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民国名匪的黑道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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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汉流风云

当瞿伯阶要进城的消息传开后,当地民众自发举行的欢迎仪式也可见瞿伯阶的确迷惑了众多民众。随着消息传遍凤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对这个“豪侠仗义”的土匪十分好奇,因为多年来瞿伯阶的大名始终环绕在耳边,但由于瞿伯阶为人小心谨慎,因而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他,如今听说他要来拜会来凤县乡绅,于是争相前来围观,一睹为快。

五月下旬的一天,上午九时许,一群身着青色短装便衣首先悄悄进城,然后不声不响地分散在城门、官府门口、个个街口等地,此后,才有一队身穿国民党军服的官兵列队而来,为首的一位是一个身材瘦高、身着草绿色将军服、脸庞清瘦、满脸烟倦的人,他直奔县政府大门口而来,两旁欢迎的人群当他走来时骚动不已,时而夹杂着阵阵热烈掌声,这个人则频频回敬以军礼,点头示意。当来到县政府门口后,县长早已等待在门口,他疾步上前与县长丁裕超握手。而瞿伯阶的身后,仅仅跟随着两位彪形大汉,这两位保镖双手紧握插在腰际的盒子枪,大拇指压在张开的机头上,目光阴冷地扫视着人群。

瞿伯阶与丁裕超一番礼让,宾主进入县府,县里党、团、参和各单位负责人相继跟随鱼贯而入,在会议室纷纷就座。县长丁裕超一一介绍各机关首脑,瞿伯阶每见一位,则一一握手;对素昧平生者,则热情口呼:“伯阶幸会!”对闻知其名者,则好似一见如故连声“伯阶久仰!”之后,丁县长致欢迎词,他热情祝贺瞿伯阶荣膺将命,驻镇湘鄂,使来凤十二万六千民众得其护佑,德沾其惠等。瞿伯阶答词说:“伯阶感谢来凤各界的盛情接待,感谢来凤同胞对我的谅解。伯阶设身于那互相倾轧的时代,环境迫使我有负于来凤民众,如今是功过尤人,毁誉由人了。但知我苦衷者,定能得到他们谅解……在程主席的开导下,指我迷津,委我重任,不过,伯阶是山野村夫,没有才学,治军无方,还望诸位多多指教。今后,军民携起手来,通力合作,使伯阶得有竭力报效地方父老万一的机会!”

然而,这个告别会仅仅进行了不足两个小时,上午11点半,瞿伯阶就有些坐卧不安了,脸现阴云,呵欠连天。其随从副官马上给丁县长一张纸条,丁阅后宣布马上散会。瞿伯阶强打精神与众人点头告别,然后县长陪同着瞿伯阶迫不及待走向客房。而在客房中,早有一榻横阵,床铺上已经摆好大烟灯具,一个便衣侍从正倦缩着从烟盘上用烟钎挑起一粒鸦片,在烟灯和打石上滚动。瞿伯阶推门进入后,师长大人和县长大人就双双急匆匆地倒向卧榻,立即拿起一支别致的大烟枪,顿时烟雾袅袅,香溢满室,原来瞿伯阶也是个瘾君子。而就在刚刚的道别会上,瞿伯阶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厉行禁烟,而县长大人也连声附和,一转身,瞿伯阶和县长大人就吞云吐雾了。

瞿伯阶在来凤县城呆了两天。白天接见各机关首脑和地方士绅。凡求见之人,均需先递名片,由县长审查后经瞿部副官再审,然后方能进入客房,由瞿伯阶躺在烟榻上接见。晚上,由县政府配合瞿部侍从,加强警戒,下达口令,县政府外过往行人,心存戒惧,几至路断人稀。三天后,瞿伯阶告辞回龙山,《新湖北日报》驻县记者以“倦鸟欲还,瞿伯阶携械投诚”为题,在该报显要位置大号刊发。瞿部被收编,来凤县的匪患也稍减,总算是一福吧。

但实际上,人们普遍没有意识到瞿伯阶突然前来道别的真正用意——他根本不是来到别的,而是来联络感情的。瞿伯阶在此地为匪二十年,为人又甚是精明,岂能看不透程潜的用意?但他也深知如不服从,可能还会遭到国民党军的重力围剿,因为国民党绝不希望他倒向共产党。于是他选择了奉命移防宜都。但他临走前要维护好他的老巢,因而他特意前来来凤县与此地达官贵人叙谈。而此中还有个秘密大家并不知晓,那就是瞿伯阶也是汉流中人。

何谓汉流?所谓汉流四川话又称“袍哥”,即“与子同袍”之意,也就是帮会组织。袍哥又分“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清水者,汉流中之官场权要,巨商富豪,绅士把头之类;“浑水”者,绿林好汉,土匪逃犯,下九流之人也。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并无决然界限,瞿伯阶早在为匪是就已经加入汉流,但当时只能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浑水袍哥,而今他已经摇身一变为清水袍哥,混迹官场,贵为将军。

汉流帮会与红枪会不同,红枪会是一个纯粹的农民组织,而汉流帮会则是包容社会三教九流,又以其中的清流为核心,分布极广,却又不显山不露水,外人难以注意到,而其内则有极深的关系,如同上海的青帮,不仅是一个黑社会,也是个上可通天的秘密组织。但汉流与红枪会却有一个差不多的起源,红枪会其源自反元的白莲教,而汉流则出自反清复明的宗旨,自然,这个组织在大清站稳脚跟后也就慢慢沉寂了,但实际上这个组织始终没有消失。当辛亥革命成功后,民国建立,各地汉流组织又如雨后春笋般浮起,但此时其宗旨早已当然无存,反而变成了一个结帮向上的组织。许多地主、好强、军阀都是清流中人,而他们彼此相认,互相扶助,由此渐渐形成一个极为广大的清流圈,尽管没有一定的会规、会教等形式,却十分稳固。在卓安、来凤县中,许多匪首都是汉流中人,而许多官府之人也是汉流中人,甚至就是清流。

国民党为了防止汉流形成气候,数次下令严禁汉流活动,但却难以见效。1945年,蒋介石处心积虑,把盘踞四川几十年的川军潘文华和陈兰亭部调到鄂湘川边剿匪。就是因为该部中四川棒匪、强人、游民甚多,吸毒成瘾,军风不振,军纪严重败坏,而且该军几乎为汉流所把持,不是汉流中人在此军中根本上无法立足,下级间主要靠汉流关系来维系。所以,蒋介石希望调该军处川。

而当来凤县闻听川军163师陈兰亭要来,当即一阵骚动,原来,此军乃是汉流之军早已声名远播,且军纪十分败坏,因而来凤县民众防军甚于防匪。来凤县乡绅豪强一时也惶恐不安,无奈之下,他们竟然想出一个以毒攻毒的办法,那就是将来凤县明文取缔的汉流重新放出来,希望借助本地汉流的势力来约束陈兰亭一部。结果,禁令一开,鬼蜮登台,来凤汉流仁、义、礼三堂正式开山设堂,公开发展组织。而原本就是汉流秘密成员的国民党党、政、军、警、特各要员纷纷登台亮相,其他各色人等也急急忙忙找关系加入其中,甚至来年这三堂的家眷也纷纷组成什么“群美社”、“凤仪亭”、“桃花宫”等乌七八糟组织。

当川军163师官兵肩扛双抢(即“汉阳造”和大烟枪)入城后,来凤县的汉流们纷纷开始邀请163师中的师长、团长、营长、甚至连长、排长到其家中,设宴款待。自然,政府名义下的各种宴请更是接连不断,一时间,来凤县内政府、帮会、官员、军官之间往来不断,车水马龙,迎进奉出。整个县城一片乌烟瘴气。而川军也带来了一个礼物,那就是制造吗啡的技术,也就是能把乌黑的烟土提炼成精美的“白面”,这种技术可以说是当时先进的毒品提纯技术,鸦片又大又重,且吸食起来十分费劲,而提炼成“白面”之后,就好处多多了,一来便与吸食,二来便与携带,十分有利于走私。因而,这项技术大大刺激了来凤的烟毒业,各种烟馆争相购买此技术。1947年前,来凤有大小汉流组织20多个,共计约9000余人参加,其中“仁”字号4000余人,“义”字号5000余人,“礼”字号400余人。1947年秋,国民党为了整合汉流,于是利用国民党三青团来收拢来凤县的汉流,将来凤“仁”、“义”、“礼”三字号一起改组为合流组织“大同社”,对外称“地方自治励进会”,而“大同社”的实权则落入国民党三青团的手中,成为国民党合法的外围组织,人数已发展到13000多人。而“大同社”的活动则一点不逊于土匪。

瞿伯阶当然清楚这一切,因而,他临走前特意来到来凤县,与三青团的人把酒言欢,为的是稳住他的老巢。而当来凤县眼看着瞿伯阶由一个小土匪成为耀武扬威的将军,不由讽刺地说:“想做官,去拉杆”。

到1949年,国民党川鄂绥靖公署主任宋希濂收编湘西土匪,以对抗解放军攻势的时候,瞿伯阶因实力强大,被任命为“湘鄂川边剿匪总司令”,起初只是师兴周一个营长的瞿伯阶,在经过二十余年的争斗之后,师兴周最终只能屈居其下,担任副司令了。瞿伯阶最后也没能被击毙,而是病死。瞿伯阶死后,素有“舍命王”的瞿波平继任。

这一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席卷大江南北,国民党撤退前不仅在这里封官许愿,收买了所有的匪首,而且还为股匪派遣了参谋人员、联络特务,提供了军用电台、地图以及各种武器装备,用以对抗革命洪流。但有600年历史的湘西土匪,终于随着它赖以生存的旧社会一齐彻底灭亡。1949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四野战军20余万大军陆续过境,进军大西南。湘西地方游杂、土匪武装极度恐慌,大部分化大股为小股,潜入深山老林,暂避锋芒;部分明智者则与解放军联系,表示愿意归顺投诚。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十八军一一二师三三六团,攻占泸溪县城。此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七军奉命进驻湘西,其一三九师、一四一师和一四。师之四一八团,完成对大庸的包围,歼灭国民党一二二军。10月19日,永顺解放;23日,古丈解放(因进占部队调离,1950年由四二二团、四一六团等部再次进占解放)。11月5日,第二野战军一。三团一部和平进驻乾城县城。11月6日,第二野战军一O六团一部进占永绥县城,后一四一师进驻接管。11月7日,通过原永顺专员聂鹏升与解放军接头,保靖县和平解放,一四一师进驻接管。11月7日,凤凰县通电起义,和平解放。龙山县于11月11日由第二野战军十一军侦察营进驻解放。

永顺解放后的第三天(10月22日),国民党暂一军副军长兼暂五师师长汪援华、副师长肖仰之,在一四一师的归劝下进城投诚,受到解放军优待。随之投诚的还有其部下一旅旅长曹培斌、副旅长兼一团团长鲁邦典、第二团团长汪楚雄、第三团团长覃培五等数十人,交长短枪30余支。汪援华还向盘据永顺县匪军发出《告暂四、暂五师及地方部队官兵书》。至1949年底,境域10县原国民党军政要员和游杂、土匪武装向人民解放军和人民政府投诚的还有绥保司令聂鹏升、乾城自卫军指挥黄鹤鸣、湘西人民自卫军大庸指挥部指挥长张晋武及暂九师师长张剑初等,共受降官兵3,000余人,收缴枪支万余件,收编武装1,700余人。但古丈张大治、龙山瞿波平、师兴周、泸溪徐汉章等人,假意投诚,交坏枪不交好枪,交明枪不交暗枪,掩其真面目,等待时机反扑。不交好枪,交明枪不交暗枪,掩其真面目,等待时机反扑。

1949年10月底,四十七军配合二野人川作战。古丈县仍沦人张大治统治之下。农村大部分为国民党残余势力所占据。此时,反共老手周燮卿在永绥成立“中国人民救国军川黔湘鄂边区游击队”,瞿波平、师兴周、陈士、杨树成等又打起“湘鄂川反共救国军”的旗帜。保靖县徐雅南成立“湘鄂川黔反共救国军”。永顺县曹振亚、曹子西,泸溪县徐汉章,古丈县张平等,大肆造谣破坏,收罗枪支,派款派捐、张贴布告,目标对准新生人民政权。一时股匪增至3万人枪。这段时间,股匪极为嚣张,个别县准备围攻县城,多处发生攻打区政府,杀害工作干部和群众积极分子,甚至袭击解放军小部队。1950年3月3日,沅陵军分区以四一五团两个营和四一六团一个营,分三路,从泸溪、凤凰、麻阳出发向兴隆场合围。由于徐汉章事先警觉,将其主力一团和直属营转移,仅毙伤、俘获匪首匪众160余人。徐匪逃出兴隆场后,化整为零,剿匪部队也随之开展搜索,并开展强大政治攻势,发动群众协助清剿。至4月底,共歼灭、瓦解徐匪1.000余人,缴枪1,000余支,徐汉章只身流窜躲藏,改名换姓逃至贵州省晃县农村。1950年11月10日,解放军战士击毙“湘鄂川边区反共救国军”副总司令杨树臣,活捉暂五师师长曹振亚、旅长陈植树和湘川反共救国军总司令徐雅南,最后终于迫使“湘鄂川边区反共救国军”总司令瞿波平、副总司令向阳、第四纵队司令贾奇才、第三纵队司令瞿南楷、副司令向奎和“湘鄂川边区军政委员会”主任师兴周等主要匪首向解放军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