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的新工作有了着落,在一家外资公司做项目采购,与所学专业的关联不大,算是转行。
入职第一周,要去北京总部接受培训,看在诱人薪资福利的份儿上,我挥泪告别何决与狗叔侄,踏上了京沪高铁。在中国速度里好好爽了一把。返程时,照旧是这条线路,却被中国速度狠狠坑了一回。
看着窗外的月黑风高,我心情低落。
比原定到站时间已经晚了整整四个钟头没什么,不知是什么原因停在了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荒郊野外也没什么,中国人民在面对各种无厘头突发状况的强大心理承受能力是宇宙无敌的。
但是,手机自始至终的一片死寂实在让我有些淡定不能。
郁闷地窝进座位打开IPAD,我企图在韩剧思密达里寻找一点安慰。
正看到男主为女主洗头的浪漫情节时,忽听旁边的少妇幽幽道了句:“结婚前,我家那位也常常这么做,但是结婚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一次也没有……情啊爱啊从来就只有女人当回事,对男人来说,到手的东西就不值钱喽……”
于是我更加郁闷……
好容易折腾到家,已过午夜十二点。
我擦着一脑门汗忍着一肚子气,跟睡眼惺忪前来迎接的狗叔侄亲热一番,同时将一起出现的那个人类彻底无视。
“小木……”
“抱抱有没有想我啊!”
“小……”
“木木我想死你了啊!”
何决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我故意打断,皱了皱眉,伸手拽着背包带把我强行拎到自己跟前:“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那你……”
“我胳膊腿齐全的回来了!”停了一下,我壮怀激烈地大声补充:“一个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人……”
我终于忍无可忍开始暴跳:“知道你还不闻不问的一直装死?就算我是个纯爷们安全系数高,但列车晚点五个多小时孤身走夜路什么的好歹你也该表示一下口头上的关怀吧?咱俩还没结婚呢!你还没得到我的人呢!我还没跟你发生肉体关系呢!你就这样给我摆谱?老子不玩了!”
何决拧着眉毛听到这儿,忽然松开手,后退半步,环臂在胸,低低自口中吐出一个字:“玩?”
在他喜怒难辨的眸色深深中,我的气场很不给面子地瞬间萎了半截:“那个……我是说……”
“做我女朋友,是在玩?”
“不……”
“与我谈婚论嫁,是在玩?”
“不不……”
“跟我之间的那些身体爱抚,是在玩?”
“不不不……”
“那你在玩什么?”
“玩……玩火……”
看着何决倾压过来的双唇上微微跃动的淡色润泽,我觉得,貌似离自焚越来越近了……
他眯起双眼看了我几秒,蓦地一笑:“你昨天告诉我几号回来?”
“啊……十一号……”
他从我包里拿出手机,翻出已发送的短信,递过来:“自己看!”
屏幕上硕大的‘十二’让我恨不能自插双目。
何决抬手在我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既然晚点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干笑:“想考验你来着。”
“结果呢?”
“把自己烤得七窍生烟……”
他哼了一声,斜睨鄙视。
我涎着脸抱住他谄媚讨好:“你一定想我想得茶饭不思,瞧瞧这小蛮腰,都瘦得盈盈一握了!”
他额角跳了几跳,旋即捏捏我的脸,温润浅笑:“那你一定是把对我的思念,通通都化成了食欲。”
我:“…………”
“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要马上说清楚,不许再这样傻乎乎的自个儿生闷气,记住没?”
我忙不迭点头,这时才注意到何决的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酒味:“你又喝酒了?”
“晚上有个饭局。”
我怒:“胃才好了几天?”
他边将我的行李箱放好边随口应答:“谈生意总难免有应酬,一点红酒而已,不碍事。”
“你的工作室这么快就接到单子啦?”
“有个公司近期准备搬迁,老板碰巧看到我之前的设计成品,觉得喜欢,就找我谈了谈。”
“如何?”
“先交份草图和计划书,没有大的分歧就可以正式签合同了。”
“这么爽快,私企小公司?”
他摇摇头,从卧室拿出几份资料:“新址在淮海路,占了整整一个楼面。”
我接过翻了翻:“这家公司好像是政府投资的三产,一般都有长期合作的指定设计方,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方便某些暗箱操作,怎么会……”
“有什么问题吗?”
“没……只是觉得,跟这种单位合作,不太靠谱。”
何决拉我在沙发坐下,沉默少顷,偏首看着我:“小木,你是在担心刘升对不对?”
“他这个人……”我犹豫了一下,终是直面:“输不起。”
“如果能够接下这家公司的装潢设计,有相当可观的利润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可以为工作室打开知名度,在业界赢得口碑并立足。”何决的眉心微微蹙起,语速因思量而沉缓:“若真是他在暗中牵线搭桥,目的是什么呢?”
“也许,是打算在合同里挖陷阱?”
“我的辅修专业是《合同法》,想在这方面动手脚害我,很难。”
“咱们国家的一些法律制度并不完善,用德国的那一套可能行不通。况且,你也不要小看了人民公仆在某些方面颠倒乾坤一手遮天的能耐。”
何决垂下眼睫想了一会儿,随即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放心吧,我有分寸。”
“可……”
“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他看了我两眼,嘴角向下扯了扯:“虽然你在自己负责的事情上欠缺了不止一点,但我慈悲为怀也就不嫌弃了!”
“…………”
等我感激涕零地洗完澡出来,何决已经回房睡下。
夜深,一室静谧。
吹干头发时,我顺手整理茶几上放着的那些资料,从中不慎掉落一张名片,公司名和人名都很眼熟。
是我刚刚离职的老东家,和新官上任的前上司,MAG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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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一早便被门铃惊醒。
打开门,看着外面正气凛然的中年男人我惊喜交加。
那男人看着穿着睡衣的我与何决,神情也比较复杂。
“老爸,他……他是我的……室友。”
“伯父,我叫何决,是薛暮的男友。”
老爸深沉的目光在面前并排站着的两人两狗之间逡巡半晌,终于定在了何决的脸上,神情严肃语气郑重:“是党员吗?”
“……是。”
“学习过《毛泽东语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