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白坤峰串讲《红楼梦》冬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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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贾宝玉再游幻境

(第一百十五回惑偏私惜春矢素志证同类宝玉失相知)

(第一百十六回得通灵幻境悟仙缘送慈柩故乡全孝道)

(注慈柩:母亲的棺材)

贾宝玉又要游太虚幻境了,这一次几乎就是《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的翻版,质量太差,且毫无意义地罗列了所有的逝者,如鸳鸯、尤三姐、王熙凤、黛玉、晴雯等。故事还要从那个和尚说起:

过了几天,宝玉更糊涂了,甚至于饮食不进……人事不醒,急得众人手足无措,(王夫人)一面哭着,一面告诉贾政说:“大夫说了,不肯下药;只好预备后事!”贾政叹气连连……便又叫贾琏办去。贾琏……手头又短,正在为难。

果不其然,宝玉的师父来了,“小厮道:‘门上来了一个和尚,手里拿着二爷的这块丢的玉,说要一万赏银。’……贾政叫人去请,那和尚已进来了。”同上次救宝玉一样,和尚用的还是那通灵宝玉。“宝玉笑着,拿这玉给贾政瞧,道:‘宝玉来了。’贾政……知道此事有些根源。”(见第一百十五回最后)

接着,“宝玉的魂魄早已出了窍……跟了和尚,觉得身轻如叶”,来到了太虚。那几幅对联,倒是有点意思,虽然并不高妙。未必是曹雪芹写的:

过去未来,莫谓智贤能打破;

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

喜笑悲哀都是假,

贪求思慕总因痴。(见第一百十六回)

宝钗虽然没有跟着宝玉去看什么“金陵十二钗正册”,也没有看到“亲近不相逢”的暗语。但是,事到如今,贾府的人都似乎明白了:宝玉不是人间种,魂魄还从天上来。

宝钗道:“说起……那玉……头里li(不久前或前边。北方方言,此为前意)丢的时候,必是那和尚取去的。”……袭人、麝月道:“那年丢了玉,林大爷(林之孝)测了个字……是什么‘赏’字。二奶奶还记得么?”宝钗想道:“……如今才明白了,竟是个和尚的‘尚’字在上头……”……

王夫人道:“……这块玉到底有些来历。况且你女婿(你丈夫)养下来(生下来。江南习语)就嘴里含着的……不知是怎么着,病也是这块玉,好也是这块玉,生也是这块玉——”……忽然住了……又流下泪来……

惜春便说道:“那年失玉,还请妙玉请过仙,说是……什么‘入我门来一笑逢’的话。想起来‘入我门’三字,大有讲究。佛教法门最大……”……宝钗听了不觉的把眉头儿肐gē揪jiu(缩聚。北方旧方言)着发起怔来……宝玉想“青灯古佛旁”的诗句,不禁连叹几声。忽又想起“一床席、一枝花”的诗句来,拿眼睛看着袭人,不觉又流下泪来。(见第一百十六回)通过“正册”,宝玉已经第二次看到惜春的命运了,他知道等待这位小妹妹的是“青灯古佛”的尼姑生涯。他也知道花袭人将很快不属于他。这是天机,他不能说破。而宝钗,已渐渐感觉到:失去宝玉的日期正在逼近。

人是不能被注定的,但中国人往往被注定,“金陵十二钗”的正册、副册等,如人事档案一样,决定了人物以后的命运。

惜春出家的主意一直没有变。她早早就看透了自家哥哥贾珍的污秽;又加上元春突然死去、迎春坐以待毙、探春远嫁千里、湘云的丈夫一命归西。人生的不确定性,更易让惜春走向佛教。(正如河北省某三姐妹,在历尽磨难要回了被官员强占的自家工厂之后出家了)宗教有时就是鸦片,但鸦片能止痛。

惜春之所以坚定出家,有两个尼姑没有起到好作用:

两个姑子(尼姑。北方习语)进来,是地藏zàng庵的。来和宝钗说:“请二奶奶安。”宝钗待理不理的说:“你们好。”因叫人来:“倒茶给师父们喝。”宝玉原要和那姑子说话,见宝钗似乎厌恶这些,也不好兜搭。那姑子知道宝钗是个冷人,也不久坐,辞了要去。(见第一百十五回开头)

宝钗怕失去了宝玉,现在更加讨厌尼姑。而宝玉在经历了人生大变故之后,渐渐靠拢佛教。

《红楼梦》中,没有一个尼姑、和尚是正派人,所以,纯洁的妙玉就成了她们攻击的目标,她们快意地、四处造谣说“妙玉私奔”:

那姑子到了惜春那里……道:“前儿听见说,栊翠庵的妙师父怎么跟了人走了?”惜春道:“……说这个话的人提防着割舌头!人家遭了强盗抢去,怎么还说这样的坏话?”那姑子道:“妙师父的为人古怪,只怕是假惺惺罢(吧)……那(哪)里像我们这些粗夯hāng人,只知道讽经念佛、给人家忏悔,也为着自己修个善果。”

妙玉毁灭了,许多尼姑松了一口气;因为妙玉是真高洁,衬得她们很不舒服,况且,妙玉又很傲然,不屑与肮脏尼姑有来往,这必定让她们更加忌恨。

惜春道:“怎么样就是善果呢?”那姑子道:“除了咱们家这样善德人家儿不怕。若是别人家,那些诰gào命夫人、小姐也保不住一辈子的荣华。到了苦难来了,可就救不得了。只有个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惜春被那姑子一番话说的合在机上……彩屏见事不妥,恐担不是bú shi(担指责。北方方言),悄悄的去告诉了尤氏说:“四姑娘铰头发的念头还没有息呢……”

尤氏道:“他那(哪)里是为要出家!他(她)为的是大爷(贾珍)不在家,安心和我过不去。也只好由他(她)罢了!”(以上见第一百十五回,甄宝玉到来之前)

两个阴险的尼姑很会打心理战,贾府刚被抄家,阴影正浓重,不知外界险恶的惜春一下子就被骗了过去。又加上她母亲死得早,爸爸贾敬一心炼丹,她从小得到的温暖太少;又与嫂子尤氏相互看不惯,内心的苦闷更重。(尤氏这个人看样子不坏,但治家能力不强,被惜春所不屑,而尤氏则看不起惜春的孤傲心冷;于是二人关系特差)

惜春、紫鹃出家后,就会与这样的尼姑们混在一起,真想让人一哭:人间何处有清洁?唉,很多团体,就是凭着谎言诱进一批批单纯的青年人,从而维持着不正常的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