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1904年出生在杭州陆官巷一座青砖大宅中,原名林徽音,取自《诗经》“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中“徽音”,意为继承女子的传统美德。林徽因祖父林孝恂,字伯颖,前清光绪十五年己丑科二甲第一百一十一名进士,与康有为同科,授翰林院编修,辛亥革命后,前清官员四散,林孝恂则来到上海,参股商务印书馆。林徽因之父林长民,字宗孟,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回国后投身政界,是宪制运动的主要人物之一,曾任国务院参议、司法总长、国宪起草委员会委员长,为民国初年立宪派名人。1917年张勋复辟失败后,林长民进入段琪瑞内阁,担任司法部长,但不久受到排挤,仅仅担任三个月的部长就被迫辞职前往日本考察。林长民仕途失意后就于1920年携女儿林徽因前往英国,当时他的身份是国际联盟同志会驻欧洲代表。这一年,林长民44岁,林徽因16岁。而同年10月,徐志摩也从美国来到伦敦。
徐志摩,1897年出生,他1918年北大肄业以后去美国留学,这一年来到伦敦留学,进入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求学。他初来伦敦的时候十分仰慕哲学家罗素,但他来到伦敦后才知道罗素此时正在中国讲学、访问。他在伦敦剑桥大学旁边一个叫沙士顿的地方住下,不久,又将妻子张幼仪接来,此时,徐志摩和张幼仪的感情已经淡漠,但还没到离婚的程度。
不久,在国际联盟的一次演讲会上,徐志摩与林家父女相识。徐志摩在《我所知道的康桥》中回忆道:“我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混了半年,正感到闷想换路走的时候,认识了狄更生先生……第一次见着他是在伦敦国际联盟协会席上,那天林宗孟先生演说,他做主席。第二次是宗孟寓里吃茶,有他。”林徽因在《忆志摩》中也说,他们是在徐志摩第一次见到狄更生的时候相识的。但其实徐志摩此处的记忆有点差错,他不是在到达伦敦半年后认识的林长民,而是在两个月后。徐志摩在那次演讲会上似乎没有注意到林徽因,仅仅是相识了,但在他受邀前往林长民家中时才忽然发现了十分美貌且年轻的林徽因,此时的林徽因尽管只有16岁,但已经显露出聪颖的劲头,可谓小荷才露尖尖角,且更重要的是林徽因由于父亲经常不在家,她又初到伦敦,没有玩伴,因而显得十分寂寞,而她这个年龄又正是情窦初开的季节;另一方面,徐志摩当时是24岁,虽然已经娶妻,但一个女人显然是无法挡住诗人的风流的。徐志摩和林徽因没有来往几次就开始向这个女孩发起了情感攻势,应该说,是林徽因的妩媚点燃了徐志摩的爱情烈火,但林徽因显然没想到这股火竟然是这么猛烈,徐志摩一发不可收拾的浓情蜜意吓到了这个小女孩,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将徐志摩炙热的情书交给了父亲林长民,林长民给了徐志摩一封简短的回函:“志摩足下:长函敬悉,足下用情之烈,令人感悚,徽亦惶恐不知何以为答,并无丝毫mockery(嘲笑),想足下悮(误)解耳。星期日(十二月三日)午饭,盼君来谈,并约博生夫妇。友谊长葆,此意幸亮察。敬颂文安。弟长民顿首,十二月一日。徽音附候”。
——如果仅从这封短函来看,林长民处理的十分恰当,既不失礼,又有让其知难而退之意,但事情往往就有非常人所能理解之处。徐志摩夫人张幼仪后来曾写过一本名为《小脚与西服》的书,其中有一段对她侄女张邦梅说的话:“几年以后,我才从郭君那儿得知徐志摩之所以每天早上赶忙出去,的确是因为要和住在伦敦的女朋友联络。他们用理发店对街的杂货铺当他的地址,那时伦敦和沙士顿之间的邮件送得很快,所以徐志摩和他女朋友至少每天都可以鱼雁往返。他们信里写的是英文,目的就在预防我碰巧发现那些信件,不过我从没发现过就是了。”张幼仪显然在写这本书的时候还有一件事不知道,那就是徐志摩的确每天早晨早早地出去取信,但这信其实不仅仅来自林徽因一个人,还有林徽因父亲邮寄给徐志摩的,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林长民给徐志摩的信竟然也是情书!也就是说,在伦敦的那段时间里,徐志摩既与林徽因鸿雁传书,也与林长民情意绵绵,同时与林家父女在谈恋爱。1925年12月24日林长民死于郭松龄倒戈之战,第二年2月6日,徐志摩在自己主编的《晨报副刊》上刊出了一篇题为《一封情书》的文章,而情书出自林长民之手,徐志摩附加了按语说,解释道:这封情书“分明是写给他情人的,怎么会给我呢?我的答话是我就是他的情人。听我说这段逸话。四年前我在康桥时,宗孟在伦敦,有一次我们说着玩,商量彼此装假通情书,我们设想一个情节,我算是女的,一个有夫之妇,他装男的,也是有妇之夫,在这双方不自由的境遇下彼此虚设的讲恋爱。”由此可见,当年在沙士顿,徐志摩每天去杂货铺取的信中应该有不少是来自林长民。在林长民与徐志摩的情书中,林长民扮演有室男子苣冬,徐志摩则扮已嫁少妇仲昭,鱼雁往返,倾诉情思。
这样看来,徐志摩和林长民应该是同性恋了,如果不是,就很难理解两个大男人之间怎么会玩这种游戏。
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当诗人遇到政客,事情会变得匪夷所思。
而林徽因当时对徐志摩突如其来火烈的追求除了惊慌失措外,显然也若即若离——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岛瘦荒郊般的诗人气质,虽然已婚,但也不过23岁,正值青春年华,对春情萌动的女孩子自然有一种魅力。后来,在1937年,林徽因暂居在长沙的时候,她给沈从文的信中回忆徐志摩出现前她的女儿心态:“……差不多二十年前,我独自坐在一间顶大的书房里看雨,那是英国的不断的雨。我爸爸到瑞士国联开会去,我能在楼上嗅到顶下层楼下厨房里炸牛腰子同洋咸肉,到晚上又是在顶大的饭厅里(点着一盏顶暗的灯)独自坐着,垂着两条不着地的腿同刚刚垂肩的发辫,一个人吃饭一面咬着手指头哭——闷到实在不能不哭!理想的我老希望着生活有点浪漫的发生,或是有个人叩下门走进来坐在我对面同我谈话,或是同我同坐在楼上炉边给我讲故事,最要紧的还是有个人要来爱我。我做着所有女孩做的梦。而实际上却只是天天落雨又落雨,我从不认识一个男朋友,从没有一个浪漫的人走来同我玩——实际生活所认识的人从没有一个像我所想像的浪漫人物,却还加上一大堆人事上的纷纠。”
当徐志摩追求林徽因的时候,林徽因当然会张幼仪的存在而有所推托,徐志摩的表妹夫陈从周在《徐志摩年谱》中写道:“从周再案,是年林徽因在英,与志摩有论婚嫁之意,林谓必先与夫人张幼仪离婚后始可,故志摩出是举(指离婚)……后以小误会,两人(指徐、林)暂告不欢。”
但当徐志摩真的与张幼仪离婚后,林徽因还是没有如约嫁给徐志摩,她尽管年龄不大,但却相当成熟,有着自己清晰的想法,作为对诗人的回答,她多次以他的语言写道表明她的烦恼:
在《那一晚》中她写道:“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
在《仍然》中她写道:“你又学叶叶的书篇随风吹展/揭示你的每一个深思;每一角心境/你的眼睛望着我,不断的在说话,/我却仍然没有回答,一片沉静/永远守住我的魂灵。”
在《深夜里听到乐声》中她写道:“一声听从我心底穿过/忒凄凉/我懂得,但我怎能应和?”
林徽因曾写过一个短篇小说《窘》,这是她的处女作,小说描述的是有一个中年男子维彬,他钟情于他的朋友的女儿芝,芝天真烂漫,情窦初开,虽然对维彬颇有好感,但却始终没有回应维彬的热烈追求,一方面是朋友,一方面是他的梦中情人,他左右不能相顾,结果维彬很窘,最后只好乘南下的火车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