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来,回来。”我尽量把声音放得大一点,老北急得两只手都挥了起来,小猫还是没动,躺在女生的怀里,还得意地朝我们眨了眨眼睛,女生一脸喜色,许娟向我们做了V字,以示胜利。我和老北对于小猫的背叛感到不可思议,老北懊恼不已,用力地挠头。头皮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一块糖啊,一块糖,你就把我们给卖了。”老北发誓立刻和小猫断绝所有来往,以后再也不理它,随后无力地扒在了桌子上。我的心也已经完全碎了,小猫竟然这样就背叛我们了,一颗糖,实在让我感觉很挫败,我决定不再理它,爱上哪上哪去。
下课的时候我和老北看也没看小猫,抓起桌上的书就走,小猫迅速地追了上来,毫不理会那个女生和许娟的热情呼唤,老北昂着头装作没看见。
“你他妈别跟着我,跟着有糖的去,滚!”我很认真地骂了一句。“没错,去跟着别人去。”老北附和道,“喵”小猫跑到了我们前边又坐了下来,看了看我们,它非常不理解我们对它的冷落。我和老北没停下来,还是执意往前走,小猫从后边追了上来,跳上了我的书包,讨好地蹭了蹭我。“喵”声音委屈无比。
“什么德行!”老北轻轻地拍了一下它的头,小猫伸出红红的舌头,讨好地舔了舔老北的手,老北把小猫抱了过去,小猫在他怀里撒欢,看来老北的坚持实在脆弱。我点了支烟叼上,双手插着裤兜跟在后边。
“小猫,有信。”丁克给我递了一封信,信封上的字显得稚气而又认真,我一看就知道是田田的。田田每个月总会给我写一封信,但这个月的已经收到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急忙拆开了看:“妈妈生病了,每天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也不去医院,她不让我告诉你,也不让我告诉小豆哥,妈妈的脸很苍白,小猫哥哥,我很害怕。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很坚强的,直到今天我也没哭过,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要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我的鼻子酸酸的,有点不能自已,我知道韩阿姨的病倒对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而且最近韩阿姨下了岗,每天在街道上帮别人糊点纸盒,洗点衣服来维持清苦的家计。我立即去银行取了些钱给韩阿姨寄了过去,又语重心长地写了一封信,怕她拒绝,我说这只是借,因为现在你们很需要而我不需要,田田还小,生活不能太艰苦了,请你一定要接受,不要见怪,不要见外,如果你们还能当我是一家人的话。做完了这一切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决定给小豆写封信,详细告知他这个情况,并让他尽快处理一下,对于一些细节还是写信说得要清楚一些,我怎么能忍受自己的亲人接受这种生活的煎熬和不幸的厄运,我心里在默默地祈祷,祝福我的亲人们健康幸福。田田天真而无辜的大眼总在我脑海里飘来飘去,挥之不去,久久不能睡去。
小猫静静地坐在窗台,盯着墙上的血红色太阳出神。在另外一个窗台,仙人掌依然在默默地生长,站在窗口,凝视着远方,在等待,等待希望;在等待,等待明天;在等待,等待归来。请不要顾及我的冷淡,不要在乎我的沉默,因为我的眼里只有坚强的你,我会在你身后,站在那些没有脚印的落叶下,久久凝望着你远去的背影。坚强的世界里虽然有风雨的暴戾,但从来不会有眼泪和脆弱生长,你应该是一个精神上的长途跋涉者,你的脚下永远都是起点。走吧!不要留恋,我的生命比你的想像坚强,不要停留,你只是一个过客,不必在乎沿途的风景,你的路还很长很长。我没有表情,就连简单的喜怒哀乐也无法表达,但我相信你懂,你明白我的希望,你了解我的使命,于是你会不停地走,哪怕荆棘刺破了你的肌肤,干渴灼伤了你的嘴唇,你的衣裳褴褛破烂。而我是你永恒的风景,伴着你一路同行,因为有了你我活得更坚强,因为有了我你走得更执著。旅途如歌,苍凉的歌声伴着悠远的旋律,散落在茫茫的黄沙道里,当晨曦里的第一抹阳光散在了迤逦的小径上,你揣起了新的心情走向远方,开始了另一个旅程。窗台是个很好的视角,站立在这里,我每天能最先看到第一抹朝霞,送走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站在这里我能最先看到春天的到来,等那个已经老去的山坡披上了新绿,等那沉睡的小河再次喧嚣起来,红红的蓓蕾已经簇拥满了枝头。此时,你的脚步已经浪迹天涯,长长的石径回响着你长长的相思,长长的跋涉丰盈了你的行囊,你觉得你已经满足。坐在没有风的路口,你开始想回家。那你就回来吧,我仍然站在窗台等你,你知道我的等待就像青藤缠绕了很多很多年,已经布满了你脆弱的心壁,花已经开始绽放,风卷着熟悉的芬芳扑面而来。你知道已经是花开的季节,于是加紧了脚步,黄沙道里你的脚步声显得苍凉而寂寞。我的等待犹如花期,开到荼靡。花已经绽放,你知道死亡已经一步之遥,这就是尽头,这就是终结,现在我们可以回家,离开熟悉的窗台,离开厌倦了的生命,浓浓的红雾里小路时隐时现,牵着我的手,我们就踏上归途。
老北陶醉在创作之中,纸篓里扔满了纸团;小猫蜷缩在被窝里作着美梦;电脑嗡嗡地响着,丁克在游戏世界畅游;小童早已不算一个人,在宿舍他充其量只能算半个人。桌上的手机响了,我伸手接了。
“小猫,我是小豆,听出来了吧!实在是惭愧兄弟,今天才收到你的信。前段时间去外地倒腾点东西去,所以一直也没去看看田田他们。今天上午我去过了,把韩阿姨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是心肌炎,住院几天应该没什么大碍,田田我也接过来了。你放心吧,一切事情我来处理,肯定处理好。”
“实在太好了,说实话,小豆,我爱你。”
小豆哈哈大笑,“说实话,韩阿姨他们太可怜了。我去的时候,韩阿姨正在躺在床上,田田正在蹒跚地提水。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样子,又黑又瘦,看了我差点就没哭出声来。不过田田还好,挺懂事,挺坚强的。现在开始你就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把一切事情安排好。”
“那就好,你们多保重!”我挂了电话,心安定了一些,有这么好的朋友我还需要担忧什么呢?我相信小豆,我相信朋友,我相信明天。我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我应该需要一些钱,这可能是对他们最实在最有用的帮助了,我拨了妈妈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喧嚣声。
“小猫吗?说话。”
“我没钱了,快点给我打钱过来,慢了的话我会挨饿。”妈妈笑了。
“好的,我这就去给你打钱,这次给你多打点。”妈妈却打得很多,一次就给了我三万,我觉得妈妈真是够款,典型的大手笔。我取了钱很快去了邮局,给田田汇点钱过去,以备不时之需。做完了一切,我终于送了口气,点了支烟,双手插着裤兜,晃悠着回了学校。
所有的事情都办得不错,陈小猫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决定犒劳一下自己。
我给妍蝶打了电话,约定半个小时后见面,我换了件干净的衬衣,并将它整齐地别到了裤腰里,又在头发上喷了点发胶,仔细梳了个发型,不错,镜子里是一张还算英俊的脸,老北从后边抱住了我的腰,贴着我的脸,嗲声嗲气地说:“小猫哥哥,带人家出去好不好哦?人家想和你去嘛!”我的耳朵痒痒的,浑身不舒服,我用力将老北推开,老北倒在了床上。
“死鬼,讨厌拉,干吗这么凶嘛!不带就不带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发誓老北说得肯定比任何一个女的都嗲,我浑身鸡皮疙瘩,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小猫追了出来,我让它回去,但是它不肯,我站住了,它就坐下来,我起身走,它又跟上来了,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没办法,我只能带着它去,就当是带它出去兜风。
路上行人很多,车也很多,我怕它到处乱跑,于是找了根绳子轻轻在它脖子上打了个结,小猫看了看,还是欢快地跟我走了,路上不时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似乎对带着猫上街表现出极大的不解,但我懒得解释,这个世界上好奇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懒得理会这种好奇的眼光,叼着烟,叉着裤兜,小猫在我前面欢快地跑着。
十字路口往北是个大型的杂货批发市场,远远望去,人潮在涌动,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在这里打货,然后这些商品沿着密密麻麻曲折蜿蜒的铁路公路网流通向全国各地。往南的马路两旁都整齐地挺拔着一排梧桐,马路的左边有一个人造的湖泊,湖边的草地上有稀稀落落的人影;右边是一排商铺,卖各种各样的商品,人不算多。连绵不绝的车流缓缓往北流去,顺着林阴道一直往前,大约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路口的西北角是一栋高耸的高楼大厦,我拨通了妍蝶的电话,她说她马上下来。我点了支烟,蹲了下来,逗弄着小猫,妍蝶很快走了出来,她穿着工作服,是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妍蝶将外套搭在手上,只穿了衬衣,头发高高地盘成了一个髻,脸上淡淡地施了点脂粉,成熟而又高雅,手里还拿着个纸杯向我们走来。我的眼里飞起了一只蝴蝶,挥舞着七彩的翅膀在花丛中飞舞,划出一道道炫目的光华。
小猫坐在地上,静静地盯着妍蝶,妍蝶看了看小猫脖子上的绳子,又看了看我,莞尔笑了,她又抱起了小猫,轻轻地抚了抚,小猫闭上眼睛一脸陶醉。
“这就是小猫吧!真可爱。”我点了点头,身后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和妍蝶打了个招呼,又疑惑地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敌意,从衣着来判断,应该是妍蝶的同事,我感觉身上如刺锋芒,我笑了笑,头似乎很痒很痒,我挠了挠头,年轻人很快离开了,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我向他挥了挥手,又给他飞了一个飞吻,他差点跌到,他转过了身,飞快地迈开了大步。
“这应该是你的一个爱慕者吧?你看他差点就用眼睛把我给吃了,看来他是把我当情敌了,但你知道我根本不是,要是是的话我还稍有安慰。”我点了支烟,妍蝶嗔怒地打了我一下,又低头逗起了小猫。并没有接过我的话,我的心里怅然若失。
如果要知道小猫会这样倔强的话,说什么我也不会带它出来的,走的时候,小猫死犟着不肯走,没办法我只好解下了绳子,抱起了小猫,妍蝶又从我手中接过了小猫,小猫温顺地偎在她的怀里。妍蝶要顺道去借几本童话书,我陪着她走到了书店,妍蝶借了一摞童话书,塞满了包又把包递给了我,抱着小猫走了出去,我拿着包跟了出来。
我们找了一家比较清净的饭店坐了下来,这家饭店的陈设布置充满了古朴浓重的乡土气息,桌子是用竹篾子做成的,凳子是一些草墩子,天花板上用玉米穗结成了一幅很好的图案,气氛随意而亲切。我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潮湿的麦桔气息:那是一座小木屋,屋顶的烟囱飘起淡淡的炊烟,院子里搁满了柴草,院子的中心晒了还未打下来的稻穗,门口挂了两串火红的辣椒,时而有一两只鸡昂首走过墙角,院外传来了猪的哼哼声,清风徐来,带起一股青草和泥土的潮湿气息,屋子里传出了锅碗的碰撞声,精壮的汉子蹲在门口,手里蹲着一大土碗吃食,中年农妇提着木桶,迈着碎步走了出来,木桶看起来很沉重,将她的身体坠得向右倾斜,她抹了抹腮边的鬓角,向院外走去……
“想什么呢你?”妍蝶挠了一下我的鼻子,“没什么,发呆呢!”我们随便点了几个菜便喝起了茶,小猫跳来跳去的非常活跃。菜还不错,都是用大土碗盛的,妍蝶要我给他讲故事。
“可是我不会讲童话故事啊!我的生活里几乎就没有童话。”
“错了,我不要你讲童话啊,你就随便讲讲你以前的生活就好了。至于童话,和我在一起了,你不就每天都生活在童话里了吗?难道还缺少一般的情节吗?”妍蝶看着我笑了笑。
吃完了饭,我到吧台付了钱,妍蝶走了过来。
“你怎么能付钱呢?这钱我付才对,第一,我是你姐姐;第二,我已经工作了,而你还是学生。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你付,这钱我给你。”说着给我递钱过来,我没有理会抱上小猫走了出去,妍蝶跟了出来。
一路上我给她讲了韩阿姨,讲了田田,将我目睹的这个风雨里家庭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我说得鼻子酸酸的,抬头看了看妍蝶,已经泪流满面了。“这样的家庭实在是太可怜了,这样的孩子太需要帮助了,幸好还有你们,这钱你就更应该拿着了,寄给田田也还有用,以后有需要你告诉我。”妍蝶很坚决,我没办法只好收了钱,
“那你自己不是没钱了吗?”
“不啊,客观地说我还是有钱的,说得更具体一点是我爸妈都还算有钱,他们不时都会给我寄很多钱,反正我是花不完的。我妈在南方开公司好像很赚钱,我爸在英国挣英镑,他们在钱的问题上从来都是大手笔,每次给的钱我足够花一年了。”
“看不出啊,你还挺阔的,款哥哥!”妍蝶故意将手挎了上来,我们顺着马路慢慢地走着,小猫在后边跟着,妍蝶微笑着。她的微笑很美,甜甜的,像一朵绽开的百合花,高雅而又含蓄。她微翘的鼻子传递着无限的暖流,像个孩子一样可爱。咀嚼着她温情的目光,心里好甜,暖暖的,如果将这种感觉定义为幸福,我觉得丝毫不过分。我从来也没有关注过幸福的诠释定义,但我宁愿就是这种感觉,就让我顺水漂流吧!
美丽的邂逅,让我的心有点陶醉!让我有点幸福有点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