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我没办法,除非砍了他。”我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浅浅的愠怒,但怒的浅露和笑的突兀一样很容易让别人察觉。妍蝶似乎看出了某些端倪,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一丝得意的笑在她脸上荡漾开来。
“行了,我全明白了,吃醋了不是?姐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起码能证明我在你心目中还是重要的,而不是一阵风就过去了,我知足了,真的感觉很幸福。”妍蝶笑着闭起了眼睛。
我一言不发,低着头默默吸烟,路边的行人不断在改变着。
“人总是需要某种心理慰藉的,想我妍蝶貌美如花,聪慧端妍,怎么会被平凡掉呢?”妍蝶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我知道她很满足。对于这种显然是非常轻微的触动,我还是有一种清晰的刺痛感,我实在无法预料这个美好的女人将会带给我多少情感的刺痛呢?我想我会承受,甚至是习惯。
“其实呢,他追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快几年了,从没认识你那时就开始了。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而已,你说我要答应他,或者他要是打动了我的心,那我们早谈上了,还等认识你?但他这个人就是黏,从来没有死心过,就像匈奴一样随时窥探着中原腹地以等待最佳时机。他这人就是让你感觉特烦,哪怕是对你的关照,总让人浑身不自在,想我妍蝶快奔三的人了,竟然被这样一个男人粘上,真是世事难料!我发誓,假如他是陈小猫,我立刻答应他,假如陈小猫是他,我立刻嫁给他。”妍蝶一脸认真。
“别生气了,好不好?”妍蝶用两只手用力揉了揉我的脸,眼睛盯着我的脸又不断地摇晃着头,像个天真的女孩子,我的心里涌起丝丝温情,阴霾的天空里红红的太阳露出了脸,我的嘴角轻轻咧开了。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总是让人难以想像也难以把握。很多人会出现在你的生活周围诱惑着你,而当你最想保持清醒的理智时,却发现自己无药可救地被荼毒了,受伤很深,从而违背了你的初衷,违背了你最应该保持的立场,这就是现实,这也就是生活。现在我最一般的真实就是他不是陈小猫,陈小猫也不是他,陈小猫是我弟弟,只能是应该是我纯粹意义上的弟弟,我发誓,我不会爱上陈小猫,除非生活在童话里。”妍蝶一脸认真。
“我发誓我一定要爱上妍蝶姐,并且要爱很多很多年,要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执著坚持!”妍蝶笑了笑,脸上浮起淡淡的忧郁。我们都没有说话,妍蝶手里拿了一截树枝出神地望着天空,行人都躲在浓浓的树阴里缓慢地赶路,风起了,树叶沙沙地响着。
“妍蝶姐,你讲个故事吧!”妍蝶将身体靠了过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片很大很大的森林里,住着一位美丽的公主,她有美丽的长发,窈窕的身材,和一颗金子般的心。她每天和森林里的小动物玩耍嬉戏,无忧无虑地成长着。花谢了又开,草衰了又绿,公主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瀑布般的长发柔软地披在肩上,甜美的笑脸像朵绽开的花。公主经常会做着一个梦,梦里有个英俊的王子骑着白马朝她飞驰而来,要带她到另外一个幸福的国度里。公主轻轻推开了门,整个天空飞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飘絮,地上铺满了红红的积雪,踩上去如棉花般松软。公主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走了出去,白色的裙摆轻轻带起地上的积雪,又缓缓落了下来,没有声音。天其实并不冷,红红的雪一直延伸到了天边,公主尽情地在雪地里漫步,时而俯下身掬起一捧红雪,深深地呼吸,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一个英俊的王子骑着白马朝公主飞驰而来。公主看清了马脖子上的红色缰绳,马蹄扬起了红雪的碎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而有一天,森林里来了一个恶毒的巫婆,从此公主的生活发生了改变,巫婆每天都要公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森林里少了公主的笑声,小河边少了公主的身影。森林里的小动物经常会看到公主腮边的泪痕,天空星星也暗淡了。但公主依然会做着这个梦,她相信总会有一天,她的王子会到来,将她从这里带走,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幸福国度,每次醒来,泪水透湿了枕边。公主依然会在这漫长的苦难中耐心等待,她相信,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又是几个春夏秋冬,森林里又迎来了一个山花烂漫的春天。公主从床上起了身推开门,发现天上真的飘起了红红的雪。公主走了出去,守在了马路中间,远远望着茫茫的红色世界,等待着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风轻轻地掠起公主长长的头发,公主出神地望着远方。
嗒嗒,嗒嗒,马蹄声从天边远远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红红的雪地里出现了一个移动的白点。公主举起手挥了挥,红色的飘絮轻轻落到了公主的肩上,又从白色的长裙上滚落。王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公主脸上带着激动的微笑向王子跑去。马蹄急促而有力,踏破了厚厚的积雪,王子越来越近了,公主看清了王子手中的红色缰绳。老巫婆突然冲了出来,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冲着公主怒吼。公主看着巫婆丑陋可憎的脸孔,不禁后退了两步。白马腾空越起,王子瞬间拨出了腰间的长剑,奋力向巫婆挥去,巫婆发出了尖利的凄嚎。又一剑挥了过去,一道暗红的血溅在了雪地上,瞬间没入了雪中。巫婆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嘴巴还在嗫嗫地动着。王子俯下了身,用强健有力的臂膀温柔地抱起公主,公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泪花,公主稳稳地坐在了王子的怀里。白马越起,迈开大步向天边飞驰而去……”
妍蝶的腮边挂着泪水,她拿出手纸仔细地擦尽。
“王子可以叫陈小猫吗?”我抬头望着妍蝶的脸。
妍蝶笑着微微点了头,又摸了一下我的脸,没有说一句话,我默默地吸着烟,望着渐渐没如山后的夕阳,聆听着微风吹过山冈,暑气已经渐渐收敛,脸上凉丝丝的。
餐厅里的人并不多,我们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曼妙的轻音乐不知从哪个位置恣情地飘来,犹远犹近逐渐变得不可捉摸,我抬头看了看却毫无发现。服务员的满脸赘肉里堆满了灿烂的笑意,款款向我们走来,跨进门槛时,她的身体沉沉地颠了一下,声音很沉闷,看来门槛的高度超过了她的预见,而且还跨了很实在的一步,强烈的震动迅速穿到了她的脸上,但很快,她又恢复了自然,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和妍蝶对视笑了笑。
“二位,要点什么?”声音出奇的亲切甜美,我很怀疑地看了看,没错是她说的,脸上的笑容堆得满满的。
“先上一扎冰啤酒,再来一壶茶,加一套碗筷,等下还要来一个人,菜等会点。”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礼貌地点了个头,转身出去,这次她刻意低头看了看门槛,再轻轻地跨过。这一次,她吸取了经验教训,我为她松了一口气。
妍蝶拿出了手机给老北拨了电话,妍蝶让老北立刻过来,没听清老北说什么,妍蝶笑了笑就挂了电话,看来老北没有拒绝。
老北沉着脸晃了进来,像个刚刚痊愈的病人,无精打采地朝妍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起了身,扶了他一把。
“妍蝶姐,你好。”终于开了口,声音虚弱而无力,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掏了支烟叼上,我伸手给他点了火,红红的火焰烧掉了半截烟头,老北才将烟点燃,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就像是临终的人吐出的最后一口气,虚弱而缓慢。妍蝶仔细地盯着老北的脸,没有说话,老北躲开了这种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一丝微笑在妍蝶的嘴角漾起。
“老北,我总觉得你应该很坚强,可没想到这么点挫折就把你彻底击溃了,真是让我吃惊,你知道吗?这还不是失败,只是过程中的挫折,我觉得女孩子类似的拒绝并非是彻底要你放弃,也许是她一种故作姿态的矜持,你继续坚持她或许就范了,如果你这样放弃,那可能就意味着永远的失去,那女的今天我见了,不错,漂亮气质也不错,我希望你能努力。”老北抿了一口茶,脸上的色彩鲜活了一些。
“你看你看,整一恋爱高手,话就是有深度,有见地,我服了。”我调侃道。
“你去死!”妍蝶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我一脚,老北笑了,我给老北的杯子里满上了啤酒,老北轻轻嘬了一口,我一下灌下了半杯,牙齿冻得直发疼,冰冷的液体从咽腔缓缓流到了蠕动的胃里,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我用手拭去了嘴角的残沫,妍蝶递了手纸过来,又给我拍了拍背。
“姐姐我是农民,你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又夸张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满意地往椅子上靠了靠,老北望着我嘿嘿傻笑。不一会服务员端上了满桌的菜,热气腾腾,菜香扑鼻,我招呼着老北,挥着筷子四处出击,气氛轻松而热烈,妍蝶不住地给我们添菜,自己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嘬着啤酒。
我给妍蝶拣了块鱼,她像猫一样仔细地看看才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我和老北频频碰杯,冰凉的啤酒不断地往下灌,不一会全身冒汗了。老北满脸通红,微眯的双眼直盯盯地盯着妍蝶。我很长时间没见过老北的这种眼神了。
“妍蝶姐姐,今天我可算悟道了,这段日子过得太没劲了,也不是为没追到那丫头而伤心。只是那丫头片子也忒狠了,我还没开口就一口回绝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信扔回了我。你可以拒绝我,没错,但是你总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吧!真他妈挫败,这世间啊,惟小人和女子难养啊?”
妍蝶抬头看了看老北,笑着咬了咬嘴唇,并没有作声。
“不是不是,妍蝶姐肯定不在此列啊!你是好人,真的,很难想像小猫能喜欢上一个人,但他就喜欢上你了,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也喜欢他。看到你们这样开心,真的。我老北特别的高兴,我和小猫是什么?是朋友吗?不是,是兄弟,是很好很好的兄弟!”老北将手搂了过来,他的手很烫。
妍蝶灿烂地笑了,老北又坐了下来,摇头晃脑地看了看我们,傻笑了一会,索性趴在了桌上,我感觉脸烧烧的,头晕乎乎的,我往后靠了靠,空空的,我想挣扎起身,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老北站起来指着我哈哈大笑。妍蝶好不容易扶起了我,但我感觉脚下像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的。妍蝶让我坐回了椅子,屁股下的椅子似乎在打晃。妍蝶将我的身子拢到她的身边,我重重地靠在了她身上,她温软的肩膀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头发不时垂在了我的脸上,痒痒的,我努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光滑而柔软。我蹭了蹭头,又将鼻子贴紧了她的身体使劲地嗅着,她晃了晃身子,笑了起来,把我推了起来。老北指着我不停地笑,眼神木木的,嘴不停在动,但我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些什么,天花板上的灯晃晃的,我感觉自己真的醉了。
“走吧,走吧!”老北艰难地起了身,晃晃地朝门口走去,妍蝶过去扶住了他,我大声喊服务员买单。
“一百四十块钱。”妍蝶掏出了钱包,我将服务员拉了过来,将兜里的钱包掏了出来,我想告诉她今天的钱一定我付,但是舌头像打了结,努力了一会也没说出一句话,我怒气冲冲地掏出了一沓钱扔给了服务员。
“不用找了,咱们走!”我过去揽住了老北,服务员疑惑地看着我。
“先生,太多了。”妍蝶走了过来和服务员说了些话,但我没听清楚,老北努力抬手指了指我,嘴动了动没说出什么,摇摇头,又嘿嘿地傻笑起来。
“你给她点吧。”我把钱包递给了妍蝶,和老北踩着轻飘飘的步子往外走去。我想伸手揽住老北,伸出手却没摸到老北,老北从后边揽住了我,又在我光头上用力摸了一下,我心里真的很生气。
“老北,你他妈再摸我,我就抽你丫的。”老北嘻嘻笑着,我想推开他,用力推了过去,空了,自己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老北这个王八蛋只看着我笑,并没有拉我一把,妍蝶跑了过来,先让我把双手环住她的肩膀,然后她再抱住我的腰努力要把我扶起,我的手感觉软软的没力气,身子似乎也非常的沉,身子似乎要往下坠。这时,身后好像有一双手用力地把我抱了起来,我转头努力地看了看,却没看清是谁。
“谢谢你。”
“不客气。”是服务员的声音。妍蝶坚持要搀扶着我走,但我却坚持要自己走。老北挽住了我的手,我们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门。迎面的风凉凉的,老北又把手搭到我肩膀上使劲搂住了我的脖子,我感觉自己像被套上了辕的老牛,想挣扎却又无能为力。老北放开嗓子唱着,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反正声音很大,妍蝶在后边跟着,时不时过来挽我一把。路灯下是我们摇摇晃晃的身影,像只奇形怪状的异兽。
“慢点走,慢点走!”妍蝶寸步不离地跟着。
“小猫,你醉了,哈哈哈!”老北又扬起脸冲我傻笑。
我感觉走了好远好远,腿麻麻的没有了一点力量,我决定不走了,甚至没有思考一下就席地坐了下来,老北在前边傻乎乎地看着我笑,妍蝶想扶我起来,可是我实在不想起身,脚太软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想坐下来,妍蝶最终没有办法,只能任我坐着,老北干脆直挺挺地躺在了路上,嘴里还怪叫着,我觉得老北很会享受,这个姿势肯定很舒服。妍蝶在我身边蹲了下来,不时摸摸我的脸,她的手凉凉的,她又掏出了我裤兜里的手机钱包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老北还行吧?”妍蝶坐了下来把我身体揽了过来,我靠在她的怀里,将脸紧紧贴住她的身体,她笑着拍了拍我的背,这是个柔软的温情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