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民国名匪的黑道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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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红枪会

刘黑七只要索贡不成就当即报复,而且手段极其残忍,因而血债累累。刘黑七也深知自己罪恶太深,因而也总是提心吊胆,人说狡兔三窟,张黑脸有四窟,他刘黑七不但有三窟四窟,而且还有许多替身。他早就找了几个身材相貌和他差不多的人充当他的替身,行踪诡秘,如有官府宴请,他总是派替身前去应付。

其实不仅刘黑七如此,当时每一股土匪都差不多如此,只不过手段有所不同罢了,他们对待居民都毫无人性可言。因而,当时全国各地许多地方村子都在组织一种农民自卫武装,也就是前文曾提及的红枪会。它起源于我国北方的白莲教和义和团的流派,颇具浓重的封建迷信色彩。他们的武器也就是大刀长矛,而红枪会得名于其长矛上系有红缨。和当初的义和团一样,这些人也练拳习武,喝符念咒,作战勇猛,自称刀枪不入。红枪会有的完全是农民自己的组织,有的是土匪组织,有的是地主豪强利用的组织。红枪会最早发起于1916年至1917年间,到大革命时期,人员发展到数百万。主要分布于直隶(今河北)、山东、山西、河南、陕西等省,尤以中原地区最为发达。后又逐渐扩展到江苏、安徽、湖北、福建、甘肃及东北各省。

当时土匪横行,于是全国许多地方的农村都组织了红枪会抗拒土匪,起初,各村单独对抗土匪,但后来也发展到附近数村数寨的联合抗匪。红枪会源自于白莲教和义和团,因而同样带有浓郁的宗教迷信色彩,与中国自古以来流传于民间的秘密宗教会门相结合,从而产生了红枪会、大刀会等形形色色的组织。白莲教,始于南宋绍兴三年(1133),其先是一个佛教分支,其先受到政府的打击,但在元代受到蒙古政府的承认而进入全盛时期,后来在元末渐成反元的一股力量,元末红巾起义领导人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邹普胜等都是白莲教徒。其后明、清两代都多次发生过白莲教起义。清代宋景诗起义和义和团运动都与白莲教有关。他们依靠秘密宗教的神秘色彩,来团结广大农民群众,又以练功、练武、神道、邪术来鼓励其成员勇敢作战。义和团运动失败后,相隔一二十年,又出现了红枪红枪会以使用的最基本武器红缨枪而得名。它最早产生于山东,随后向各省发展,在中原地区最盛。

红枪会与白莲教几乎一样,可以说就是民国时期的白莲教。由于是农民组织,一般以村、镇为基层单位,设会长或团长;起初各村镇红枪会之间没有隶属关系,后来为了联合抗匪几个村就合为大会或联庄会,设总会长或总团长,也有叫督办、总司令、统领的,负责军政事务。另有法师(或称老师)掌管教务,负责神事和练功。红枪会基本成员为有家业的中、小农民,不脱离生产,不离开家乡。凡无业、盗窃、奸淫、吸毒者,一概不许参加。入会时是由法师设坛收徒,练功习武,而老师的话就是命令,要绝对服从。入会者必须是青壮年男子,入会时要举行入会仪式,按规定是“法不传六耳”,即只有两人知道,因而入会者必须单独进祭神的屋,然后在老师的教导下焚香叩首,喝符水,念咒语,传授戒条。戒条共有十条,即不准传法语;不准偷法倒流;不准背师忘友;不准偷盗;不准奸淫;不准欺骗等。参加者通过一定的宗教仪式入会后,要练功和练武约100天。这一时期中要斋戒、沐浴、禁女色等。练功,主要由老师念符咒,众徒长跪叩头,经过两个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据说即可学得“排刀”、“排枪”之术,也就是刀枪不入。这时,由老师授予写有咒语的护身符。会员每天早晨须将符供于神像前,礼拜念咒之后,焚符成灰用水吞下。有的则是将护身符贴在床上、门上。与土匪交战时,会员身系红肚兜似的袋子,内装护身符。有的是临战时吞符。每天晚间,有以“运气”、“练气”为主的练功法。

有些地方的红枪会崇尚红色,其会众的标准打扮是红头巾(或青蓝头巾)、白褂(或褐褂)、黑布鞋、红腰带,贴肉扎红肚兜,内藏黄纸朱书的符咒;手持8尺左右的红缨枪,也有持大刀的,刀柄系有红布。有些地区红枪会也拥有少量步枪,加强了战斗力。红枪会与土匪对抗时完全是义和团的那一套,会员们自信有符咒保护、刀枪不入,因而作战勇猛,且由于人多势众,红色一片,互相激励,因而也颇有声势。当敌人进攻时,他们口念咒语,相距五六百步时,即取出护符吞下,跪地磕头,起身后吸气、念咒,脚下使劲、迈八字步前进。近敌数十步时,突然猛烈冲锋,口中大喝,其声势逼人。而当土匪遇到红枪会的时候,往往半信半疑,一来土匪本身也绝大多数出身农民,二来红枪会声势浩大,也的确迷惑了很多人,所以土匪面对红枪会的时候往往心里七上八下的,而当这些红头巾们不顾死活地往前冲的时候,其人多势众和不怕死的精神,往往使得土匪不知所措。

但起初这些红枪会十分松散,入会者时多时少,行动也不严谨,仅在土匪出现的时候仓促应战。但随着频繁与土匪作战,逐渐变得具有很强的战斗力,当时各地红枪会主要的任务就是对抗土匪,因而许多红枪会就打出了“防匪自卫,保障地方安全”的口号,由于有一些击败土匪的例子,因而红枪会日益兴旺,北方地区大部分都出现了这类组织,并且逐渐形成一方势力,甚至在有些地方大有与当地驻军、土匪三分天下之势。

1943年福建宁德、罗源、福安、福鼎、霞浦一带兴起大刀会,国民党当局派一团士兵进剿。双方在宁德县东南相遇。只见大刀会人山人海,尽持红缨枪。一名法师临阵请神做法,会员吞符念咒后,大刀会队员们则列队前进。每队前有一个为首者,手持一面七星旗,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其后队员也跟着这号令左右前后移动,另有一名法师,身着红色僧服,头戴铜箍,右手执一装有铜铁薄片的铁圈,如铃鼓般摇动作响,左手持一海螺,吹号为令。会员即根据号令进止。国民党士兵和土匪一样,大多也是农民,见到如此阵势,立时有些惊慌失措,当军官命令举枪射击后,大刀会仍然继续稳步前进,士兵们更加疑惑起果真刀枪不入,当大刀会渐渐逼近后,这一团士兵的阵脚就开始乱起来,团长、营长、连长根本压摄不住,只好匆忙撤退。当晚,有人为团长出谋划策,言道只有以毒攻毒才行,于是团长命令他们取来乌鸡,杀死后用血涂于子弹、刺刀、枪口、手榴弹等兵器上,声称用此污物可破大刀会邪术,使其符咒不灵。第二天,团长命令用数挺机枪集中对准大刀会一个阵脚射击,当时大刀会死伤一片,士兵们见状认为团长的办法起了作用,于是纷纷开枪射击,大刀会终于抵挡不住退去,而大刀会也认为是污秽之物破解了咒语,所以失败。

但在许多地方,红枪会还是土匪最怕的对手。1924年间,河南唐河县潘庄有匪首冯黑脸夜间前来叫场要钱,村里农民请来红枪会师父传法练功。未久,冯黑脸派数十名匪徒持30支好枪,前往挑战,潘庄会众10余人持大刀、长矛出迎。匪徒远远放排枪后,会众竟无一人中弹,胆气更豪,遂冲杀过去。匪徒早已心虚,再放枪又不中,便落荒而逃,被会众夺去6支钢枪。1926年间的一天,200多名土匪经过山东省宁阳县鹅鸭村。村中红枪会员14人持大刀出村,径入匪丛中砍杀,当场杀死匪徒12人,余匪狼狈逃窜;会员仅有二人受伤。1927年夏,吉林省临江地区当地五道峡羊岔沟掌的张宗耀因自家侄儿和邻里数人被土匪绑架,一时求助无门,于是竟然返回山东祖籍,请来大刀会法师张树声、匡香圃,设坛授法,组织起红土崖大刀会。这年9月,红土崖大刀会在三道岔与两股胡匪战斗,消灭匪徒80余人,杀死匪首玉山。10月,大刀会又击败一股名为上山好的股匪300多人,缴获枪支50支。同月,临江地区有4股胡匪联名向大、小石板沟飞来“海叶子”,向这两个村庄强索巨款,并声称:“限期不交,人芽不留!”当地居民为保卫家财生命,遂组织起石板沟大刀会。11月初,他们在三岔子打垮胡匪“战九洲”,毙匪24人,摧毁土匪的“秧子房”;12月,又打败巨匪“老得江”。又如,1926年,河南林县石匠韩欲明自称得到“灵宝大法师”之印,神人托梦,令其代天行道,防御土匪,遂组织天门会。5月初,会众打败当地土匪郝千金,并夺回肉票若干人,于是参加者益多。该县各村设神坛,香烟飘渺,号角长鸣。到第二年,豫北冀南20多县30余万人参加了天门会。作战时,凡16岁以上、45岁以下男子均须持枪上阵,其声势浩大,可以想见。由于这样一些战胜土匪的实例的传布,加上老百姓的渲染附会,更多的人益发相信,红枪会、大刀会确实刀枪不入、威力无比,于是纷纷入会,使这类组织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发展、壮大。20年代中,山东、直隶(今河北)两省的黄河以北、南宫县以南地区,男子16岁以上、60岁以下者全部加入了红枪会。河南一省,当时便有红枪会员150万人,加上冀、鲁、皖三省,则达到300万众。如果再加上其他各省名目繁多的这类组织,其数量确实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因此,他们的武器虽然远不及土匪,但却能收到御匪的效果。

红枪会一时间波涛汹涌,刘黑七当然也躲不过。

1928年秋,刘黑七进入山东滕县为恶,当地无极会(也是红枪会的一种)立即召集附近四乡八里无极会数千人前来与匪徒大战,素来心狠手辣、作战不要命的刘黑七部这次却遇到了“刀枪不入”的对手,无极会冒着枪林弹雨却勇往直前,竟然一举击败刘黑七,杀死、杀伤匪众,还俘虏了一批,缴获许多枪支。刘黑七遭此重创,狼狈而逃。刘黑七在军阀混战中或胜或败都没有怕过,但这次却彻底被红枪会的阵势震慑住了,从此对红枪会等组织十分畏惧。后来一次,刘黑七率部五六千人窜到河北昌邑县崔家集,刚刚驻下,就听说附近各村庄的白枪会、红枪会联合起来,聚五千余人前来进剿,按理说,同样是五千人,但红枪会几乎没有什么枪支弹药,作战武器不过是大刀长矛,但刘黑七经过上次的惨败,这次竟然当即命令部队紧急撤离,连口饭也没吃上。

这倒是正应了一句话,叫做一物降一物,当年在慈禧太后时期,清军被洋人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但清军却能将一度占据半壁江山的太平天国击败,而后来义和团却又弄得洋人抱头鼠窜,今天也是一样,刘黑七在军阀混战中左冲右突,左右逢源,官军毫无办法,连蒋介石也频繁被其耍弄与鼓掌之间,而被官军蔑视的红枪会却一举击败刘黑七,打得这个亡命之徒落荒而逃。其实,这些都是一个道理,那就是“两军相逢勇者胜”,土匪与官军作战时,官军是应付差使;而土匪是亡命之徒,即使不能顺利逃脱,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因此土匪比官兵更勇敢,官军自然不敌。而土匪与红枪会相遇,前者无论劫掠还是逃跑,都是为了活着享受一切,保命第一;后者则是为保卫家庭财产、妻子儿女,又自恃神功,故而勇气胜过土匪,自然就能战胜土匪。1930年4月,股匪石登福千余人洗劫了山东沂水县重镇崔家峪,并打垮了前来剿匪的县警备队,随后屯于沂水、蒙县交界处的香水峪。沂水大刀会组织了300多人,全部持大刀,夜间奔袭土匪营地。匪徒哨兵打叫枪报警,土匪们梦中惊醒,连忙取枪,既弄不清进攻者从何而来,更来不及布阵设防。大刀会员冲入匪群,一以当十,大显神威。刀影闪处,血肉横飞。黑夜中会、匪混在一起,动作迅疾,土匪既无法瞄准,又不敢胡乱开枪,结果只有抵挡和逃跑的份。战斗结束,匪徒被杀死、砍伤200多人,而大刀会员竟无一人伤亡。从此以后,这股土匪再也不敢到沂水县地界露面。当地大刀会也因此迅速发展,1930—1931年夏季,沂河以西的500多个村庄,村村都有大刀会,总人数达1.5万人。各村守望相助,不仅本地小股土匪销声敛迹,便是外地流窜的大股匪徒,也望而生畏。至1931年,沂水县匪患基本消灭。

著名学者、作家姚雪垠在幼时就曾亲身经历过土匪与红枪会交战的情形,他后来描述道:“……正在北边抢劫和烧杀的蹚将们被一支红枪会冲得七零八散,在火光照耀的田间乱窜乱跑。虽然有两三股蹚将还在拼命地抵抗,但因红枪会攻势太猛,而他们自己又是各自为战,便很快不能支持。”

“红枪会一个个用红布包头,褪一只光胳膊,嘴中哈出来可怕的怪声,连腰也不弯,冒着枪弹声直往前攻。他们虽然也有不少快枪和土枪,但很少发枪,追上蹚将时就用大刀劈和矛子戳。”

“红枪会被打倒一批人,立刻又有一批人冲上来,死不后退。他们有的哈着怪声,有的喔吼,有的喊着要土匪缴枪……战场显得特别的恐怖和悲壮;每一次喔吼声起来时,大地仿佛在轻轻震动,一直震动到天边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