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耳麦重新插好,将祸害狗叔侄一手一个夹起,我淡定地走出书房关上门。
厨房里的何决仍然在忙碌,神情专注动作娴熟,悠然享受的模样很……人*妻……
何抱抱刚刚开始换牙,没了电线可咬想必顿觉牙痒难耐。
薛木木在它‘叔,要不然用你来给我磨磨牙吧’的殷切目光中向旁边飘移了几步,而后四下扫视,眼睛一亮,人立而起趴上茶几,伸出爪子轻轻一拨,一盒面巾纸准确地掉在了何抱抱的面前。
何抱抱大喜,低下头张大嘴,抽啊抽啊抽出十余张,随即心满意足的趴倒,两个前爪抱住纸团,脑袋一摇一摆,牙齿一张一合,于是乎只见北风那个吹啊雪花那个飘……
而有着丰富换牙经验的薛木木,却对它这种不求上进轻易满足的表现很是不屑,不声不响在几间屋子转了一圈,收获颇丰,共计叼来一只拖鞋一只皮鞋两只袜子两张报纸还有三本杂志。
一时间,破布与碎纸齐飞,线头共皮渣一色。
我盘腿坐在一旁观战,深深体会到了‘孩子多了好养,狗狗多了找死’的真谛。
正暗自庆幸还好没给薛木木找个媳妇生一窝小木木,HIGH到风中凌乱境界的何抱抱忽地脑袋一甩,将一本杂志狠狠PIA到了我的脸上。
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本来就很具有东方平面美感的包子脸,离2D效果不远矣……
见我惨叫一声捂着鼻子仰面摔倒,薛木木连忙飞奔而来,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我的胳膊,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哼哼声。
我被感动得无以复加,果然儿子还是自己家的好啊!
结果未曾想,刚抬手欲要送上个热情的拥抱,这小子就叼起之前被我压住的杂志,屁颠屁颠跑向了何抱抱。叔侄俩相视一龇牙,头碰头,共奋战……
卧槽!老子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上加霜啊有木有!特么的亲手养出的白羊狼就这么被天然呆拐跑了啊有木有!尼玛这就是典型的有了侄子忘了娘啊有,木,有!!……
我无语凝噎。
自怨自怜地默默爬起,发现尚有半张杂志的残骸留在身下,仔细瞧了瞧,是NBA大明星科比扣篮的照片。
我从小就是动画片《灌篮高手》的骨灰级脑残粉,所以一直很喜欢篮球。
何决是系篮球队的控球后卫,在队中的位置与湘北的宫城良田相同,不过所起的作用则类似于翔阳的藤真健司,既是球员又是教练。
必须要承认,男人在运动的时候显得特别帅,也许因为随着汗水一起涌出的还有大量雄性荷尔蒙……
何决在球场上则格外销魂,那个时候的他,与平日里的温文无争判若两人,举手投足间满溢着自信和霸气,奔跑跃动时散发着强势与压迫,同时,又不乏冷静沉稳,能够迅速对局面做出准确的判断并及时定下对策。
总之,只要何决一出场,我的状态就基本等同于流川枫的拉拉队成员……
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场比赛,是何决大四时的市大学联赛。
我们学校的一路过关斩将,闯进最后决赛,而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出现在篮球场上。
参与最终较量的两个队伍实力相当,比分始终紧咬不放,互有高低。
战至最后一分钟时,双方打成平局,彻底进入白热化。
仗着跟何决的关系好,我走了个后门占了个球员休息的席位,彼时已然完全癫狂。
刘升虽喜欢足球不爱篮球,但为了陪我,也利用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坐在了我旁边。
还剩三十秒,对方控球,攻入我方防区,强行上篮。
关键时刻,大水牛那一米九五的大猩猩身板发挥作用,狂叫着以乌云压顶之势,使出赤木刚宪的成名绝技‘活拍苍蝇’,将几乎沾到篮筐的球一掌打下。
由于力道过于排山倒海,那球直接便冲着休息席仿若炮弹般狂飙而来,目标恰好是正活蹦乱跳吼得撕心裂肺的我。
如果谁不幸有过被汽车撞的经验,应该会明白,人在那种时刻,所有的本能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于是脑袋空白一片的我只能杵成死翘翘的木头,乖乖等着被砸成平面效果图的悲惨结局。
电光火石。
一个人忽然扑过来搂住我,用身体挡在了我的前面。
是刘升。
几乎同时,我听到巨大的撞击声伴着一阵惊叫。
十几秒后,全场被欢呼所淹没,又过几秒,裁判的终场哨吹响。
我们赢了。
生死一瞬,何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场边,将险些出界的球救起,我方球员接球成功投篮。而他则因去势过猛收势不及,整个背部重重砸在了长桌上。
我看了整场比赛,却到底没能看到那定胜负的一幕。
何决是最大的功臣,却终究没能参加最后的庆功宴。
去医院看何决的时候,他的麻醉药效力刚过,因剧烈的疼痛而煞白了脸色。
刘升正一边给他擦冷汗一边忿忿的数落:“只不过一场普通比赛而已,又不能保研又不能推荐工作,至于那么玩命吗?”
我看着他的模样,抽抽有些酸的鼻子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还真以为自己是樱木花道啊?”
他却只笑,不说话。
刘升越数落越来气:“你也不想想,万一有个好歹落下病根,或者干脆残了瘫了,下半辈子怎么办?你说你平时挺冷静的一个人,今天脑充血昏头了是不是!”
我继续附和:“就是就是,到时候连老婆也讨不到了,值得吗?”
他看了看刘升,又看了看我,仍然只是那样微微的笑着。
我见状顿时大为担心,开口时,不由便带了浓浓的哭腔:“老大,你是不是撞到头,傻了啊?千万别呀,你要是傻了……你要是傻了……”
刘升一把将我的脑袋按进怀里:“乌鸦嘴!自己傻,就希望别人都跟你一样不成?”
“可是……可他……”
觉得心里莫名的难受,我索性哭了个大雨滂沱,终于听到何决用沙哑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小木,我是最怕女孩子哭的,你再这么水漫金山下去,我倒宁愿做个傻子了。”
刘升笑着给我擦眼泪:“做傻子也挺好的,傻人有傻福嘛!你看,你这根傻木头就有我来罩着,为你挡风遮雨。”
我低头盯着他胸前的纽扣:“如果打仗了,你也会为我挡子弹吗?”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会。”
第一次,我主动抱住了刘升,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其实,女孩子的要求很简单。并非挡刀挡枪挡子弹这样的生死考验,希望的只是能有一个人,在篮球飞过来的时候,拥她入怀。
在那一刻,我愿意相信,刘升是真的很爱我。
也是在那一刻,我接受了刘升,决定从今以后像他爱我那样爱着他,跟着他,一辈子。
离开病房关门时,我听到何决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值得。”
当时,我恍恍惚惚的想着,他果然很热爱篮球,就像樱木花道一样……
何决出院后没多久,便办妥了出国手续,一走就是八年。
而我也很少再看篮球赛,强迫自己随了刘升的喜好看足球。怎奈无论如何都对二十多个人满场跑一个多小时,还死活碰不到球的运动缺乏天赋,总是看着看着就去会了周公。况且中国男足实在太过幽默,让我这种具有深沉爱国主义情怀的严肃人士理解不能。
所以一直到跟刘升分手,我俩也没能在这方面建立起共同的兴趣爱好。
看科比忆往昔,我此起彼伏。忽然想起许三多的一句话:“我想做傻子,傻子不怕人走,不伤心。”
若真能如此,谁又不想呢?
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便不会难过,不怕失去。就像LISA说的,有些东西如果不是那么在意,也就不会那么重要了。
揉揉被杂志拍扁的鼻子,我伸个懒腰站起来,赶走酸倒大牙的文艺范儿忧伤。
何决背对着我在炒菜,他的身量略显瘦削,但看起来很结实,整体线条颇为流畅。
宽肩窄腰……
腰啊……
我脑中突然如有闪电划过,足以亮瞎一群狗眼。
何决快三十岁了,又在两性关系更为开放和谐的欧洲国家生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至今依然还会是个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次的一撞,不仅伤了背,而且还伤了……
男人的腰,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