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妈向我开了一炮,何决很受伤。跟伤了自尊的薛木木一起蹲在屋角,自怨自怜扮蘑菇。
于是我只好独自带着何抱抱出去遛弯,弄得也很是忧伤。
倒不全是因为破处大计的临门一脚又掉了链子,主要是何抱抱这萨摩,实在是太特么煞魔了,那煞的那魔的……
以前有薛木木在,狗侄儿的注意力基本都在狗叔叔身上,皮自然也是皮的,但好歹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现如今只剩了形单影只,顿时将‘寂寞的尽头是疯狂’这一变态理论演绎得淋漓尽致。
出门十分钟,吓哭小朋友一次,同金毛吵架一次,追打松狮一次,被京巴追打一次,扑麻雀两次,被小猫抓三次。
薛木木发飙我还能搞得定,可这眼瞅着就快五十斤重的货一旦进入癫狂模式,我就只有被拖着连滚带爬满地找牙的份儿了……
等魔星终于觉得有点累了愿意稍事休息时,我已气喘如牛到风中凌乱。
刚在草坪瘫倒,何抱抱又‘汪’的一声窜出,我掩面装死。
萨摩耶天生自来熟,逮谁跟谁亲,反正没听见什么人类的惊叫尖叫惨叫,估计引起它兴趣的家伙至少是个不怕狗的。
本打算置之不理,却忽听得一声笑,貌似很耳熟。
忍不住循声看去,果见一老熟人,正与何抱抱玩得高兴。
我目瞪口呆。
“这是你新养的狗?”
“不是……哦不,是。”
“他的?”
“我们的。”
刘升拍拍何抱抱的头,将手中的一个球状物远远抛出,逗它去追:“这么活泼,还是幼犬吧?”
“六个月不到。”
“叫什么名字?”
“何抱抱。”
“你给取的?”
“嗯。”
“一听就是。”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完全是一副老朋友闲聊天的架势:“木木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我往旁边挪了挪:“王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
刘升看我一眼,刚想说什么,便被直冲而来的狗炮弹掀翻在地。
他笑着从何抱抱嘴里拿下一物,又振臂甩出,狗炮弹便追着长长的抛物线撒欢而去。
我看着向来衣冠楚楚的人弄得满身是草,居然还开心到爆的模样,终是忍不住:“我记得,你并不喜欢狗。”
“人总会变的。”刘升坐起,理了理头发上的碎草屑:“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也许会发现,很多本不在乎的东西,其实才最值得珍惜。”
如此明媚而忧伤的话题让我实在接不下去,只好‘噢’了一声,然后闭嘴。
他倒不介意曲高和寡,自顾自地继续发着感慨:“如果真有个时空穿梭机,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是啊,那我就可以在房价飙升前弄个三五套,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
“大家这么熟,就别兜圈子了,你又来找我干嘛?”
刘升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旋即又微笑着拿出一个U盘:“我想,你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陈老师又拍新艳照了?”
“……是能证明你遭人诬陷,与那个男人完全没有不正当关系的证据。”
我既意外又惊讶,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找人查的?”
“是。”他将U盘递给我,淡淡道:“有了这个,你不仅可以恢复名誉回到原公司,让那些害你的人付出代价。甚至只要你想,他们将再也无法在这行立足。”
这番充满了诱惑的话,让我一阵阵的心痒:“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刘升的笑容在我的碎碎念中渐渐扩大,带着胜券在握的笃定。
我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绝不允许别人那样抹黑你!”
“可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面色陡然沉了沉:“你就权当,是出于朋友间的情分。”
我叹口气:“居然能做你的朋友,我何德何能啊?”
“薛暮,你一定要这样尖锐吗?”刘升终于忍无可忍:“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事情而已……”
“好意心领了。”我打断他的话:“但是抱歉,不能接受。”
他眉梢猛然斜挑,神情转冷:“理由?”
“我认为上次见面的时候,已经都说得够清楚了。”我拍拍衣服站起:“那就干脆再讲得明白些,我不认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况且,你恐怕也并不只是想跟我做朋友。”
“没错,我后悔了。”刘升随之站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宣布:“木头,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永远都以自我为中心。”我不可置信却又不出所料地回视:“因为你要如何,所以我就要怎样吗?凭什么?”
“凭你爱过我,凭我还爱你!”他猛地握住我的肩,手上力道之大让我倒吸冷气,他却视若无睹只顾慷慨陈词:“如果真正爱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将其从心中抹去的。木头,你对我一定还有感觉,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使劲挣开他的钳制:“刘升,你以为,什么才算真正的爱一个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叫自轻自贱!”退后几步,我忍不住的笑:“其实你也挺伟大的,之前认定我做了别人的二奶,居然还一点都不介意。或者说,你觉得那样的我,才跟你比较配?!”
刘升怒极反笑,逼上前抓住我的手腕:“难道你以为,跟他之间的就是真爱?你不过就是想要找个依靠,随便什么男人都行,他只是恰好出现了而已!”
我深呼吸,放声大喊:“抱抱!”
话音刚落,狗炮弹便呼啸而至,狠狠自背后将刘升撞倒扑地。
我制止住獠牙全露的何抱抱,把它嘴巴里掉落的那个机器猫玩具丢在刘升面前:“想回到过去?先教会它六脉神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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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刘升的这件事,我只当路上碰到了个神经病,没有对何决提及。
接下来的几日,我跟大姨妈和平共处,何决工作室的审批程序忽然奇迹般地提前结束了,他便开始忙着办理相关资质。
这天晚上,何决直到夜里两点多才回来,一身的酒气。
我迎过去扶住他:“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他捏捏眉心,歉意地笑了笑:“吵醒你了?”
“我还没睡。”
“大半夜的不休息,在做什么?”
“等着跟你说晚安。”我故作愤然:“你不是让我每晚睡觉前,都一定要跟你说的吗?”
他看了我许久,眉心微漾,随即忽地展臂将我紧紧搂住:“对不起啊,让你等我……”
何决的身体滚烫,微微颤抖,声音也低哑得有些过分,不像是醉酒的反应。
我心中一惊,忙推开他,借着灯光仔细一瞧,果见其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你病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哦不不,还是找叶烁快一些……”
“小木……”他按住已经开始跳脚的我,习惯性地揉揉我的发心:“只是胃疼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去给你买点药。”
“不用,老毛病了,你别紧张。”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老毛病?”
“刚去德国的时候,我曾有过一段酗酒打架的荒唐日子,就是那会儿落下的病根。”看着我难掩的讶异,何决垂着眼睫轻轻笑了一下:“没想到,我还有那样不堪的一面吧?”
“的确是没想到,不过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被你锻炼得足够强大了。所以就算你忽然变成了奥特曼,我也能接受。”
“…………”
何决回屋休息,我烧水给他泡了杯热茶,又弄了湿毛巾给他擦脸。
他倚着床头,端着茶杯,看我忙来忙去。
空调间内的水气蒸熨缭绕,衬得他面色越发苍白,唯失了血色的唇边,所噙着的那抹浅笑依旧鲜明如初。良久,轻轻唤了声:“小木……”
“嗯?”
他看着我,原本如墨的双眸在茶雾中显得色泽寡淡,声音中的疲惫仿似来自远山空谷:“就算,我只是随便的那个‘谁’,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