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历来是个出土匪的地方,古称响马,只要逢乱世,山东一带必然响马迭出。民国初年,在山东西南地区这里再次成为土匪之乡。山东西南清代曾在此设置的兖、沂、曹三州,其中曹州与江苏接壤、与河南毗连,而江苏苏北、河南等地也是著名的土匪产区,因而,在清帝国崩溃、民国军阀混战的岁月了,这里就成了土匪的乐土——之所以说这里是土匪的乐土毫不为过,一则这里各种土匪云集,二则这里原本应该是富庶之地,土匪劫财较为容易。兖州地区西边是大运河、微山湖,东边是蒙山、抱犊崮,另又有津浦铁路纵贯而过,因而这里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很多,商业繁荣。而在津浦线两侧既有深山老林也有大片湖泊,这样的地理环境又极利于土匪活动,因而土匪可进可退,十分逍遥。
自然,土匪干的也不全是抢劫,也有各种劫匪。这一带的土匪可分作两大类。第一类,俗称“贩骚的”,即专门绑架拐骗年轻妇女,贩卖到异乡去嫁人或者干脆就卖到青楼的。这些都是些小土匪,人数不多,但却极有路子,不但熟悉本地各村各户,而且有专门的贩卖妇女的渠道。这些匪徒也分工明确,有相貌较好、能言会道者一般出面勾引良家妇女,而其他土匪则负责押送、贩卖、联系买家等。这类匪徒为了尽快把女人弄到手,一般都会事先打听好谁家夫妻不和、姑嫂妯娌不睦、童养媳挨打受气、女儿娇惯等,然后见缝插针,说客就寻找各种机会与之接近,然后想法设法勾引成奸,或者趁其夫下地耕田时入寻情,在其外出时直接绑架,随后巧言诱惑,拐带他处;而不从者则被绑架暗藏,然后捆绑奸污,同时一面寻好买主,即以夫妻名义出走他乡,当女方尚不明就里的时候,已经被买入他家或者青楼,此时后悔已晚。这些“贩骚的”所寻找的目标大多面容姣好,身材标致,因为交易时是要按质论价的。这类土匪一般并不轻易杀人,他们也只携带短枪、短刀等武器,不到万不得已绝少拔枪射击,而且,这类土匪一般只在初夏青纱帐起始开始从事此勾当,而入秋则结束,因而,每年夏季各地总是有女人失踪。
另一类就是普通的劫匪,他们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绑票勒索。在清末、民国初期,鲁西南土匪还不多的时候,此地富户人家较多,因而这类土匪主要是绑架富绅地主家的当家人或独子,分别称作“请财神”、“抱凤凰雏”。但10多年下来,世道越来越乱,富户人家越来越少,而土匪则逐日增多,变成了僧多粥少,于是,绑票范围也扩大到了一般人家,目标也包括户主和妇女。此类土匪一般较为凶恶贪婪,所劫之人无不遭毒打,所劫女人无不被奸,甚至有的土匪不但绑票,还威胁说要刨挖祖坟等,进行勒索,故此十分遭人憎恨。
刚开始,山东土匪也和全国各地一样,随着连年战争,民不聊生,逐渐从三五成群发展到成群结队,后来则愈演愈烈,逐渐聚集为三五百人,甚至数千人。1920年直皖战争后,皖系大败,许多部队被打散,之后又有许多部队被解散,由此皖系的散兵游勇纷纷拖枪为匪。因此当时兖州南部地区滕、峄、费、蒙(阴)等县的山区积聚了大批兵匪,顿时使得这一带土匪人数剧增,而且不仅如此,这些士兵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因而对官兵作战一套十分熟悉,且经历过战场的人往往更加嗜血,更加残忍,也更加狡猾,这就使得这一带土匪很难对付。
但土匪人数剧增后所能抢劫到的财务也日益减少,尤其是枪支弹药和粮食,所以,平时这些土匪仍然是三五成群地活动,每股一般也不超过三五十人,至多也是五六百人,只有在遇到大事时才聚集在一起,合杆行动。他们平时就在大山中栖身,然后伺机下山抢劫,有的土匪也在村子中寻找住处。在大山里时,如果发现有军队行进,则先观察是路过的还是进山剿匪的,如果是路过的,土匪们则一般不闻不问,任其自由通过;而如果是进山剿匪的,那么土匪们立即打叫枪,即聚集反抗,或者集合逃跑。另外,土匪们在山区往往都有自己的老巢。鲁西南地区山脉连绵,许多地方数百年来都十分闭塞,久居山中的人根本不知山外已经是哪朝哪代,在20年代,辛亥革命已经过去十余年,许多山中居民竟然都不知道“民国”为何,他们很多人都是祖祖辈辈依靠山中开垦出的一点土地为生,数月才出山用谷物等换些油盐衣布等,因而,当土匪来到此处后就很难围剿。
1920年,山东第六混合旅旅长何锋钰担任充州镇守使,由于土匪危害至深,因而不得不下大力气下清剿这一带的土匪。但在最初一两年的时间里几乎一无所获,直到官兵渐渐熟悉了土匪的行踪、渠道等才初见成效。何锋钰为了了解土匪的蜗居之地,也频繁放出密探,进山熟悉道路、巢穴等,同时也通过俘获的土匪询问,或向土匪内部派出卧底,了解的动向、人员、资源等。经过一段时间,何锋钰发现,土匪们始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缺少枪械弹药的补充,通过每次作战也看得出,这些土匪轻易不与官军正面决战,能走的时候决不恋战,而且有时尽管土匪黑压压的一片,但枪声却很稀疏,由此,他得知,匪徒们十分爱惜子弹,因为他们很难补给。他了解到,当时在土匪的武器交易中,子弹价格十分太贵,步枪子弹每发5角,盒子枪子弹一排10元,土匪仅凭劫掠当然无此经济实力大量购进;另外即使有钱子弹也难以购到,通过各种非法途径购得一批之后,如连续作战,损失后难得及时补充。因此,土匪都是极力避免与官军大打。
为此,何锋钰制定了一个剿匪方略,那就是即采取断绝匪徒财源和子弹来源的办法来打击土匪。何锋钰首先利用官兵的强势几路会剿,尽量不使土匪有外逃的空隙,然后把匪徒驱向深山;之后并不费力地进攻,而是利用险要围困这些土匪,有时会在山中接连驻扎十四五个月,而土匪平时在山中也储备些粮食、弹药等,但绝少能维持数月之久的,因而时间一长土匪们就有被困死的危险——由于官兵的包围,土匪们无法下山劫掠,而抢来的人票也无法用来交换赎金,即便是有钱也无法与军火贩子交易,因而时间一土匪就难以承受了,逐渐就有土匪丧失斗志,下山投降,或是内部相残。
而何锋钰还命令部队,不管是投降的还是被俘的,也不论是首是从,只要落到官军手里一律枪决,这是为了彻底消灭土匪,因为以往经验表明,土匪投降往往是一种权宜之计,之后不久只要有机会就会重操旧业,因而,何锋钰毫不手软。1922年11月间,官军曾在枣庄数里外的一个小山谷里,一次将1012名匪徒全部斩首,暴尸荒山,这极大震撼的附近的土匪。
同时,为了防止土匪买通士兵逃逸,何锋钰还下令,只要发现官匪私通、证据确凿者,也一律以通匪罪论处。
20年代前期,兖州北部地区的著名匪首是孙继远(绰号孙短子、孙矮子)。他以泰安、肥城之间的大山为根据地,控制附近的太平庄、营子村等村庄,四出活动。宁阳、汶上、东平、平阴、肥城等县的小康以上人家均为其绑架勒赎的对象。该股约四五百人,虽不很多,却凶悍异常,县警备队和民团都不是其对手;大队官兵来剿时,即逃窜远去,俟官兵回防,又重返旧地;有时竟敢乘虚攻打县城。后充州镇守使张培荣和陆军第五师合力围剿,匪众方才溃散。山东督军悬赏5000元缉拿孙继远,其他大小匪首也定了不同的赏格。其中有张镜轩及张步云夫妻共三人逃往外地,被东平县警备队便衣发现,一直跟踪到徐州旅馆。匪徒当即取出面额为1万大洋的银票,企图收买前来捉拿的军警,遭到拒绝后,只得束手就擒。
何锋钰的手段对匪徒而言可谓毒辣彻底,先后许多股匪因此丧命,他本人也正踌躇满志,在解决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股匪之后,他又把目标指向了这一地区另一股大土匪,那就是孙家兄弟——当时在何锋钰的凌厉扫荡下,许多杆匪不得不投向孙家兄弟,而孙家兄弟也成为这一地区最大的土匪。但没想到,却由此引发了另一桩震惊海内外的大案,而他本人最后也落了个丢官罢爵。
1922年春天,何锋钰用老办法将孙家兄弟中的孙美珠股匪一路追击到深山之中,然后同样围而不打。土匪们被追得走投无路,孙美珠怕长此以往也会步其他匪徒的后尘,思来想去,他决定下狠心去攻打官兵驻防的滕县西集。当时,他亲自率领20多名有苦的敢死队冲进寨子放火,准备打开寨门,接应寨外孙美瑶带领的大股匪徒。不料,何锋钰早有所料,因而在寨内修筑了秘密工事,枪眼对着寨内,当孙美珠带着他的敢死队冲进来后,官兵们立即开枪射击,立时,十几名土匪中弹身亡,孙美珠也当场身中十余弹,命归黄泉。余下几人急忙转身逃出,孙美瑶见只有几人从寨内逃出,连忙迎上去询问,听说其兄已死,不禁痛哭流涕,要众匪徒跟他冲上去报仇。但匪徒们知道驻军已有准备,攻难守易,因此都不肯听命,只架着伤号逃回山中。
而在杀死孙美珠之后,何锋钰再接再厉,继续对孙家兄弟穷追猛打,不久又将孙美菘围困在一座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