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就是为了你才留在上海的?”
“不,我是为了她才从国外回来的。”
和刘升分手的事我没跟家里说,否则父母大人必不放心我孤家寡人流落异地他乡。所以老爸对那个将其辛苦拉扯大的闺女一拐拐了几千里的男人一直耿耿于怀,怀恨在心。
如今,多年的郁结被何决的一句话秒杀,嫉恶如仇的国字脸上瞬间开满了佛祖座下的白莲花……
我见场中气氛貌似比较诡异,忙凑过去低声提醒:“爸,他刚刚已经自报家门了,姓何不姓刘……”
老爸眼睛一瞪:“我哪有闲工夫记那么多?倒是你,怎么换了个人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我心虚地瞟了何决一眼:“……还没来得及。”
“伯父,我们本就打算下个月请您和伯母抽空过来一趟,跟我父母见个面谈一谈,如果双方家长都同意的话,我与小木计划今年9月领证结婚。”
老爸这才终于仔细看了看言谈得体举止有礼的何决,忽地一笑,端的是和蔼可亲:“那咱俩就先聊聊吧!”
“好。”
我心中打了个哆嗦,向何决投之于‘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目光。
他拧眉思量片刻,终是不得要领,莫名其妙地随着老爸去了……
两个小时后,何决与老爸再度出现。
一个面如春风,一个面如死灰……
我快步迎上前去,挽住老爸的胳膊:“怎么样?”
老爸满意地点点头:“政审基本合格,思想品德方面还需要你妈把关。”
何决奄奄一息望过来,表情很是无助,弄得我大为不忍,遂柔声宽慰:“别担心,不管是法院院长还是教育局局长,都是党的好干部嘛!”
何决脸色一白,身子晃了一晃……
老爸这次是出差路过,结束促膝长谈后便要即刻返程。临别时,拍着何决的肩膀语重心长殷殷叮嘱:“小同志,共产党员的宗旨,要一生谨记于心才是啊!”
何决毕恭毕敬:“一定一定。”
老爸捻须长笑,飘然上了公交车,一路绝尘。
回来的路上,我询问此前密室谈话的内容,何决沉思后,言简意赅做了两点总结——
其一:毛主席教导我们,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其二:共产党员要秉承‘为人民服务’的基本宗旨,永远不动摇。
也就是说,何决如果不跟我结婚,那他就是臭流氓。而因为他是党员,我是人民,所以他要一辈子为我服务。
姑娘们,赶紧找个党员嫁了吧!……
为了进一步感受党的恩情比海深,党的光芒照万丈,我们怀着虔诚的心去膜拜了《建党伟业》。随后,一边发着‘我党若只如初建’的感慨,一边回家遛狗。
当天下午,何决外出谈事情,入夜方归。
周日一早,何决继续出去谈,整天未归。
接下来的一周,几乎日日如此,行踪之飘忽让我想要见他一面简直比见传说中的‘有关部门’领导还难……
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天,除了宅就是死宅。华灯初上,我叫了一桌子的必胜客外卖。
刚开吃,门响。
我叼着一块披萨,惊讶地看着来者:“咦?你抛弃贞子啦?”
何决一愣:“谁?”
“最近你不是在跟她一起演《午夜凶铃》吗?”
“…………”
何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笑了笑,将公文包放回房间,跟狗叔侄亲昵了一会儿,便拿着干净的衣服径直去了浴室。
被他无视了的我,甚是悲愤。
掐指一算,从我去北京培训到现在,已半月有余。期间,与何决基本没有过什么深入交流。虽说他忙工作我忙上班,有此现象对于疲于奔命的都市男女而言纯属正常。但,我依然非常不爽,或者坦诚一点来讲,是不安。
因为我一直忍不住的在想,他突如其来的冷淡,是否与那张名片有关?
MAGGIE,是否对他说了什么……
等何决洗完澡,我已经干掉了一个九寸披萨的三分之二加一对鸡翅加一份沙拉加一盒意面。
他的目光在桌上的狼藉扫了一圈,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停:“吃这么多?”
我恨恨:“化悲愤为食欲!”
他只轻描淡写‘哦’了一声,弯腰取走我喝了一半的奶茶,便慢悠悠的回了卧室。
我沉默半晌,而后在狗叔侄惊恐的注视下,将鸡骨头嚼成了粉末。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气势汹汹大脚踹门,发出愤怒的吼声:“你到底什么意思?!”
何决正放松了身体坐在椅子上喝饮料,经此一吓,干净利落呛了个满面烟霞烈火。
此刻,他半干的头发在蓬松中透着随意慵懒,略有些紧身的白背心将腰腹的曲线清晰勾勒,柔和的台灯将胸前的两点凸起映照……
何决好容易回过一口气,眼中泪光点点,声音轻喘含哑:“你……你干嘛?”
适才那股兴师问罪的怒火已被荡漾的春心彻底浇熄,我下意识答曰:“干……”
他:“…………”
轻轻咳嗽几声,平复额角隐约的青筋,旋即手肘搭于椅背,何决侧转身子斜挑了眉眼:“怎么,悲愤不化食欲,改化性*欲了?”
我:“…………”
慨然的责问变成了露骨的调情,我索性将心一横,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信念,走过去,坐在何决的大腿上,一手勾住他的脖颈一手轻抚他的胸膛,温柔着表情甜腻着声音:“亲爱的,你最近好像很忙,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的?比如,我前公司的前老板的为人喜好?”
他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我在和她谈业务?”
我继续做善解人意状:“这圈子小,我又刚离开,有些事情想不知道都难。”
他看了我几秒,蓦地轻笑:“得了,别拐弯抹角了,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就坦白交代了吧!”
何决的鼻梁既挺且高,从侧面能看到睫毛于其上所投的淡淡阴影,于是便越显眼睛的黑白分明。
我盯着那清亮眸中倒映的自己:“我只想告诉你,我从没做过小三。所以如果你听到了关于我因为想靠别的男人升职结果失败只能离职的说法,都是假的。”
“为什么忽然想起来跟我说这个?”
“大小也算件事儿,就当是增进彼此的了解。”
“之前为何不提?”
“你又没问。”
他的神色一沉:“我没问吗?”
我忙亲亲他的脸颊以示安抚:“因为当时你若误会就误会好了,反正我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现在不同了?”
“不同。”
他看着我,抿了抿唇角,终是浅浅笑开,笑意若七月流火,霎那点燃眼角眉梢。
听我讲完离职始末,以及刘升那天来找我时,声称掌握的可为我平反的证据。何决揽了我的腰,缓声推测:“你认为,刘升是故意安排你的前公司承接我那个项目的材料供应,以及楼面的改建设计。以便那位MAGGIE小姐与我频繁接触,从而有意无意透漏你的那些所谓风流韵事给我。她既然有把柄握在刘升手里,当然只能唯命是从。说不定,合作过程中做点偷梁换柱以次充好的事情也不无可能。”
我拼命点头。
他屈指用力扣了一下我的脑门:“你觉得我会相信她的话?”
我委屈:“谁让你最近对我爱答不理的?”
他茫然:“有吗?”
我愤然:“有!”
何决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随即笑着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档。
我粗粗看了一眼,条条框框的数字,像是什么东西的财务预算。
“本月最近公布的数据显示,上海一对新人的结婚成本平均约为二十二万人民币。”何决一边用光标在页面上示意一边解释说明:“我父母的亲人都在上海,不用回去办酒席。但爸妈的好友同事都在北方,到时候,定会邀请一些来沪。而且,我俩的同学也大多在外地,办酒总少不了他们来凑热闹。当然,你家那边还是要单独办一次的。”点了点文档末尾长长的名录:“这是我跟伯父初步议定的请客名单,加上食宿以及部分路费,即便去掉红包所得,我们的婚礼成本估计还是要在二十万左右。”
我瞠目结舌:“你们什么时候定下的?”
“就是那天伯父在的时候。”
“也……太神速了吧?”
“难道你以为准备时间还很充裕?”何决哼了一声:“况且,婚后这房子还要重新装修,添加家具。我不努力赚钱,拿什么娶老婆?”
我颇有些赧然:“我白忙活了这几年,没多少存款,不过爸妈应该给我备了嫁妆。”
“讨个媳妇还要父母出钱,你是在羞辱我吗?”
“…………”
何决在我唇上啄了一口,温言低语:“小木,相信你未婚夫的能力。不管刘升会怎么做,那个CASE我都一定会完成。因为有些事我们必须去面对,才能彻底将其解决。我希望,我们未来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任何阴影的存在。还有,这段时间我的确是太忙了些,如果有什么地方疏忽了你,别介意。”
我抬手抚了抚他倦意难掩的眉心,偎进他怀中:“你信我,我自会信你。不过,你就一点儿也没有怀疑MAGGIE说的那些事,有可能是真的吗?”
他斩钉截铁:“没有。”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便听他又补了句:“因为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个处?”
我:“…………”
门窗紧闭的室内,空调温度适宜,有种异样的安静。何决身上的沐浴清香在我鼻间绵绵绕绕,我与他呼吸交缠,他与我心跳相闻。
我舔了舔忽然干渴的嘴唇,伸手在何决的腰侧掐了一把,又张口在他锁骨上轻轻啃咬:“我听你的话,将悲愤化为了性*欲,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他整个儿石化了两秒,竟毅然决然将我推开,一脸的正直:“别碰我!”
我呆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
他仰天长叹,悲愤无处排解:“在有夫妻之名前,我若敢与你有了夫妻之实,你老爸一定会代表人民代表党将我就地处决的!”
我:“…………”
无奈,我只好蔫蔫地爬下来,顺便安慰:“也罢,以后你如果冲动了,就想想我老爸的脸。”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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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接近圆满。
如果,没有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抱着何决叫‘爸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