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我是文艺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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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是文艺青年(22)

刘卫东因为那本书而始终没有和纪青说过太多话,他后来再去掉那些看,觉得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有一些批评,但作为一个学生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然后他就一直想找机会跟纪青说话。那天纪青说到在外边租房时窗玻璃被人砸的事,刘卫东就想起来说:“原来砸的是你们的玻璃?”

纪青说:“难道是你砸的?”刘卫东说:“不是,我怎么会砸?我也在外面租房时看见过好几次一个人扔砖头,看不到扔到哪了,但能听到随后的玻璃响声,然后琴声也停了。”

“那就是我们啊,你当时怎么不跟我们说?”“我也不知道扔的就是你们呀。”“你当时要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抓住他的。你知道吗?我们前后一共碎了十几块玻璃。”“真的?这么可恶?”“当然是真的了。”然后两个人就都笑了。

刘卫东在篮球赛进行到最后的时候才去看,才知道掌声为什么那么热烈,当他在大教室看书或是写诗的时候。然后他边看边写下了一首诗:

篮球比赛

一场篮球比赛使夏天的雷鸣在观众的掌声上响起/夏天还不是特别的放肆热量/现场的气氛却使一只球持续升温/我看到最厉害的数学系的一个队员/留着长发使球也有几分飘逸/在众多女生的目光里/他的脸庞也显得几分英俊/无论他的组织还是个人能力都使我想起一个夸张的名词/乔丹/这算我喜欢的一个球员吧/今天下午的篮球在欢呼声中心跳不止/观众像忘记了手掌的痛/场上的球员也表演着各种表情/然而一场战争正在分数里拉开/另一个场上是中文和计科/喝彩的声音把阳光的热量压得很低/而球员的面部表情正在进行着内心最大的战争/分数不断的追平超出/我喜欢的那个球员的长发无法在汗水里飘/其余的球员在阳光里显得急躁/另一场地的喝彩声正在厮杀/他仍能在乱军之中表演突破/然后是不断罚球/物理系也很努力/另一场地上的中文却在声嘶力竭/然后我就转到这边的场地/49:61/中文最后的搏斗也很精彩/观众在战场之外很尽兴/而最后的赢家是计科、数学/还是观众?

他写完之后也笑了。然后他就想去参加一下周末文化广场的舞会。以往路过的时候,他看见许多人在跳,小小的广场上人非常多;现在他也想尝试一下了,似乎这非典时期特有的风景都应该体尝一下。没有女朋友他就邀请了韩丹,韩丹也很高兴。跳的时候,刘卫东问她她的男朋友是否还是每周都给她来信。她说:“那当然。”他们正说着,刘卫东就看见了在中间深情地慢慢地跳着的李兴隆跟纪青。

没想到忽然就解除封闭了。刘卫东是听人说要开门了,到校门口一看,果然是学生排成了长长的队在等待外出。他过去一问,知道只需拿学生证就可以外出了。他赶紧回寝室拿了学生证,同时告诉了寝室里的同学,拿个学生证就可以出去了。大家听了都高兴地欢呼。刘卫东也跑去隔壁寝室去说了,李兴隆也问:“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刘卫东跑下去,路过车篷时想了想,把自行车也推了出来。那辆破自行车,很长时间没骑了,他出去打了打气,没想到骑着还挺好。到校门的时候出去的人仍然排了很长的队,所有人都跟过节一样地一脸兴奋。过了好一会,他才推车出去。

李兴隆跟纪青寝室里打电话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解除封闭,可以出去了。”“真的?”“真的,带上你的学生证,我在楼下等你。”不一会纪青下来,又问:“是真的?”“到了你就知道了。”到校门口一看,那么多人在排队出去,两个人都高兴极了。出去之后,李兴隆拉着她往南边走,纪青问他去哪,他说到了你就知道了。路过计生用品店时,李兴隆买了个安全套,纪青的脸一下红了。然后去开了个房,一进去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

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似乎都不想提毕业离校的事。纪青说:“还记不记得咱们两个做过的梦?”“当然记得,真是不可思议呀。”“就是,让人都不敢相信,就像一场梦一样。”沉默了一会,李兴隆就笑着说:“告诉你一个事,本来许多余不让我告诉别人的,你可别告诉了别人。”“行,说吧。”“前些天我跟许多余联系过,没有联系上,前几天我们又联系上了,我就问他是否是也被隔离了,他说:‘难道你被隔离了?’我就给他说了。”

纪青装作想生气的样子,李兴隆接着说:“他听完就说他是被隔离了,不过是被隔离在了拘留所里。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他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尤其是陈鹿。他说他是因为找小姐被抓进去的。”纪青也跟着李兴隆笑了。“真的?这就是你们的好下场。”

“我又没有干什么,说我干什么?”“真是人心叵测,那时候他跟陈鹿那样,现在竟然干这个,真是不可思议又可笑。”“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年轻人,也算是人之常情吗。”“什么?你这样说是不是想跟他学呀?”“我怎么会跟他学,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我绝对不会那样的。”“知道你也不敢。”纪青笑着说。

刘卫东骑着自行车在市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太大改变,只是网吧全部都还没开。那时候听说网吧全部都让关门了,没想到现在还没有开。他骑车到一个街边小公园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李兴隆侧身看着她说:“下周离校?”纪青说:“是。”然后他又顿了一顿,说:“我一直没有跟你讲过我的家庭,其实我应该告诉你的。我的家庭……怎么说呢?我的父亲以前也很平常,后来他慢慢地变得很有钱,很有钱之后,他就又有了一个女人,我母亲当然跟他吵;我母亲的性格,怎么说呢?其实那时候我还小。我父亲呢,他是一个非常专制,非常固执己见的人,也许是这些让他在生意上成功,他便认为它们在其它地方也适用。后来我母亲便带着我一起搬了出来,那时我在上初中,他们准备要离婚。我有时候会看到妈妈一个人在那里哭,但是在他们就要离婚之前,那天我放学回来,没有看见妈妈,却见屋子里有好多家里的人,样子都很奇怪。然后外公便对我说要我去医院见妈妈最后一面。”

李兴隆一下眼泪就涌了出来,声音哽咽着。纪青起来抱住他,看着他眼泪在脸上淌下,自己的眼泪也流了起来。两个人紧紧抱着。哭过之后李兴隆接着说:“我到医院,妈妈已经去了,我是在太平间里见到的她……”

说着眼泪又下来了,纪青搂着他,把他搂到自己怀里。又过了好大一会,李兴隆才又接着说:“后来我又跟爸爸住在一块,他没有结婚,那一段时间他对我很好,但过后又变得专制起来。他觉得我只有按他给我设计的路走,才是我唯一正确的选择;我不能有任何偏离,不管那是不是更适合我,是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反抗想不听他的安排,但我好像没有这个能力去反抗,我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我好像……就在这时候我接触到了摇滚乐,然后我就每天都沉到摇滚乐里,要么就是做数学题,不跟同学说一句话。我记得母亲去逝之后,我就没有怎么说过话,更不要说跟那些同学。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都萎缩了,而那时候语文差得要命。那些同学看着我好像挺酷,但他们不知道我内心里是多么自卑,我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不健全的……要高考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真正地反抗了一次。他说要送我去名牌大学去读工商管理,我拒绝了,我说要上我能够考上的学校。经过我绝食,他同意了,但他仍不同意我填其它专业,不准我填数学或者音乐,仍要我填经贸管理。之前我无意中听到一个在大学读中文系的人说,中文文学专业是最没用的专业,学的都是最没用的东西,真正有水平的人从来都逃课而不去听课,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来,报了中文系文学专业,这也是我自己高中时最差的一门课。我当时就有一种报复和自虐的快感。他知道后就非常生气,骂我。我接到这个学校的通知书的时候,就给自己发誓,我的生活费不用他一分钱,我要自己养活自己,这是我对自己选择的承担,这样,我也才有可能真正做出自己的选择。”

纪青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去年年底才又结了婚,这两年放假我一直都没有回去过,去年春节时我回去住了两天,我发现,他好像开始,有点老了。”

纪青紧紧地搂住他,然后又吻他,对他说:“我的其实也早应该告诉你的。”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说:“你记不记得咱们的第一次?”

李兴隆点了点头。纪青说:“其实那不是我的第一次,非典时候那次堕胎,也不是我第一次。”

李兴隆睁大了眼睛。

“我以前被一个人给欺骗过,我原以为那就是我的初恋,我最美好的爱情,也是他让我接触到了摇滚乐,给我写歌。我以为一切都会无比美好;那天早上我去找他,是要对他说我怀孕了,但他没开门说先让我走,我就去了他屋子的平房上面。很长时间之后,他出来看了看,然后我见过的一个女的就出来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一直在骗我……我也没想到我会从房上跳了下去。”

李兴隆吃惊得张大了嘴,她颤抖着说完却并没有哭,李兴隆看到她眼里一种决绝的目光。“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然后她眼里眼泪才出来,李兴隆紧紧抱着她。

她开始大声地哭,边哭边说:“那以后我就不再相信什么,其实我是害怕,我真得害怕;以前你给我说那些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是害怕,我觉得我再也没有勇气对谁打开心扉了;但不知又是哪来的勇气又让我再去爱你;但也是这爱将我拯救了,让我从那些冰冷抑郁中逃脱出来;我以前曾想过把那些对你说,但我怕你不会接受我……”

李兴隆哽咽地说:“我能,我爱你。”纪青的泪水已经流了一脸,李兴隆吻着她的眼泪硬咽地说:“我爱你,纪青,我爱你。”然后又紧紧地抱在一起。

纪青说想要跟他做爱,安全套已经没有了,但纪青不管,李兴隆也不管了,他似乎想到过什么,但没想到是这样。然后两个人又做了纪青大学期间最疯狂也是最后的一次。

剩余的几天是忙碌的,毕业手续要有很多事得办,李兴隆帮着纪青干什么或者排队。许多余也回来了,当然也是来办毕业手续的,当然也请他喝了酒。李兴隆在帮纪青排队的时候,看见陈鹿也在帮许多余排队,就朝她笑了笑。

纪青在走的时候,乐队的人都要去送,戴维竟然也去送了,然后她就很感激,跟她一起回去的两个女生看着来送行的那些人也都有些羡慕。而在那么多人里,他们也就没有再拥抱,而是彼此笑了笑,纪青就转身走了。但火车开走了之后,李兴隆跟着远去的火车跑了很远。

之后他们就也送走了戴维,戴维说他不到一年应该就会重回来的,他会去北京感受真正的中国摇滚的。戴维要先坐火车到北京,然后再坐飞机回美国。还有一些外语系的女生来送,有的女生还哭得泪水涟涟,让几个大男生都很不好意思。

考完试之后,他首先想到的还是找工作,但他感觉自己心里好像空空的。然后他才想到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持他呆在这里了,他想到了回家。

刘卫东晚上做了个梦,他梦到杨蕊老师请他去自己的宿舍里坐坐,他就去了。进去之后,杨蕊老师就说她考上研究生了,过了暑假就要去上。刘卫东就说:“恭喜你。”之后她拿出了一瓶葡萄酒,说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给他倒在了酒杯里。两个人边说边谈了一些以前的事,这时宿舍仿佛变成了一个非常舒适豪华的房子,而他们坐的也是非常舒服柔软的沙发。刘卫东也穿着西装革履,杨蕊老师穿的却竟然好像是睡衣。一瓶酒喝完已经很晚了。两个人似乎也都有点醉了。这时杨蕊拿着杯子说:“今天晚上你可以留在这里。”一下两个人好像又到了卧室里,前面就是宽大柔软的床……

第二天中午,刘卫东便在系里楼道上遇见了杨蕊,两个人面对面走过来,都笑了。刘卫东忽然问:“杨老师,您考上研究生了?”

“哎,你怎么知道的?我没跟别人说呀。”

刘卫东也很诧异。“听,听说的,暑假后就走?”

“是呀,你怎么都知道?对了,你回来想考研不想?”

“这个,不知道,怎么样?”

“当然不错了,你晚上来我的宿舍,我把我不用的资料都给你吧,花了钱不说,我上面也做了好多批注,扔了太可惜,你今天晚上七点来吧,我在宿舍里等你。”

“噢。”“那我先去系办了。”

刘卫东站在那里愣了半天。

晚上吃过晚饭,他在校园里走,绕足球场转了一圈。他忽然觉得草地上太空旷太冷清,又想到了封校时上面坐满了一对对男女生的场景,就觉得多么热闹而壮观。那时候多么好,而现在因为都要离去了,一切都多么空旷而冰冷。他心里感到难过极了,矛盾极了。然后他就在操场上一遍一遍地转。

第二天杨蕊找到他问他昨天怎么没去。他支支吾吾说自己好像不是太适合上学。杨蕊说:“你还没有进入过真正的好大学呢。我把资料给你放在系办,你跟我来取吧。”刘卫东想起徐云峰给他写的那封信来,但还是去了。他拿了资料说:“谢谢你了,杨老师。”

杨蕊笑着说:“谢我还不如送我首诗呢。”

刘卫东一笑,就找了一张纸,在上面写道:《赠别》

春日青鸟滑新羽,静啼枝头半树雨。

何时相逢不须梦,别后应记当时曲。

李兴隆最后还是背着吉它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