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各种热各种忙各种焦头烂额,比如前天把薛木木的排骨大餐从白煮烧成了干煸,昨天莫名其妙丢了公司的门卡,今天早上看错时间导致提前整整一个半小时到公司于是只能吃闭门羹……
蹲在外面用吸管在地毯上画圈,我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再去买份麦当劳早餐。
俗话说得好,五月不减肥,六七八九十月通通徒伤悲。可最近不知怎么了,总觉得肚子像个无底洞似的。我一饿就会心发慌,心一慌就会干活出错,一出错就会扣薪水,一没薪水就会吃不饱,然后就会饿……
要不然,干脆还是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让别人自插双目去吧!
打定主意刚想起身,忽听背后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我转过头,举举吸管又指指地毯:“刨坑。”
“…………”
“葬花。”
“…………”
“葬桃花。”
那人终于结束无语状态,一语道破天机:“是不是没带门卡?到我那里坐会儿吧。”
我活动一下发麻的腿脚:“恭敬不如从命。”
RICKY是公司的业务总监,大约三十五六岁,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为人比较谦和很好相处。虽然我与他不是同一部门,但因为平时工作上常有需要沟通合作的地方,所以彼此也算熟悉。
到了RICKY的办公室,我熟门熟路打开饮水机,倒了杯凉白开:“你的小助理估计还要有一阵子才能来,等水热了只能你自己泡茶了。”
他点点头,等我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才开口:“早上还是少喝点凉的比较好,尤其是女孩子。”
“没办法,太热了。”
“心不静,才会热。”
“你是要跟我讨论佛法吗?”
“我只是要跟你讨论一下,昨天的图纸为什么没把客户最新的要求加上去。”
“……加了啊!”我接过图纸一看,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拿错了,等会就把正确的给你送来。”
“没关系的,这个CASE不急。”RICKY摆了摆手,又问:“我看你这几天有些魂不守舍,是不是跟男朋友闹别扭了?”
“我倒是想呢!可惜没人让我闹。”
他一边随手整理办公桌一边笑着看我:“眼光不要太高,小心挑来挑去把自己给挑剩下了。”
“早就剩了好不好?”我冲着桌上的两个相框咬牙切齿:“你以为人人都能像你老婆似的那么好命,找个绩优股,在家相夫教子做阔太太?”
RIKEY往椅背一靠,笑出声来:“谢谢夸奖,你拍老板马屁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顿了顿,又极轻地叹了一声:“不过其实有时候,你所羡慕的,未必就是别人想要的。”
相框中的照片,一张是幸福的三口之家,另一张已有些年头,里面只有一个人。双十年华的美丽女子,笑容灿烂自信满满,青春飞扬。
RICKY的视线停留在那年轻的面容上,而我则看着旁边的脸孔。
一样的眉目五官,不同的神情气质。岁月的痕迹不仅刻在额头眼角,也刻在心里。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有些变化都将必然发生并存在。只是,我们总会不自禁地沉湎过去,甚至想法设法在当下寻找曾经的心动。
若只如初见……
一个‘若’字,便将这‘初见’永远定格为一种假设。
既然自己早已面目全非,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一成不变?
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从RICKY办公室出来,恰好碰见部门同事MAGGIE,她一脸恍然加了然的八卦表情,换来我极其标准的鄙视手势。
晚上,我正忙着给薛木木炖小排,忽然电话铃响,一通手忙脚乱接起。
“小木,到家没?”
我手一哆嗦,本想关小的煤气猛然开到最大,窜出来的火苗险些将我变成光头师太。
听我大叫,何决的声音也陡地拔高:“怎么了?”
“没事……”我收拾了残局,又深呼吸镇静了一下:“最近好吗?”
“今晚的月亮挺圆的。”
“啊?”
何决轻笑一声:“你不是要跟我假模假样的寒暄么?”
“…………”
“吃了没?”
“吃了。”
“这句不是寒暄,是正经问话。”
“……还没。”
“过来一起吃,带上木木。”
“公交地铁不让带宠物,打车到你那儿好贵的。”
“步行十分钟,用不着交通工具。”
我呆了呆:“你搬好家啦?”
“今天刚搬的。”
“那我们现在去不是给你添乱吗?”
“我老家有习俗,搬家第一天一定要请亲朋好友来吃饭,否则不吉利。”何决含笑的话语慢慢悠悠,一如平常全无异样:“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想,你应该也不愿这房子将来有个什么好歹万一吧?毕竟,是你让我买的,对吗?”
我:“…………”
来到何决的新家,一开门,先窜出来的是何抱抱。半个月没见,小家伙简直像是吹气球一样飙长,上次还比薛木木小一圈,这次已经差不多体积了。
薛木木明显被如此巨大的转变吓了一跳,愣在那儿未及反应,便被扑倒在地。何抱抱对其又是闻又是蹭,最后故技重施,脑袋偎在它的肚子上,哼哼着眯起了眼睛。
何抱抱那不管黑狗白狗,能做枕头就是好狗的朴素情怀,让薛木木先是震惊继而无奈最后认命,神情甚是沧桑凄凉……
何决笑着把何抱抱拎进屋,薛木木终于解困,站起来刚抖了一下毛,便看到雪球又倒腾着四个蹄子冲了过来。大惊之下不辨方向,竟迎头赶上。于是对撞,八脚朝天,连滚带爬……
我看着到处乱窜的两个毛团子,抚额:“还好这屋子够空旷。”
“之前的房主留下了一部分常用的家具电器,整体的装修和布局也还不错暂时不用更改,我看可以住人就搬进来了。”何决从冰箱拿出一个苹果:“反正以后有需要的话,再慢慢添置。”
我应了声表示同意,然后安安静静看着他削皮。视线从修长有力的手指,移到微微低垂的脸庞。
好像,瘦了点儿。貌似,还有些憔悴。
“这两个礼拜可忙坏我了,办理房产过户手续,咨询工作室注册事宜,还赶了一份设计稿,再加上退租搬家。哦对了,还有抱抱这小家伙越来越粘人也越来越调皮,经常大半夜把我吵醒陪它玩。”何决边说边将削好了皮的苹果递给我,吊灯的光线照在脸上,明亮而愉悦:“所以,一直到今天才有空跟你联络。”
原来,是因为忙这些事情,才弄得好像有些颓废的模样。
还以为……
我接过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何决看了我几眼:“小木,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啊!”我使劲嚼了两下:“就是忽然有些感慨,这人呐,也就自己还把自己当棵葱,对别人而言,其实只不过是个屁,放了就完了。”
他扬了扬眉梢,抿了抿唇角,终是开怀大笑,不见半分阴霾。
我却越加郁结,只能将苹果当成阶级敌人,一口一口消灭光。
何决笑完,起身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我虽是客,但也不好意思坐着等吃。
“要帮忙吗?”
“把那些葱蒜配料洗一洗。”
“噢。”
水龙头哗啦哗啦响,我专心洗菜,何决站在一旁切菜。两个毛团子跑累了,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溜达,还是老样子,薛木木昂首阔步在前,何抱抱乐不可支在后,彻底的反客为主。
外面偶有车辆的马达声,行人的招呼声,远远的并不喧嚣。
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其中一盏,就在眼前,我正置其中。
突如其来的感性让我心肝一颤,何决紧随其后的问话更是让我虎躯一震:“对了小木,那天跟你通话的时候,手机不小心被抱抱弄到地上摔坏了。你最后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他穿着白色休闲衬衫,袖管挽到肘部,手里拿着菜刀。偏首看过来的脸上,带着清浅而温暖的笑,映着那盏灯光,让我失语无言。
也不知是洋葱还是大蒜还是生姜的汁水,也不知是怎么就莫名其妙溅到了眼睛里,我泪如泉涌恨不能嚎啕大哭。
何决忙拿了湿毛巾给我细细擦洗,等确认基本无事,才忍着笑:“究竟是什么话,竟能让情绪如此澎湃?”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天妒英才,愿拉登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
走出厨房时,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不是第二天死的么……”
揉着仍有些疼的兔子眼来到客厅,忽听书房传来一声异响,跑过去,只见薛木木与何抱抱正兴高采烈与电脑线路做‘你咬一口我再咬一口’的游戏。
我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把两个小捣蛋弄走。不妨何抱抱玩回马枪玩上了瘾,扭头一个冲杀,干净利落地把连着笔记本的耳麦线给扯了下来。
我手疾眼快接住电脑,与此同时,一阵嘈杂的电流伴着一个相当浑厚的男声,带着猥琐的大笑:“这么快就回来啦?我刚刚正跟水牛打赌呢,赌你处了那么些年,究竟什么时候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