来,另外正在山中剿匪的一部分官兵赶到这个山口,正好迎头截住这支队伍,官兵们立即鸣枪示警。

然而,这些码子们根本没在意这前后夹击的官兵,他们只是命令这些被裹挟的人票挥动白布。由于码子和人票们都混在一起,甚至远远看去都分不清谁是土匪谁是人票,官兵们看着挥舞的白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土匪们挟带着人票大摇大摆地从眼前走过。无奈,当土匪和人票们从容上山后,官兵们只好把山口封锁起来,等待上面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