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维也纳的学生生活
1954年的时候,从孟买去维也纳还是个不小的冒险旅行,整个行程分为好几段。首先,从孟买乘船到意大利的热亚那。这标志着我开始了独立生活。之前我在家中受父母呵护,根本不需关心柴米油盐,也不用担心生计。
父母送我去维也纳学习,也是因为我的堂哥戴迪在那里,他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起初在巴黎,后来又到维也纳。父母可能希望比我年长的戴迪能照顾我,让我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尽快安顿下来。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我俩是谁照顾谁还说不准呢。最近,戴迪已经退休了,之前他是密歇根大学知名的钢琴教授,他有两个儿子,贝君(Bejun)和那威(Navi)。贝君是位在国际上很受欢迎的假声男高音,经常在各大剧院演唱。那威则在圣地亚哥,是位成功的小提琴家兼指挥家。
旅途中,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令人兴奋不已。在船上我结识了两个年轻人,他们也去欧洲学习。那时我们都还很年轻,没有任何阅历,但是感到自己已是大人。到热亚那后,我们瞎玩了一阵,毕竟都是第一次离开父母,再也没人逼着你去弹琴,没人总试图纠正你,我们完全自由了。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龄,我们也会思慕女孩子,欣赏那些在孟买家中不太能见到的不同的女孩。这一定也是一种情感启示或别的什么。
然后我从热亚那乘火车到维也纳。当时我对德语一无所知,而英语在20世纪50年代的维也纳也不怎么能派得上用场。我并没有过多地考虑未来,对即将来临的一切也无任何顾虑,只知道堂哥在等着我,并且相信自己能够应对一切。但我非常清楚自己的目标:我要上维也纳音乐学院,要立刻开始学习我热爱的音乐,要掌握在印度家中喜欢的所有作品,并以之作为我毕生的事业追求。从此,音乐便成为我生命的节奏。
1954年11月的一个阴天,我到达维也纳西站,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有些陌生。与充满活力的孟买相比,这里井然有序,异常宁静。宁静是维也纳给我的永远的印象。踏入这片土地之前,是无法想象得出它现在的样子的。这是座饱受战争创伤的城市,尽管二战已结束了九年,被炸弹摧毁的房屋残骸仍然随处可见。不过这里的人民尽管面对不太舒适的外部环境,却幸福快乐地生活着,积极乐观地向往着未来,使这座受过战乱伤害的城市仍然保持着它蓬勃的生命力。
我喜欢我所看到的维也纳。我还能做什么,就是尽情地享受着年轻人的特权,接受着自然而然到来的一切,专注于我的生活,我的音乐,和很多将要经历的人生阅历:这里的环境、这里的人们、这里的语言。
最美的事莫过于可以欣赏到美妙的音乐。令我感到不适应的是许多音乐与我之前在唱片上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每次去音乐会,我都发觉我在父亲的唱片上听过的那些曲目原来音质远远不如真正的音乐。我尽情地去听交响乐、独奏会、歌剧。当时的我对歌剧还一窍不通,可能是因为父亲对之不感兴趣的缘故,所以之前从未接触过,对咏叹调也一无所知。连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居塞比•威尔第、理查德•瓦格纳、理查德•施特劳斯这些最著名的作曲家的咏叹调都从未听过。20世纪50年代初期,在唱片上刻录整场歌剧是有相当难度的。所以在歌剧方面我如同一张白纸,未经过任何熏陶。我听到的第一部歌剧是由大指挥家卡尔•贝姆指挥的贝多芬的《费德里奥》(Fidelio)。